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愣了一下。他把手缩回来,语气里有些挫败感。
“……我知道。我会还你就是了……”
两个人默默地吃完了饭,杨冰站起来,周晨拉住她的手往外走,杨冰甩开他手:“让人看见不好。”
到了外头,周晨去拦出租车。杨冰说:“我们到此为止吧。天晚了,我该回去了。”
周晨蓦然回头:“怎么啦?”
“我说我们该说晚安了!”
周晨拦住她:“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又怎么啦?”
杨冰抿着嘴不说话,周晨用手拂开她面前的头发,杨冰把脸转开去,周晨却用手把她的头正过来。杨冰看着他的目光锁在她的眼睛上,然后转向她的唇。她知道他要吻她了,于是她又把头转开。周晨再次把她的头扳正:“何苦呢?又不是没做过。”然后他的嘴唇就落了下来。杨冰起先象个木头似的没反应,后来开始回吻,再后来,周晨把她放开,叫了辆出租车,他拉着她进了出租车,一起回了他落脚的酒店。
第二天,公司管预算的张妍妍就问她:“杨冰,老实交待,昨天那个帅哥是谁呀。”
杨冰心跳漏了一拍,却低头只管忙手里的活,简单地说:“以前一个学校的。现在在S市高就。我托他帮我捎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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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晨在N市要待三个月。之所以他会来N市,是因为他所在的公司想在N市开个办事处,考虑到周晨在N市上的大学,对这里比较熟悉,也会有些人脉,因此派了周晨来。
这三个月里,杨冰时不时地和周晨约会。杨冰觉得自己很无耻。虽然他们曾经有过七八年的爱情,可现在周晨是别人的丈夫。即使周晨说他不爱小艾,小艾还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
可是,现代都市人的生活节奏紧张,谁会有那么多时间‘自醒’?杨冰于是‘麻木不仁’得让这种生活继续下去,一边忙着工作,一边从这见不得光的‘爱情’里汲取那么一点点温暖,其他什么长远的东西都不愿意想。
到月底的时候,周晨要回S市一趟,只回去两个礼拜,可是杨冰忽然发现那几天特别难以忍受,那时候她发现自己真的好孤独,好像一个人掉进了四不透风的深井。
跟周晨的事,她谁都没讲,包括王芳她们,所以这三个月来,每当王芳她们打电话找她玩的时候,她都推掉了,她们说要给她安排相亲,她也谢绝了。没有了朋友,她更觉得自己象是用一座堡垒把自己圈了起来。她知道这种日子没有任何希望,有一天会结束,但是什么时候,她也不知道。可是她觉得没有勇气结束它,好像是个慢性病,知道它的存在,又懒得去根治。
十九
杨冰又开始抽烟了,几乎每天她都会抽几根。她记得很早以前,一个男人说过:女人抽烟都爱摆出副或是忧郁、或是看破红尘的姿态。杨冰于是尽量抽的面无表情。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四月底就在眼前了,时间老人看着芸芸众生脱了厚厚的大衣,换上春装。
有天杨骅给杨冰打电话,说是妈给她织了件毛衣,要她去拿。杨冰说:“现在谁还打毛衣穿啊。”
“反正是妈的心意嘛。你来不来拿。”
杨冰想了想,说:“好吧,我晚饭以后去拿。”
到了杨骅的学校,杨骅把一个塑料袋给她,杨冰打开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一团鲜艳的紫红色。她的眉头当场皱了起来。
杨骅说:“又不用你经常穿,下次回家的时候穿穿就行了。”
杨冰在杨骅的床上一屁股坐下来:“这两天疯了,突然降温,好冷,忙得我又倒腾冬天的衣服出来穿。”
杨骅给她倒了杯热水,杨冰把双手捂在茶杯上取暖。
“你现在很忙吗?妈叫了你几次你都不回去。不是说你要回去住吗?”
杨冰非常简单地说:“对。忙。”
她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事实上她这三个月没回过家一次,上次看杨骅也是两个月前的事。
“你呢,上回考试好像不错,现在开始做毕业项目了?”
杨骅点点头。杨冰抽了几口烟,开始东张西望,杨骅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瓶子,把盖子拧下来,给她做烟灰缸。
“妈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住。”
杨冰沉默片刻才说:“不知道。”然后她看向窗外。窗外有棵树,从四楼看出去,看到的是绿色的树冠,长满了新叶。
杨骅忽然低声说:“我看见你们了。”
杨冰愣了一下:“我们?我跟谁?”
“周晨。”杨骅的眼睛盯在她脸上。杨冰没有说话,杨骅继续说:“我礼拜六去市中心书店买书,看见你和他在路上拦车。”
杨冰吸了几口烟,冷冷地说:“那又怎样。”
“你和他又好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操心自己学习吧。”
“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不回家的?爸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气。”
杨冰有些火:“干嘛老提他!我都多大了,快三十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再说我又不是为他活着!”
杨骅没出声。杨冰使劲抽了几口烟才说:“我们也不可能的了。他已经结婚了。”
杨骅当场一怔。他说:“结婚了?那你还和他在一起?”
杨冰把烟灰弹下来。
“他会离婚和你结婚吗?”
“不知道。还没想到那么远。”
“你不是自找麻烦吗!”
“……”
“姐,你怎么了,你傻了?他这样对你你还和他在一起?你们……你们……还那么亲密?”
杨冰瞪了他一眼:“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杨骅在她肩头推了一把,有些急躁:“姐,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这么做不是自欺欺人吗!这种事快刀斩乱麻,结束就结束了……”
杨冰‘腾’得站起来,对着弟弟横眉厉目:“你烦不烦呐,事情都那么简单明了就好了!你懂什么……”
杨冰和杨骅眼对眼瞪了一会儿,忽然她转过身来,拿了塑料袋就走:“我的事你别瞎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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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冰并不想对弟弟发火,尤其是在毫不容易和弟弟恢复了互相信任之后。杨骅实实在在戳到了她的痛处,她的火,莫名地爆发出来,并不针对杨骅。
杨冰那天真的痛定思痛的考虑了很久。
爱情象毒药。有人这么说过。真的。象白粉,一旦上瘾让你就是忍不住。
第二天晚上在她出租屋的单人床上,她问周晨:“你爱我吗?”
周晨说:“你说呢?”
“我不知道。”她幽幽地回答。房间里依然很冷,她蜷缩在周晨的怀抱里面,他的体温让她温暖,让她眷恋。
“我当然爱你。”周晨把右手环在她肩头,让她枕在他肩膀上。
“有多爱?”
一阵安静后,周晨静静地说:“象天一样高,象海一样深。”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高,更显得屋子里的安静。
杨冰沉默了。好多好多年以前,她常常在两个人牵着手在路上走,或者做爱之前这么问他,他便会或嘻笑或假装一本正经用这么个不知哪里看来的酸诗做回答,然后她会咯咯的笑。
可是这次他没有年少时的嘻笑;他的语气似乎说明,他和她一样,有一缕思绪飘然回到了过去,启开了记忆里封藏的过去。
“你怎么了?”周晨把她搂得更紧一点。
杨冰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我们是‘奸夫淫妇’,不是吗。”
“别胡思乱想。”周晨皱了一下眉头,使劲抽了一口烟。
杨冰不肯放过这个话题:“你只是想要我做一个情妇。”
周晨继续抽烟,眉头蹙得更深。
杨冰咬了咬嘴唇。‘情妇’这两个字说出来以后,她自己也感觉到一种震撼。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离婚?和你在一起?”
杨冰看着他,仿佛在说:有什么不可以的?
周晨皱着眉头,使劲地抽烟。杨冰定定地说:“你不觉得我们没有再在一起的资格了吗?你结婚了。”
周晨继续抽烟,一言不发。
杨冰从他臂弯里退出来,把背对了他。周晨有些心烦,他说:“你干嘛你干嘛?何必呢?我知道你那一年跟好几人好过,我朋友都跟我说了。那里面就没有已婚男人?你装什么圣女‘真德’?”
杨冰蓦然转过身,一时哑然无声。
周晨知道说重了,反过来搂她,柔声说:“好了,好了,谈这些干什么。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没人能取代的。真的。”周晨的眼睛看着她,好像在保证什么。如果在前几天,杨冰会心动,可是现在,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她只觉得心如死灰。
“我们分开吧。不要再见了。”
在那一刻,杨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脱口而出的,好像不象自己在说话。
周晨皱眉:“你今天是怎么的啦!吃错药了?”
杨冰直视着他不说话。须臾,周晨‘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起衣服往身上穿。杨冰也不拦他,就好像当年她离开他那天、他没有拦她一样。
接下来好几天,两个人都没有联系。
开始,杨冰很不习惯。原来每天早中晚各一个的电话没有了,她的手机除了公事外都安安静静的。后来杨冰终于开始习惯恢复的宁静和寂寞。
她突然想:她的确想和周晨在一起,象恋人那样,一起吃饭,做爱,可是,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他们的生活会幸福吗?他们会白头谐老吗?
有些东西,就象打碎的瓷器,破了之后,就很难回到原样。如果他们真的生活在一起,杨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脱离这种不安全感。至少有一样她确定,她在他面前,再也不会那样满足地看着他,听他说话,对他开心的笑了。她的心里永远都会存在着一根荆棘,那根荆棘就是他对她造成的伤害。
杨冰这样想着,点燃了一根烟,躺在床上看着电视。电视里在说什么她也不关心,反正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