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恐怕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懂这个嘴型,听懂这句话,她说的是,中文的:
“谢谢”。
“thats ok。”男人回道。
秦珊浑身僵硬,她完全没料到奥兰多竟然听得懂她的话!甚至还用英文回复了这句微弱的感谢。虽然他的语气很平淡,讲完后还不带一丝留恋地走出房间。
掖开一道小缝的门板被嘭一下带上,最后一束光就此切断。
房间里回归黑暗。
秦珊再一次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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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的早晨充满清新,夏天特有的青绿色调,将这座老旧的贵族宅邸燃烧出层层叠叠的生命力,一辆纯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加长款如同蛰居的巨兽,趴伏在门口,流动曦光。白色的飞鸽停伫在大门口的广场和喷泉边觅食,庄严庞大的建筑物让它们兴奋又胆怯,来回跳跃,昂首。直到霍根管家从里面缓缓推开大门,这群小精灵才煽动翅膀,扑啦啦飞向了更远的地带。
紧跟在老管家身后的是一身浅蓝色长裙礼服的伯爵夫人,她双手都带着白色的真丝长款手套,秦珊也被要求戴上这个。
虽然今天的社交季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严格要求穿着,但很多女士依然会自觉地穿上两件套箱式套装或礼服式裙子,戴帽子和手套;男子也会穿燕尾服,戴礼帽,特别是出席赛马会、帆船赛等运动会。这样的着装看上去很落伍,但没人在乎,只要让你看起来像一个英国上等阶级的人就行,时不时尚毫无用处。
这英国风格的一种体现,每个英国人生来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女王为什么不穿香奈儿、迪奥等大牌子的衣服?因为那样会使她看上去太像一个欧洲人,而不是英国人。
今天,赫伯特一家人要去参加的是社交委举办的“社交名媛成年舞会”。
在如今的英国已经不再看得到具有官方色彩的“社交名媛成年舞会”,但它依旧是上流家庭的女孩们最重要的成年礼。每年的这时候,父母们会挽着年轻的女儿出席宴会、舞会,上剧院看戏,在合适的男子面前矜持地展现吾家有女初长成。
秦珊不是典型状况,她只是跟着奥兰多沾光,去见见世面。
夫人给她特别准备了一条半旗袍款白色小礼服。这是伯爵夫人的私藏品,她一次都没穿过,因为骨架大个子太高不适合,但又实在太美丽了,就高价买回来摆橱柜时不时看两眼找点安慰,秦珊的存在实现了她的梦想,她穿好这件裙子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伯爵夫人赞不绝口,然后还让化妆师为她盘头,化妆,年轻妹子的皮肤天生光滑白嫩,略施粉黛就足矣。
在知道曼妮不是真正喜欢她之后,秦珊对于她这些奢侈大方的示好,都感觉有点莫名的心理压力。
也许人家只是在炫耀自己很有名望很有钱不想带着让她掉面子的人呢,反正衣服这么美,不穿白不穿。
秦珊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
半夜哭得太猛,导致秦珊今早眼睛有点肿。好在庄园的化妆师一展神手,把她的两只大核桃拯救回黑杏仁,整个人的气色也变得红润有光泽。
奥兰多从起床后就有些情绪不佳,没跟她讲过一句话,直到三个人都登上开往伦敦的轿车。一路上,两人之间还是沉默,奥兰多穿了一套纯黑色的燕尾服,白色衬衣打底,帅得想让人把各种溢美之词往他身上招呼。不过秦珊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只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道歉,或者道歉,但是碍于伯爵夫人还在旁边,只得暂时作罢。
华威郡距离伦敦并不远,轿车很快到达皇家法院,舞会的举办地就在这里。
女士优先,秦珊拎着裙摆下车,奥兰多跟在她身后从后座里钻出身体。伯爵夫人一马当先,秦珊终于钻到空子,让她能主动和奥兰多开口讲话,她完全蒙在鼓里:“我们来参加什么舞会?”
“夏洛特皇后舞会,皇家法院的最终暑期活动,”奥兰多直视正前方,在那里,伯爵夫人正在和门侍展示邀请函,他懒洋洋地回答:“通俗一点来讲,就是你的自卑情绪发源地,我的相亲对象展览馆。”
秦珊过滤掉前面一个形容,只深究第二个:“你妈妈带你来相亲?哈哈哈哈哈,难怪你今天情绪一直不好,我还以为是因为昨晚的事,不是就行,我放心了。”
奥兰多觉得秦珊的重点有点奇怪,她不是很喜欢他么?为什么对他要去相亲的这件事本身没有任何反应,还在纠结着十二小时前的过去式。
他垂眸瞥了眼秦珊,她居然还在笑,眼睛弯成月牙儿,兴致昂扬。
其实秦珊并不是不在意相亲这件事,她脑补过多,觉得奥兰多带她过来是为了让她帮他阻挡那些看上奥兰多的女禽兽们,来一只杀一只,来两只杀一双。
我们的中国少女,可是充满了战斗力嗷!
这份战斗力仅仅维持到她和奥兰多、伯爵夫人分道扬镳。
她没有想到,来参加舞会的年轻女孩子都要被全部安排到后台,互相结交和认识,整理妆容和衣饰。秦珊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夫人的“你礼仪一直很好,要好好表现噢”的温柔鼓励声中,被侍从推向了一堆穿白裙子的同龄外国女孩当中。
夏洛特女王舞会是伦敦社交季的顶级舞会,仅有名门贵族的年轻女孩才有资格参加。每个女孩都需要耗费几个月来精心准备,并且花上几千英镑的门票费用,最终才能在舞会里展示她们的美丽,优雅以及娴熟的社交技巧。舞会类似于某种仪式,可以将自己介绍给上流社会并且借机寻求好夫婿。新时代赋予了其新意义,这些年,上层社会的名流们也会在其间举行一些慈善活动用以装逼。
舞厅后台,所有的女孩们都穿着式样不同的及地长裙,吊带,抹胸,虽说是最单调的纯白色,但每个人身上的每一件晚礼服都确保做足工作,凸显优点,隐没缺陷,加以青春的面孔作伴,所有的女孩儿们看上去都闪闪发光,宛若天使。
很多姑娘在无聊地玩手机,有三三两两认识的名媛坐在一起结伴自拍,或者互相拍照。
秦珊的到来吸引到不少目光,陌生的亚洲面孔,在舞会中很少见到。而且她的服饰也非常精到优美,旗袍立领,东方人的禁欲古典彰显无遗,但盘扣系至胸口处却又豁然洞开,露出一圈洁白的肌肤,显得隐隐诱惑。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是,裙身自上而下绣了一只雪白的孔雀,栩栩如生,重叠的羽尾和裙摆的糅合浑然天成。
太美了,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在场没有一个女孩考虑到,去订做一件这样特别的白礼服。
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秦珊压力山大,但是为了保证形象不给婆家(喂!)丢脸,她故作淡定地拎着裙子找到一处空位,端正坐下。
有个棕发碧眼的女孩盯了很久,与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后,走到她身边,礼貌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梵妮,梵妮·阿克曼,阿克曼公爵的女儿,来自彼得伯勒。”
在这里,名媛们都会直接表露身份,这样更有助于加快交往。
秦珊抬头看向她:“秦珊,来自中国。”
“你有英文名吗?”
“珊·秦。”
梵妮以为自己的自我介绍已经够简短干净利落的了,没想到这位黄种人的更言简意赅。这一串短促的交流让秦珊看上去格外傲慢不可亲,而且……更加名媛,更加贵族。
公爵家的小姐感觉吃了闷头亏,以她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遭遇这样粗暴的对待。但她并不知道这个亚洲人的真正身份,也许她来头很大,根本惹不起。
所以梵妮只能吃惊地回过头,望向自己身后的那簇援军,其中一个女孩赶紧跑出来,帮她解困。
这个女孩叫希瑞斯,她是一个知名纺织工厂老板的女儿,她和秦珊是同一时间到达皇家法院门口的。希瑞斯特别仔细关注了秦珊的基本状况,好在社交上派上用场。
轮到她发挥的时刻终于到来:“梵妮,我来这之前见过她,她是和赫伯特夫人一家一道过来的。”
“喔……我还以为有多大来头,就伯爵带来的人而已,”梵妮冷笑,瞬间心理平衡,不过她对秦珊能和英国贵族扯上联系很感兴趣:“你和赫伯特伯爵一家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带你来参加舞会?”
秦珊眨了眨眼,继续言简意赅:“知交。”
秦珊不敢说太多,防止出错。
但是在梵妮看来,就不是这样了。她开始讨厌这个女孩,这货明明身份不如自己,却总一副懒得搭理你话不投机半句多的高傲敷衍样,回答问题字里行间也充斥着神秘冷艳乱牛逼的气息,惹得人探究欲连连。赫伯特姓氏在英国贵族界里一直是比较神秘低调的存在,所以这个“知交”,到底是父母长辈之间的世交,还是说她是赫伯特家两个儿子的青梅竹马or未婚妻?
希瑞斯补充说明:“我看到她和奥兰多勋爵走在一起,天呐,他现在真的好英俊,我只在小时候见过他一眼,那时候他才16岁,就跟太阳一样。”
梵妮生听完希瑞斯的话,衍生出更具体的猜想,问秦珊:“你是奥兰多的未婚妻?”
东方人内心窃喜,表面,莫测地摇摇头。
梵妮觉得更可疑了。
梵妮:“你会嫁到赫伯特家?”
秦珊坚持【言多必失】的方针政策不动摇,继续笑而不语。
这女生真讨厌,梵妮不悦道:“我去过霍利庄园一次,他家很大,在贵族圈里的口碑也非常好。我不觉得你这样渺小的黄种人能够胜任庄园的女主人。”
秦珊这回终于没压抑住,在房子问题上,中国人向来不会退让,她承认自己有点夸张,但她还是微笑着开口:
“是的,是很大。但在我的故乡,中国北京,只值二环内两个厕所。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昨天没更,今天双更,我马上去码今天的第二更,晚上更新,碰到双更的作者就不要霸王啦=3=
这几天订阅几乎骤降一半,问了读者群的妹子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