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远讪讪一笑，闭上眼睛：“好吧，亲爱的姐姐。”
谷雨的采访任务是废了，好在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采访。到了快晚上，交通事故才全部处理完毕，警察将她坏了的手机交给她，幸运的是里面的手机卡还完好无损。她在医院旁边，随便买了支廉价手机救急，给杂志社报告了自己的惨况，并强烈要求工伤补助，得到主编大人的应允，才满意地挂了电话。
只是她刚挂断，电话就响起。她随手接听，那边传来一个她不算熟悉，但也认得出的声音：“谷记者，听说你出车祸了，没什么大碍吧？”
谷雨一愣，周身一阵冰凉，一种恐惧和愤怒，油然而生，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冷道：“夏先生，那车祸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谷记者，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我打电话也只是来关心你。”夏立成在那边悠悠道，“当然，马路杀手这种事情，实在太普遍，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不会忽然发生。就算真的发生，也不知道是发生在谁身上？更加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你再看看，乔律师对你那么情深，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他？”
谷雨冷笑了笑：“夏先生，我没想到你这么无法无天，仗着有钱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敢做？可不是么？令子就是干了杀人的事。不过你也别逼人太甚，我是将录音笔交给了你，但是那些东西在被我传在网上，如果我出事，我同事就会进入我的账号，看到那些东西。”
“谷记者，我并没有真的想要对你怎样，不然你和乔律师也不可能只伤成这样。我只是希望你放我儿子一马，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而且我儿子如你所知的，确实是一个好孩子。”
谷雨闭上眼睛，脑子里出现，乔远唐躺在病床的模样，她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道：“好的，我答应你。”
至少在自己还没决定下来，她只能先答应。
她一直还在考虑要不要将真相告诉警方，被夏立成一激，按着她从前那种吃软不吃硬的轴脾气，本来可能会跟人鱼死网破。
但她如今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会瞻前顾后，也会顾虑周全。就算她自己无所谓，但是她身旁的人呢，今日是乔远，明日就有可能是她父母。
最重要是，无论是赵俊，还是夏家扬，都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除了利用她让肖琴顺理成章的现身作证，利用她的报道，让夏家赢得舆论的有利面，她在这件事里的身份，无非就是个作为记者的看客。
在夏家扬这件事上，就是一场情与理的博弈。
于理，她作为奉公守法的公民，应该遵循法律和事实，让犯罪真凶绳之于法。
但于情，撇去赵俊是一个癌症晚期的烂仔不说，夏家扬本身，确实让人于心不忍。他不过二十一岁，在这件事之前，除了男女关系混乱，没有任何不好的记录，甚至在道德上，比很多普通人都要正义，要有爱心。但他如果因为这场意外，因为不小心杀了一个烂仔，而锒铛入狱三五载，从此前程黯淡，人生灰暗。那么，这是不是就算是正义？
谷雨也没有答案。
但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夏家在这件事中，利用了她，让她很不甘心，她可能根本不会有一丝举报夏家扬的打算。
人都是自私的动物，只是因为自己受影响，才会如此愤愤不平。
人也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谷雨选择和夏立成妥协。
因为离开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谷雨回到乔远病房，只见他面色焦灼不安，一见她就问：“你去哪里了？”
“去买了手机，然后打了几个电话。”谷雨淡淡道。
乔远看着她的脸色，大概觉得不太对劲，试探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谷雨摇摇头，“我只是刚刚忽然多愁上了一会，我在想，是不是越长大，我们就会越怯弱，离我们的初衷越来越远。我小时候梦想做记者，变成福善除恶的女斗士。但现实却是，我确实如愿以偿成了一个记者，却终究也只是一个畏手畏脚的记者。而我这些年，在对一些事情偏执的追求真相时，我也越来越发现，事实往往残酷，正义也偶尔不让人喜欢。所以我往往只能选择放弃。”
乔远认真看着她，笑了笑：“小雨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想说，成长的过程，就是不断地与这个不太美好的世界握手言和。无论是你说的事实，还是正义，即使是我这个做律师的，偶尔也很难给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我常常说，我只尊重事实。可很多时候，能做的也只是问心无愧。”
谷雨无奈地一笑：“是啊，很多事情都无法给出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我问心无愧。”
作者有话要说：
矮马~~收藏都掉了，窝都还没放弃，乃们就放弃了~~心塞~~
第32章 端倪
谷雨第一次照顾伤患，加之自己也被这场车祸，弄得心力交瘁，脑袋上还顶着轻伤，非常不得心应手。
乔远第一日不能下床，生理问题只能在床上解决。每次护士来帮他时，谷雨很识趣地避开。但进屋时，总能见到乔远满脸通红的样子。
她不由得感叹，脸皮薄的男人，就是麻烦，人家护士小姐还没觉得有什么呢。
到了第二天，乔远精神稍稍恢复，勉强能下床。上厕所的时候，就由谷雨扶着。
住的因为是高级病房，配有卫生间，还算方便。谷雨小心翼翼扶他到厕所门口，本准备跟他进去，却被他红着脸挡住：“我自己就可以了。”
“你行吗？”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仅剩的半条腿和缠满纱布的手，十分怀疑他能否拉下裤子。
“应该可以的。”
“什么叫应该可以，我帮你得了。万一你再摔一跤，下半辈子别直接给报废了。”说着，谷雨扶着他准备继续往里走。
乔远的脸顿时红得比煮熟的虾子还厉害，梗在原地，怎么都不动。
谷雨转头看向他，瞪着眼睛鬼叫：“小乔，你不是吧？这个时候你害什么羞，你就当我是个护工不就得了，难不成还怕我占你的便宜？”
乔远终于有点恼羞成怒：“我自己可以的。”
谷雨狐疑地看着他：“小乔，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生理缺陷，怕我发现？或者是车祸撞坏了什么地方，不敢告诉我。没关系，要真有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治疗。”
乔远更恼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正常得很。”
谷雨嘿嘿一笑：“我开玩笑的，既然你这么害羞，我就不勉强做好人。你自己慢着点，要真不行，我就在门口，随时候命。”
乔远支支吾吾了两声，终于身残志坚地拖着自己一副破身体，进了卫生间。
谷雨怕他出事，靠在门口，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不过，她并没有听到让她担心的摔倒声，只在片刻之后，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传入了她的耳里。
虽然她将自己的身份已经定位为乔远的护工，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出生，那声音不由得让她有一点那什么的联想，本来坦坦荡荡的一张老脸，最终还是微微红了一点。
待到乔远从里面挪出来，她不怀好意地呵呵一笑：“听声音，应该挺正常的。”
乔远先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不满道：“谷小姐，你能不能稍微正视一下，我是个成年男人这个事实？也稍微摆正一点你作为女人的姿态？”
“你是男人啊，我也是女人，不过因为你是我弟，我是你姐。所以男人女人这两种属性，在我看来，一点都不重要。”
“哎呀……”乔远冷不丁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
“好疼！”
“啊？”谷雨看着乔远闭着眼龇牙咧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哪里疼？要不要马上叫医生来看看？”
“不用！”乔远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转头瞪了她一眼，“就是膝盖忽然狠狠疼了一下。”
谷雨不明所以，见他没事，便扶着他，小心翼翼在床上躺下。
整日躺在床上，当然是无聊。乔远和谷雨唯一的活动，也就是聊天。好在两个人向来谈得来，芝麻蒜皮的事，诸如说谷家二老坏话这种话题，都能聊半天。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感情上面。
乔远看着谷雨，像是考虑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开口：“小雨姐，如果有一个你认识很多年的男性朋友，忽然告诉你他一直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谷雨愣了一下，噗嗤笑道：“你说李庆吗？我应该会一脚将他踢出办公室，然后叫上他女朋友，一起痛殴他一顿。”
乔远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男人，对你表白，你会不会考虑？”
谷雨哦了一声：“这样啊！如果是认识了很多年，又只是朋友的话，说明我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表白与否，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当然，我不希望遇到这种表白，因为很可能会因为尴尬，失去这个朋友。”
乔远语气有点不爽：“你对那个什么何君就有意思了？为什么能和他尝试，不能和那个认识多年的朋友尝试？”
谷雨一下也给不出原因，只能摊手道：“那不一样。”
乔远不甘心追问：“为什么不一样？”
谷雨只得再想了想：“因为会感觉很奇怪。大概是我习惯一种关系后，便不希望它改变。”
乔远郁卒的眼睛一闭，脑袋一偏，哼哼唧唧道：“心口忽然有点疼，让我睡一会儿。”
谷雨本来笑着的脸，慢慢沉下，看着乔远的后脑勺，忽然有点恍惚。脑子里回想起，头天夏立成在电话里那句“乔律师对你那么情深”。
关于她和乔远的关系，她从来没有深思过。乔远对她很好，几乎言听计从，但她以为这种顺从和喜欢，是基于他们曾经在同一屋檐下的四年共同生活，因为那段生活，足以他们情如姐弟——哪怕，随后的九年，他们从无联络，她也确确实实将他淡忘。
可她现在忽然有点担忧，乔远对她的情感，是否并不是她想的所谓姐弟情分。而这也是她，最不愿看到的，因为她明白，即使乔远对她确是有男女之情，可那样的情感，肯定也只是基于曾经四年寄居生活中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