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色苍白,“照片被曝光和得罪你,都是一个下场,我宁可赌一把。”
沈钦隽安坐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其实分明有各种手段来拒绝这个“幼稚的”“不动声色”的威胁,可是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下来。
或许潜意识里,只是为了在自己和白晞之问划下一道安全距离吧。
把她推远点儿,能离她回忆起来的那一刻远一点儿。
因为他也不确信假如跨了过去,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渐渐地愈发没了交集,这似乎就是沈钦隽要的,哪怕好几次,就连爷爷也对他欲言又止,旁敲侧击地问白晞怎么不过来了,又为什么突然和秦眸订婚。
他一直佯装镇定,直到白晞跑去盛海,又在路上出了车涡。
他抛下订婚仪式赶去的时候,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仿佛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白晞没事,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马路边,身子瘦瘦小小的,像是一株不会动的,也没什么生机的植物。她是跑到她面前的,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她额头上贴着胶布,发丝凌乱,有些仓皇地抬起头看他,却喊他“哥哥”。
沈钦隽什么都没说,将唇贴在她额角边,心里却如同破釜沉舟一般地痛快,她想起来了也好,该怎么弥补……总清空是要面对的。
订婚自然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是保护好她,包括……那些脆弱的记忆。
白晞记起了那场车祸,却没有记起车祸的源头,那个小男孩的任性。
自私也好,恐惧也好,沈钦隽有选择地帮她将那些记忆补充完整,并且不用再寻找任何理由,光明正大地将她留在身边,将她父亲留给她的股权和金钱,全数转交给她。
只是白晞却有些变了。
她接受了一切,却对他开始疏离起来。
她也会问他公司里棘手的股权掌控问题,开口的时候眼神亮亮的。其实沈钦隽很明白她的意思,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帮她,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只要自己开口,她大约是会义无反顾的。
可是他始终带着这个心结——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会随时记起那件事。
到那个时候,她会不会认为自己的接近和照顾是有目的的?
他不想去考虑那个可能性,而杜绝这个可能性,唯一的以就是闭口不谈自己窘迫的处境。即便真的有那一天,至少她会知道,他并非为了那些钱才想和她在一起。
他每天都早早地下班,他们亲密地相处,像是兄妹,也像是恋人。
可是白晞井不怎么快乐,更多的时候他能察觉到她在观察他,用一种很茫然,并不确定的眼神。
许是因为安全感的缺失吧。
可足事到如今,他不知道该怎样给她更多的安全感,让她确信,他是真的喜欢他。
白晞开始早出晚归。他一个人在客厅办公,给她热好牛奶,有时也准备地夜宵。她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脸倦容,他怎么都不问,看她乖乖喝完牛奶上楼,心底却像个高中生似的雀跃,因在在这个小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个季节的翡海很少下雨,可这天偏偏是雨夜,沈钦隽在给秘书发邮件,却心不在焉地想,要不要打电话给白晞去接她回来。
门砰砰地被敲响了。
打一看,却是很久没见到的秦眸。
他心底有些厌恶,只问:“你来干什么?”
这一次,她是有备而来,眼神里竟也带着孤注一掷的厉色。
她没有和他寒暄,潮湿而微凉的风中,她说:“知道你的父母怎么死的吗?”
他蹙了蹙眉,觉得有些碎不及防,“什么?”
“苏向阳害死了他们,你还会把白晞当成宝贝吗?”她没有撑伞,就这样站着,发丝都往下滴着水,纤瘦柔美的身形下,眼神却闪烁着莫名的光亮和快意。
沈钦隽到底还是让她进了屋,声音沉沉,“你最好不是在骗我。”
“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原来是荣威的职工吗?你知道为什么我家在白晞被送走后也搬了家吗?”她顿了顿,“你知道……在我刚刚进演艺圈的时候,我告诉爸爸妈妈我想找你帮忙的时候,他们是多么激烈反对的吗?”
“因为他们一直在害怕,怕当年的事沈家一旦知道了,你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她双手微颤着从包里找出一沓信纸,“你自己看吧。”
信件就放在桌上,沈钦隽却没有俯身去拿,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心里已经信了一半了对吧?”她抿起好看的唇角,笑的时候眼角带着春光,“沈钦隽,我想尽方法接近你,我和你订婚,不是因为我想当最红的那个明星,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她轻轻喘着气,目光中闪烁着刻毒而愉悦的光芒,“我可以接受你和任何人在一起,除了苏妍。”
沈钦隽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平静地拿起那沓叠信,里边的纸已经泛黄,钢笔墨水也有些淡去,他读得很仔细。
时光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个身影被落地灯的光线一拉,投在地上,宛如素描的线条。
秦眸渐渐有些不安,身体轻微地动了动。
他抬起头,“我知道了。”
这样的回应显然并没有让秦眸满足,她死死盯着他,等他说出第二句话。
他的脸色不好看,近乎铁青,可到底,他没有说出第二个字。
“你打算怎么办?”她挑衅地追问。
沈钦隽只是站起来,拉开了门,雨声淅淅沥沥,“你走吧。”
她不死心地站在那里。
“我还会去查。”他站得笔直,半边阴影隐现,喜怒难辨,“如果是假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我拭目以待。”她轻轻一笑。
“可即便不是她,也不会是任何人。”他看着她的背影,最后淡淡地说。
秦眸惶然止步。
即便不是她,也不会是任何人……呵,任何人,甚至不愿再说一个单独的“你”。高跟鞋在湿滑的地上踉跄了一下,她很快稳住了,一步步往前走的时候,竟说不出此刻究竟是痛快,还是痛苦。
当晚沈钦隽没有等白晞回来,去了办公室联系国外的期友,帮忙调回了当年苏向阳的实验数据,他说的是“越快越好”,于是得到的答夏是大约要等五六个小时。
他一个人在办公室,万簌俱静,也无心处理如山般堆积着的公务,只是反复地想,到底是不是真的。内心的天平其实已经倾问相信,因为信中内容所涉及的集团细节,无不和他所了解的吻合。他微微闭了闭眼,靠在座椅上,许是因为太疲倦,竟然睡了过去。
最后真的是被惊醒的,那个梦非常非常地热,热到四处都是暗红色的刚水,倾盆而下,底下的那两个人影顷刻间不见了,只剩下惨叫声……
他满头大汗,大口喘看气,良久,才想起这里是哪里,他又在干什么。
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提醒一闪一闪,他用很快速度点开,可是真正要下载文档的时候,却又犹豫了。他曾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不敢面对的事,可现在,怔怔地看着文档,指尖就这么虚悬着。
背后的落地窗外有了第一丝光亮,昨晚的雨后,又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沈钦隽揉了揉眉心,终于还是点了下去。
要在那些报告中寻找到数据并不算困难,目光落在最后一行,报告人的名字签得异常清晰。沈钦隽又展开了秦眸留下的信件,忍住这片刻的晕眩,又核对了一遍。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只是想起从未见过的父母,还有,当苏向阳出现的时候,那个高大,又给了自己安全感的男人,瞬间与想象中父亲的形象重叠起来……他喜欢苏叔叔和苏阿姨,喜欢去他们家做客,爷爷不在的时候甚至睡在他们家,他们的小女儿虽然有点儿娇气,但也是可爱的……
从他有记忆开始,到苏叔叔苏阿姨车祸去世,那几年时间,他真正地将那家人当作了自己的亲人。现在,他知道了,他们对他那样好,对荣威这样鞠躬尽瘁,不过是因为……他害死了爸爸妈妈。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这回事的话,这个命运,一定等同于荒谬。
他的父母死得这样惨,几乎尸骨无存,而他此生最在乎的那个人,却是白晞。
秘书轻轻敲了门后进来,唇角还带着公式化的笑容,“沈先生你昨晚没回去吗?”
办公室里有浓浓的烟味,她跟了沈钦隽这么久,从不知道他烟瘾这么大。蓦然看见抬起头的沈钦隽,眼睛充血,脸色难看得无以复加,她吓了一跳,“没事,没事吧?”
他没说话,显然也不想说话。
秘书识趣地带上门,但是离开前到底不得不说:“沈先生,您什么时候去联系苏妍小姐谈股份的事呢?”
他面无表情,开口的时候声音嘶哑得连白己都吓了一跳,“我知道了。”
股份……呵,那些当初集团奖励给苏向阳的股份,难道不该全数要回来吗?
几乎是在瞬间,沈钦隽知道自己的思维频率已经转到了冷酷的商人一面,撇除私人情感,白晞的心思并不难猜,尽管知道高崎一直在和她接触,可是在股东大会上,她绝不可能背叛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信心令他怔忡了片刻,继而他冷静地站起来,走进休息室洗了脸,又换了衣服,按照秘书给出的行程,再正常不过地工作。
接下去的几天,他晚上都在办公室过夜。
在股东大会的前夜,沈钦隽接到了陌生电话。
那个女生的名字他听说过几次,是白晞的好朋友,也是个律师。
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深夜来找自己,却还是吩咐保安带她上来。
小姑娘也有一股初生牛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将一沓文件放在他面前说:“股权转让的合同我做好了,沈总你签个字吧。”
他怔了怔。
“白晞是个傻丫头,你……你要对她好一点儿。”她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比了个数字,“高崎给她开了这个数的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