《三戒》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三戒- 第9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炮仗连封口也没拆,完完整整的,显然是欧灿辉和她开玩笑。

方小兰恼火地走回窗口向下张望,见欧灿辉抬起头,朝她咧嘴一笑,又做了个调皮的鬼脸。方小兰心一动,举起了的手便停了下来,她没把炮仗扔向欧灿辉,却把它拿在手里把玩。

这时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那挂三万头的大炮仗燃放完了,又见大红伞向巷子移动,方小兰便叫上两个小表妹,急忙跑下楼去客厅瞧热闹。新人入屋,要斟茶拜高堂、拜至亲长辈、拜舅公老爷,很有热闹可瞧呢!



方清举办新婚大礼,欧灿辉自然鞍前马后的为好朋友帮忙出力。因为晚上新婚喜宴就设在金龙酒家,他特意换上了一件算是最好的的白衬衣,佩戴着伴郎红绸襟花,和几个同样佩戴红绸襟花的伴郎、伴娘跟着新老爷新奶奶方树开夫妇、新郎新娘站在酒家门口迎候宾客。

欧灿辉父母带着儿子灿耀、灿荣来到金龙酒家,方树开夫妇见欧家老少来了,喜气洋洋的忙迎上打招呼。

欧灿辉父亲叫欧国能,是市家具厂的油漆工,母亲欧婶是家庭妇女,这个家就靠欧国能几十块钱的工资维持,家里的困窘可想而知,三年前大儿子欧灿辉出来参加了工作,家里才算松动了一点,不过从欧家老小的衣着,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家人是低收入人家。只是虽然家穷,灿辉父母和两个弟弟的衣服还是很整洁的。

见方树开夫妇、还有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都站在门口迎候来宾,方树开又热情地远远就伸出了手,欧国能忙赶上前去热烈地和方树开握手,嘴上连声说恭喜恭喜。他掏出一个红纸包着的利是交到方树开手上,又连声说,一点小意思,实在不成敬意。确实,一想到红纸里包的是二十块钱,欧国能便感到脸上发烫。二十块钱的贺礼是寒碜了点,但它已经是欧国能月工资的三份之一,全家人半个月的伙食费呀!

二十六岁的新郎方清还是那套毕挺的西装,因为比新娘高了半个头,更显得气宇轩昂,春风满面。娇小的新娘林珊珊却换了一袭洁白的婚纱,头上梳理的是新娘晚妆,更显得楚楚动人,都笑着和欧家老少打招呼。方家的老二方华早站了出来,笑着叫了声欧叔、欧婶,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先一步作引领。

进了金龙酒家,见大厅上已经坐了七、八成宾客,安排欧家老少找着位子坐下了,方华才转身走回去,正巧欧灿辉也引领完几个宾客往外走,方华便和欧灿辉并排走,边走边笑着对欧灿辉说:“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男大也十八变,灿辉,你是越大越靓仔。”

欧灿辉腼腆的笑了笑,不禁多看了方华几眼。方华比他大几岁,原来在石油公司坐办公室,因为喜欢唱歌,一年前和父母大吵一場,不管不顾的辞去公职,跟着男朋友参加一个歌舞“团”,到处去演出,一年当中极少回家。因为跑的地方多了,方华衣着打扮有点另类,身上有点“洋气”,连说话都带穗音(标准的广州话)。

方家几兄妹都的长得不错,这天方华长发披肩,穿了一套墨绿色的西装裙,胸前还别了一枚银白色的蝴蝶别针,更显得漂亮又洒脱。欧灿辉便说,华姐,什么时候饮你的喜酒?

方华嫣然一笑,说,我爸妈都不急,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

欧灿辉挠挠头笑了笑,因为和方家几兄妹都极熟,平日都是没有什么拘束的,这时便调皮地想斗斗嘴皮,因见方小兰引领着欧巷巷尾的麦老师夫妇走过来,便改变了主意,热情地转身引带两位老人,让方小兰跟着家姐回到门口迎宾。他知道安排了自己一家和麦老师夫妇、还有阮桂洪一家共一桌。因阮桂洪一家还未到,便坐下来跟着父亲和麦老师夫妇很亲切地交谈起来。

麦老师、朱老师夫妇都是前年退休的小学教师,文质彬彬,对人热情有礼,很得街坊邻里的敬重。麦老师的儿子麦巨洲在市文化局工作,写诗很有名,已经搬出欧巷在文化局宿舍住。文化人大概都有点怪癖,这麦巨洲不大常回欧巷探望父母,只是在逢年过节才和妻女回欧巷来,见了人神情也怪怪的,昂首挺胸,不喜欢和人打招呼说话。麦巨洲原来还有个哥哥,读完大学到大西北搞勘探,不幸遭遇事故,至今连尸骸也未寻到,巷里的人都很同情麦老师夫妇。

麦老师正和欧国能说起沙坊那个地方传统的浴佛风俗,倒是勾起灿辉对山区老家的记忆。老家那个地方有一个别的地方也难一见的古老风俗,就是每年农历六月初六,村里要把祠堂里的佛像抬到村边的小河里,把蒙在佛像表面的灰尘洗个干净,叫做浴佛。参加浴佛的,必须是未成年的男孩女孩。欧国能虽然生在县城,但对山区老家有一种难忘难舍的情结,四年前老家那条村子恢复了浴佛的古老传统聚会活动,第二年欧国能接到乡亲的通知,特意请了一天假,把三个儿子都带回老家参加这项在文革中被迫停止了的乡村盛会。

麦老师国字口脸,虽年过六旬,头上不见一丝白发,性格开朗,平日见他都是精神抖擞的,退休后不甘寂寞,和一些志同道合的老同志参加了市关心青少年工作委员会(简称关工委),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对山区贫困和教育的落后奔走呼号,热心得很。去年参加关工委组织的下乡访贫活动刚巧去了欧国能老家沙坊村,这时便和欧国能兴致勃勃地说起沙坊村一年一度的浴佛和抢鸡活动盛况。

麦老师最感兴趣的是沙坊村浴佛的起源,正津津有味地和欧国能探究议论,说今年还要去沙坊村参加浴佛盛会。欧灿辉却是坐不住的,笑着和麦老师夫妇闲聊了几句,便起身离开座位,一边和熟人笑呵呵地打招呼,一边穿过喧哗熙攘的大厅,走进厨房部。

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大厨房的气温比大厅高得多了。虽然开了多部电风扇、排气扇,四个炒菜锅都在热气腾腾地炒着菜,大铁锅那边也炉火熊熊,七八个大蒸笼摞得老高,正在蒸炖着什么,加上人气,厨房便真的是热火朝天了。厨房里人人都忙得手脚不停,一如过去见惯了的紧张和繁忙。欧灿辉见瘦得像条竹杆的阿球,正和几个工人在熟食針板(案板)上剁鸡,便走过去和阿球打招呼。

欧灿辉见工作台上,已经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十多碟剁好的白切鸡,知道是方家酒席用的,走过去递给阿球一支烟,笑着说:“今晚又饮得杯落了吧?”

阿球便笑了,侧着头让欧灿辉给他把烟点上。厨房里有一条不成文的陋规,剁鸡的时候,操刀师傅总会巧妙地从偷下两块鸡腿肉。酒家一天起码宰上十来叀患Γ馔氖焙蚋恢苟⑷唬苋菀妆愦展灰坏詹仄鹄矗展さ氖焙蛟倌贸隼矗驮诔坷镌俪瓷弦坏嗖耍壬狭奖缘米旖橇饔偷模排呐亩亲油严鹿ぷ鞣掳嗷丶摇R灿锌腿顺允5募Α⑷狻⒉耍行┗故:芏啵腥吮闾袅诵┖玫哪没丶胰ィ壮拼虬还庋龅拇蠖际遣吞裨焙统吭庸ぁ�

厨房的师傅们是从不屑打包的,一是怕给人误会偷拿厨房的东西回家,二是他们高兴了就拿公家的材料弄一两个菜,反正损耗最后都计算到食客头上,经理头头们都是老饮食出身,明明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欧灿辉没少吃这些鸡腿肉。他为人谦逊口乖,酒家里上上下下都说得来,有时也从点心部大雪柜(冷冻柜)里拿一些点心过来,让厨房里的人把它弄熟了一块吃。欧灿辉酒量好,能说会道,对人也大方,所以大厨们对他也不另眼相看。

站在二锅位置的是三级厨师李凤娴,这时她正炒好了一个菜,一边拿着炒锅倒菜上碟,一边问欧灿辉:“方清找了个什么人家的女儿,今晚好大阵仗啊!”

欧灿辉正想答话,头针师傅骆镜釗却抢先接上话:“是不是见人家今晚洞房,你想老公啦?你今晚睡不着提早告知我一声,嘿嘿,我包保你满意……”(注:头针:厨房里分工专责案板刀工的大师傅。粤人称厨房案板为针板。大型酒家另有资历稍次的作二针、三针。)

李凤娴脸一红,把锅一放就跑过来要打骆镜釗:“你个死咸虫,抵(活该)你一世揾唔到老婆……”她手里还拿着铁锅铲,骆镜釗怕她真的给他来一家伙,忙扔了菜刀往另一头跑。

李凤娴三十来岁,嫁了个老公是香港人,夫妻离多聚少。骆镜釗是饮服公司老职工,快五十岁的人了,原先是有老婆的,十年前因病去世,骆镜釗也想再讨一个,只是没碰上合适的,也就拖下来了。饮服行业的人最无禁忌,什么粗丕顽劣的玩笑都敢开,骆镜釗平日最喜欢往女人堆里凑,喜欢说些咸咸湿湿的话占些小便宜,所以大家都公开叫他老咸虫他也不恼,照样我行我素。

平日开玩笑惯了,现在见李凤娴像是真的恼了,骆镜釗边躲边回头开口讨绕:“算我嘴臭,李师傅,你可别来真的。……真的打破了头,破了相,我可真的揾(找)唔到老婆了。”

李凤娴卟哧一笑,便停了脚步。平时大家都习惯呼名道姓,骆镜釗这时又叫师傅又喊救命,她算出了一口气。饮服行业的人开这样的玩笑也是家常便饭,原不值生这么大的气,只是刚刚接到老公从香港打来的电话,说好回来的又变了卦,一口恶气便趁机往骆镜釗身上发。

今日站头锅的是厨房部部长李伙生,他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在清源市却大有名气。他是清源市仅有的三个特级厨师之一,资格老,威望高,今晚因有重要客人用餐,他便亲自动手操勺。见李凤娴跑去追打骆镜釗,便骂道:“你们闹什么闹,今天公司头头全来了,都给我认真干活……”

正骂着,餐厅服务员刘艳红从门口走进来,对李伙生说:“李师傅,大厅叫开席了。”

这时,酒家大门口吊挂着的那挂三万头的大炮仗已经响了起来。隔得远了,炮仗燃放的响声在这里听得很沉闷。这是当地婚礼的例规,也是婚宴开始的信号。大伙一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