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的手机响了,是杨骅。
“姐,你中奖了吗?”就是拿到工作了吗。
“没有。”她平淡地回答。
沉默。
“姐,你上我这儿来吃饭罢。我下午没课,我等你。”
杨冰心里难得一阵暖暖的。她挂断电话,心道,如果一两个月后再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再不成,就得低头求爹妈收留了。
杨冰和杨骅在杨骅的学校吃了饭。这间大学也是杨冰和周晨上学的地方。
杨冰没有触景生情。因为她知道回忆是不智之举。
有个骑自行车的男生和杨冰擦身而过,吹了声口哨,眼神暧昧,“杨骅,好酷的妞儿!”杨骅扭头瞪了他一眼:“去你妈的,这是我姐!”
杨冰微微一笑:“你也学会骂人了。”
杨骅的脸色还没有恢复过来,随口说:“骂人谁不会呀。就是在家不敢而已。”
杨冰略微有些吃惊,弟弟在家一向乖觉,这么多年,她一直是家里的叛逆者,弟弟一直是爹妈眼里的好孩子,想不到弟弟还有这么一面。
“老实说跟姐姐说,有女朋友了没?”杨冰拿胳臂碰了弟弟一下。
杨骅脸色有些不自然。“刚分手了。”
“噢?”杨冰想继续问下去,可是杨骅不肯再说。于是杨冰不问。
三
离开杨骅的学校,杨冰一路往西开出去很远。他妈的,今天要费很多汽油。她想。不过她还是一路上风驰电掣两个小时,一直开到N市郊外,看原处绿色的田野,看白云,还喝了一罐绿茶。
她回N市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回去交了房租,她躺在床铺上想未来。
曾经幻想的未来是简单美好的。
现在想象的未来是简单枯燥的。
十天以后,杨冰收到了宏宇的信。她没中奖。
杨冰把信随手丢进废纸篓里,然后在小沙发上独坐了很久。
这已经是第N次碰壁了。原先以为自己会很好找工作,其实不然。想来想去,大概是习惯了S市的生活、自己工资要的比较高?
不行啊,一个月两千块的房租……
她拨了手机给房东:“对不起,我下个月期满就搬出去。”
她宁可过‘瘦日子’,也不要回去看老爸的脸色。
她自言自语地说:“怕什么。总会有办法的。”
很不幸的是,六月她也没找到工作。
她想:也许我真的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然后六月底,她搬家。搬到一个离市区稍远的地方。这个地方有很多旧房子,简直就是古董房嘛,条件差,可是房租便宜。
把壮丁找来,也就是弟弟,周末帮她把大家伙都搬了,剩下一些,周一时候她一个摩托女奔忙几个来回算了。反正她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请搬家公司实在不值得,而杨骅周一不能来。她现在钱包比较瘪呀。
杨冰一边想一边继续风驰电掣,眼见来到一个偏僻的路口拐弯处,忽然见路口探出一个车头来。
杨冰暗叫不好。弟弟一直反对她使用这铁包肉,看来今天弟弟的话应验了!
杨冰嘎然煞车,同时一转把手躲避那辆银色的本田。本田也来了个急煞车。杨冰就听见煞车片咬合的尖锐声音,这个时候她也分不清楚是她的摩托声还是轿车的声音,因为她眼前一片飞旋,然后她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倒在地,摩托车的重力在一刹那间全压在她的左腿上,她张开手臂扒着地面,企图停止自己打旋的滑行。
当杨冰终于停止下来,她觉得身上都湿透了。她镇定了一下,发现自己侧身躺在路的边缘,她的雅马哈甩进了路边的草丛,前轮子翘在空中,还在慢慢地旋转。
杨冰抬高下巴,看见汽车在离自己十几米远的地方,半横在路中央。有两个穿衬衫的男人正在往她这里跑,转眼就到了她跟前。
也许是头有些晕,也许是她这个视角看出去,刚好和正常的视角反了九十度,她一时觉得很不适应。
“喂,你还好吗?还能动吗?”其中一个男人急切地问,另一个试图来搀扶她。
杨冰已经自己先坐正了些,被那男人一碰,她恼怒地甩开手:“你们会不会开车啊!上路之前不会先看清楚吗?!”她感到左膝有些灼热,低头一看,黑色帆布裤上磨出了个口子,里面露出粉红的肉,正在渗血。
杨冰觉得自己想骂人。她抬起头来,刚高开口,透过头盔,她看见两张似曾相识的脸。杨冰眯缝起眼睛来。
世界真是小。原来是何平和许文。
“小姐驾车这么快,我们哪里反应的过来,起先看的时候还没看见人,谁知转眼你就在眼前了。”何平这么说。看来他们没有认出她来。也难怪,她现在还戴着头盔。
许文说:“小姐,这条路的限速是五十公里。小姐是不是开的太快了。”
杨冰咬了咬嘴唇。她大概开的有至少七十吧。许文这么一个软钉子敲过来,敲得她哑口无言。
看杨冰不说话,许文破天荒露出一丝笑容:“这样吧,看小姐这样我们也不能不管,我们送你去医院好了。”
杨冰瞪了他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自己活动了活动,觉得自己都还正常,除了个别擦伤,左腿有些麻木,膝盖上开始一阵一阵闷痛,好像还没什么大碍。
他妈的按照合约,她还今天必需搬出小公寓来。
“我还能动。”她慢慢地说。
何平诧异:“小姐你确定?”
杨冰抬起头:“不过你们的确应该先看清楚了才能上路。你们得赔偿我的损失。我不会敲诈,不要钱,只要你们帮我个忙就行了。”
许文没说什么,何平先笑了,娃娃脸上细致的皮肤反射着太阳光:“小姐要我们帮什么忙?”
“帮我搬个家吧。我正搬家,没什么大东西要搬。”杨冰平静地说。她的眼睛直盯着何平。何平怔了一下,许文若有所思琢磨着什么。
何平扭头看许文,似乎在征求意见。
杨冰继续说:“我不要你任何医药费,只要你们帮我搬仨包就行了。你们有车不是?”
“那你家在哪儿?”许文问。
“我带路。”杨冰慢慢站起来,左脚有些跛,但还能走路。
何平有些吃惊:“你真的确信你能行?”
杨冰回头,皱眉说:“我说行就是行。你干还是不干?”说实话杨冰也不确定能不能敲定这两个人。
何平晒笑之间,杨冰已经跛着脚跳进路边的浅沟里,把摩托车扶了起来。慢慢的,摩托车推回路上。摩托车跌进厚厚的草丛里,还没摔坏。杨冰跨上摩托,把头盔的挡风罩拉下来,启动了摩托引擎。许文和何平好像说了什么,两个人回到汽车上。
杨冰转身往回开去。她从观后镜看去,许文在车子里开动了汽车,慢慢的启动,跟在她后面。杨冰嘴角稍稍往上提了提。她将把手转了转,轰的一声,摩托加速开去。
她在自己租住的那幢六层楼房前面,从车上跳下来,把车熄火,上了嗦,听见身后那辆CRV也停了下来。她没有回头,把头盔摘下来,隐约感觉到下巴有些疼,但是好过她流血的膝盖呀。
杨冰甩了甩头发,这才回头说:“六楼左边第三间就是了。”
何平这时刚下车,看见杨冰的脸,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你是杨……杨……”显然他记不起她的全名。
杨冰嘴角提了提,算是给了个笑容:“对,是我,杨冰,”她的视线转向许文,补了一句:“可惜是个女的。”
何平明显没把这句话往心里去,但是许文的脸色似乎僵了一下。至少杨冰这么认为。她转头上了楼,左膝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疼,她尽量不去想。
两个男人跟着她爬上楼。显然两个男人都不是那种经常爬楼、做锻炼的,上到六楼还有点喘。
公寓厅里有张桌子,一张小沙发,两三张椅子。
何平问:“你的包呢?”
杨冰指着沙发和地上的两个特大旅行包和一个行李箱:“在这儿。”
何平看着那三个大包慢慢点头:“还真是有三个包啊。真大。”
于是两个男人动手把杨冰的家当往骑车上搬。其实剩下的包里都是杨冰的衣服,结果收在一起这么重。最后杨冰又叫起来:“哎呀差点忘了,幸好你们在。”她从卧室里搬出绘图板,“这个绝对得放你们车里。昨天忘了让我弟弟帮忙搬走。”结果那个绘图板斜躺在车子后座上,还翘起来一截,挡住半扇后车窗。
门上落了锁,杨冰把钥匙从门下塞了回去。
三人又下楼,杨冰跨上摩托,两个男人上了汽车。这一开就是半个小时。城市渐渐远离,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偏僻,楼房越来越旧。她开得稍微有些快,有几次她可以感觉后面的银色CRV追的有些勉强,于是她就快一阵慢一阵。
终于他们到了杨冰的‘新居’。这片地方还真是破呀,经过一片瓦砾遍地的土马路,来到一片类似四合院的平房。杨冰的‘新居’就在其中一个片儿里。
何平和许文脸上都挂着掩饰不住的吃惊。他们不住打量这个年代久远的宅子。
“你真的住这儿?”许文问,“这市面上还给出租?”
杨冰没好气地说:“又不是危房。我没钱住好房。”
何平啧啧:“你不知道吗?这里是规划区,半年以后要拆迁的。”
“所以它便宜。就这么回事。现在我手紧。”
她带他们进屋。两个男人费力地拎着她的包。她一瘸一拐地走路,心想:“还好撞上他们了,否则我自己一个人拎……”
她开了门,里面露出堆放着乱七八糟杂物的客厅。
四
何平和许文把东西都搬了进去,杨冰指挥着:“这个放这儿,哎,那个,你放那边。”
东西搬完了,六月天里,两个大男人的衬衫也湿透了一片。
杨冰眼睛却满房间转,脑子不停思索:“对了,正好你们两个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