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公关手段。”他淡淡地说,“不过股东大会上起决定作用的还是控股权。”
“那你这几天的绯闻……也是公关手段吗?”我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
恰好停下等红灯,他侧头展眉对我笑,似是有些赧然,“你看到新闻了吗?”
“那种照片都大大方方地让记者拍了。”我转开眼神,微博上热议的那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女星一道进入某个高级会所的场景。狗他异常给力,连他伸手来牵女伴、笑容微展的样子都拍得十分清楚。
“嗯?大概那家会所保安工作太不到位了。”他揉揉眉心。
我撇了撇嘴角,明白他是在和我装糊涂,他和秦眸交往这几年谨慎小心,从未被媒体拍到蛛丝马迹,即使是宣布订婚那会儿,也只拿出了一张平时公司的宣传照,低调得让媒体无可奈何。
“是那天凌晨吗?”我踌躇了一会儿问,“那天和我谈完心,就和她去喝酒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你一定会被秦眸的粉丝骂死。”我定定地看着他,“前后眼光落差也太大了?”
他依旧没有解释,只是缓缓踩下了油门,眸色冷淡,“你知道的,都是些逢场作戏。”
我怔了怔,他说得这样理所当然,又不知道是谁,在那个深夜一脸温柔地告诉我,说喜欢我——虽然我并不确定那些空间是喜欢,还是愧疚。
我努力去忽略心里那丝异样,“你吃饭了吗?”
“没有,想吃什么?”
“我们回家吃吧?我来做菜。你吃过我做的菜吗?”
他的眼神有些怀疑,“你会做?”
虽然有质疑,可他还是顺从地听我的指示,把车子停在路边,“为什么不去超市买?”
“去超市还是停车,很麻烦啊。”我小心绕过窄窄的马路上的烂菜叶子和小水坑,“这里的菜都是附近的菜农挑过来的,很新鲜呢。”
沈钦隽虽然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马路市场,倒不是双手插袋的公子哥作风,蹲下来仔细挑选一蓬蓬生菜,还煞有介事的跟卖菜的老伯聊天还价。
“……行了行了,小伙子你都买去吧,卖完我就要回家了。”
沈钦隽在口袋里摸了摸,回头问我,“有零钱吗?”
“现在像你们这样回家自己做饭的小夫妻不多了。”老伯一边找硬币给我,一边说。
我和沈钦隽同时沉默了一下,我清了清嗓子,“不——”
他却提了生菜站起来,打断了我的话,“走吧,再去买点儿肉。”
空气里有很鲜活的家常味道,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中,他好看的脸就在不远的地方,我抬起头看着他,却又觉得,他的笑容隔了层薄薄的纸,遥远而模糊。
“喂。”沈钦隽忽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让我避开突然踩过来的一辆三轮车,“我问你卖牛肉的在哪里?”
“哦……那里。”我回过神,指了个方向。
他选了两斤牛肉,回头问我:“一荤一素差不多了吧?”
“家里有米吗?”
“有吧。”他想了想,肯定地说,“上次整理该备下的都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儿想笑,因为这样的生活……真的不太适合我和沈钦隽了。他大约和我想的一样,那一瞬间,眼神深处也划过一丝笑意。
西装革履提着肉和菜在菜场穿梭,手工定制的高级皮鞋踩在污水和菜叶上。我想沈钦隽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
我跟在他身后,忍着笑说:“下班之后穿着西装来菜场的,不是做销售的,就是做传销的。”
他没理我,刚刚摁下车钥匙,隔了半个街道,忽然顿住脚步。
呃,就这么二十分钟的时间,被贴罚单了。
他把东西放在后座,然后坐进驾驶室,拉下安全带,一边沉着脸训我:“系上安全带。”
我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就这样看着他,主动靠过去,轻轻抱了抱他。
他的身子蓦然间僵住,慌乱间转开头,脸颊与我的额头撞到一起,“怎么了?”
“我只是……”我双手攀住他的肩膀,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我知道你想让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慢慢伸出手,将我的身子环抱住,低低的说:“小晞,这样我不能开车了。”
可话是这么说,他的手臂并没有要放开我的意思。他的呼吸轻轻嗅在我的颈侧,触感温柔而真实,直到我的电话响起来,尖锐地划破这一刻的安静。
我匆忙直起身子,看了眼来电显示,反手推开车门,“我接个电话。”
沈钦隽静静地看着我,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颌首。
这个电话我是非接不可的。
高崎的声音急切而期待,“苏小姐,我刚从外省开会回来,听说你愿意转让股权?”
“我已经和你的律师说了,明天可以见面谈。”
他显然已经等不及了,急迫地说:“苏小姐,股东大会是在周五召开,所以今晚我必须见你一面。”
我站在街边,看着沈钦隽坐在车里,开了灯,轮廓温柔而俊美,只是神情淡淡的,带了些落寞。我深吸了一口气,“好,你在哪里?”
挂断电话后,我拉开车门,弯腰探身进去,沈钦隽转过目光,并没有问电话的内容,只是说:“上车吧。”
我勉强冲他笑了笑,“那个,临时有朋友找我,我先不回家了。”
他有些愕然,“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大方便。”我很快地说,“我打车就行了。”
我不敢再多看他的表情,也怕被他看出什么,很快甩上了车门,跑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坐在后座,我直起身,转头望向身后,沈钦隽的车子正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高崎亲自替我拉开车门,浅浅笑着,“苏小姐,这么急找你实在是情非得已经。”
我颔首,“我明白的,这很重要。”
“相关的具体问题我们可以明天慢慢谈。”高崎走在我身边,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和苏小姐谈谈彼此合作的诚意。”
“我很好诚意啊。”我勾起唇角,“第二次的报价的确让我动心了。”
“可是我听说,苏小姐和沈钦隽的关系非同一般啊。”高崎在我对面坐下,这个中年男人目光中露出尖锐的探视意味,“我以为,苏小姐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很在意金钱的数额。”
穿着樱桃红苏绣合身旗袍的服务生半跪下来,给我的瓷杯里添水,我的双手在膝上交叠,良久,才微微笑起来,“看样子高先生已经调查过我了。”
“不敢说调查,只能说保险起见。”
“那么高先生应该也知道我手中的股权来自哪里。”我平静地说。
“苏小姐的父亲是奥荣威的大功臣。”高崎微微叹息,“可惜啊。”
我定了定神自嘲一笑,“那你或许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会去世。”
他的唇角下沉,有些抱歉地点点头,可是眼神始终清醒,在等我的答案。
对于这件事,我心底并没有完全释怀,只能快速地两三句带过。
高崎安静听完,声音低沉,“苏小姐,实在……抱歉。”
我收敛起情绪,“没什么。”继而顿了顿,涩然说,“高先生,你也知道我之前因为那场车祸很多事忘记了。说真的,就在今天下午去做心理咨询之前,我都不打算和你接洽。”
气氛有些尴尬且冷场,可是看高崎的表情反而放心了一些。
“和你接洽这件事,我希望能保持低调。”我继续提出自己的要求,“至少在股东大会前……不要让他知道。”
高崎笑了起来,“这点上我们倒是很默契。”他顿了顿,“苏小姐,你恨他吗?”
我茫然摇了摇头,“不……我没那么恨他。我只是……”
我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想了很久,“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和他彻底决裂。”
他了然地看着我,“我明白。”
“不过高总,我手中的股权毕竟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我也想慎重对待。所以具体的细节我想等到明天我的理财经理和律师在场之后再协商。”
“当然,当然。”高崎笑着说,“在价格上我有着绝对的诚意,我想苏小姐能看得出来。”
高崎派车将我送回家,一晚上没吃东西饿得胃有些难受,车子又总是遇到红灯,停停顿顿的,我又开始晕车,刚出路口就忍不住说:“就停在这里吧,谢谢。”
夜风习习,我清醒了很多,在路边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和咖啡坐在店里开始打电话。幸好身边还有个好朋友是律师,我打电话给许琢,简单地把这段时问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她在电话里倒抽冷气,最后说:“我以为你去哪里拍片了啊!你,你给我搞了一出豪门恩怨!”
我苦笑,短短的几天,身边发生的一切真是跌宕起伏,只是现在我实在没心情和她细说,“行了,别说废话了。我现在得找你帮忙谈合同。”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许琢居然怔了怔,为难地说:“你知道我现在还只是跟着那些大牛在当助理……”
“你不是考出律师资格证了吗?”我打断她,“就这样吧,你来帮我把关。”
电话那头许琢在下决心,最后一咬牙说:“我拼了。你把具体的情况和我说说。”我一边吃东西,一边和她聊细节,便利店的冷气飕飕地吹在肩上,店员在柜台后边昏昏欲睡,行人们脚步匆匆地从我身前的落地窗前经过,不知不觉地,整条街道都安静了下来。手机烘烤得我的耳朵发烫,许琢问我:“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我还在搅动已经凉透了的半杯咖啡,“我考虑清楚了。”
“好吧,你一会儿把剩下的资料发给我,我好好研究下。”
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凌晨,从上午睁开眼醒过来,到现在也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我却觉得很漫长,看清了一些人,看清了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是也看清了白己。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沈钦隽半躺在沙发上,眼镜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