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阳光照进屋内时，她懒散的翻了一个身，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一束光打在对面的墙壁上。她猛地坐起来，血液不停地往脑门上窜动，打得她太阳穴处的血管都在“突突”向外发出有节奏的扩张声。
她看到李明风站在自己的床前，死死地盯着她看。那种眼神里好像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她不停地沦陷，不停地下沉……
她跳下床，想要伸手抓住他，却扑了一个空。
一切不过都是她的一种幻觉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月清的心里总是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自从她亲耳从李明风口中得知他不是自己的亲哥哥时，她就开始觉得哪里错了，哪个地方大错特错了。但这错究竟发生在何时何地，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带着这种沉重的负罪感睡了一夜，醒来后竟然出现了幻觉。
从洗手间出来，李月清的脸上挂满了水珠。她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想尽快忘掉刚才看到的一幕。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是林夕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中他们像两个很多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一样交谈——平静，淡然。
“下午我去接你吧。”林夕说。
“不用了，我们在机场碰面……放心，我不会放你鸽子的。就这样吧……”
“月清？你没事儿吧？”
“没事，先挂了。”
这是这几个月以来李月清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和林夕说话。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包括同林夕打电话的过程中她的眼睛也一直没有离开那面纯白色的墙壁，那墙壁上面好像还有李明风刚刚靠过留下的痕迹。
下午的时候，突然变天了，起码也要有三四级的风在整个城市徘徊呼啸。
李月清从坐上出租车开始就一直板着脸，不知是这天气的缘故，还是那车中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出租车上的空调坏了，司机是这样跟李月清解释的。
狂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每次李月清试图想要打开车窗的一个缝隙，都遭到司机的拒绝。她是真的闻不惯那种味道。
于是，从来不晕车的李月清竟在下车后开始狂吐起来。
她本身早上中午就没吃什么饭，所以吐出来的也都是黄黄的胃液。把胃腾空以后虽然舒服了很多，但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又开始胃疼起来。
李月清蜷缩在候机大厅的长椅上，身上盖着林夕的外套，脸色苍白。
“明天再走吧，你的身体……”
“没事儿，我可以的。休息一下就没事儿了。早去早回。”
“……”
☆、第五十一章
林夕买来了一瓶热牛奶放在她的怀里，说道：“喝点吧，你这样不吃不喝一会儿会更加难受的。”
李月清在他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小口的喝了起来。
过了好大一会，林夕才盯着地面说：“和我回去，你就那么勉强？”
李月清一丝不苟地喝着温热的牛奶，没有回应。但她的眼神在那一刻却突然停滞了，涩涩的，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飞机起飞延误了整整三个小时，天气不好时经常会发生这样的状况，没有什么奇怪的。
在这等待的三个小时里，李月清和林夕中间一直隔着一个凳子，她在闭目养神，他在静静的画画。她的身上盖着的是他特意带来的加厚的羽绒服，他的身上却只穿了薄薄的一件。
她听到他冷到流鼻涕的声音，便不慌不忙的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他盖上。
“我好多了，你快穿上吧。”
林夕也没有拒绝。
李月清越来越发现，她自己和他的关系似乎在这个下午发生了质的改变。她两年前被林夕打了结的人生，在那天下午竟自然地回到了最初点。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做恋人，而应该是朋友才对……
下飞机时已经是深夜了，只有路边的照明灯还亮着。
机场外的出租车也少得可怜。
林夕的家乡在东北，几年前李月清第一次来时，这里的乡村还是一片古朴的模样。如今，生活条件得到了明显的改善，家家户户都住上了两层小楼。街道平整了，路灯更加明亮了……只有白雪还和以前一样，冰冷的空气还和以前一样……
林夕的母亲躺在自己的炕床上，屋里暖烘烘的开着暖气，犹如阳春三月。
“妈，我回来了！”林夕打开房门，把客厅的台灯打开，兴奋地跑到母亲床边。
这一路，李月清都没有看见林夕笑过，可如今，他分明笑了，她却觉得心里更加难受。
林夕的母亲和蔼地坐起来，不停用手摩挲着他宽厚的肩膀。
“儿啊，回来就好，外面可冷嘞，冻着了吧。”此时，母亲眼中只有自己的儿子，并没有在意到门边倚着的李月清。
“妈，月清也来看您来，快来——”林夕把她拽到自己的身边。
林夕的母亲盯着她看了好久，嘴唇有些明显地颤抖，一把攥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关切的问道：“孩子，这些年你……”
“伯母，我很好。这些年我都很好。您可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享享您儿子的福啊！”
林夕和他的母亲都笑了起来。
“我是老了，不能陪着他一辈子。”
“谁说的，伯母您这样有福气，肯定会长命百岁的。一定！”
她笑着看着李月清。温婉的笑容配上苍白的面孔，真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李月清吃早饭时一直盯着林夕母亲看，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快吃吧！”林夕拨出一块儿刺少的糖醋鱼肉放在她的碗里，“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第五十二章
“我看伯母长得真漂亮，年轻时一定是一个大美女——伯母，您和我说说，您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追您啊？”
林夕朝她使了一个颜色，她没有看见。
林夕母亲放下筷子，说道：“你们吃吧，我回屋躺会儿。”
李月清这时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便委屈的低下头来。
林夕凑到她身边轻声告诉她：“以后别在我妈面前提她年轻时候的事，知道吗？”
李月清不解地点了下头，也没有想太多。
那时的她单纯地以为这个漂亮温柔贤淑的伯母一定是像她一样，在年轻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情伤。这谁又能知道呢？
而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的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她就这样一步步被卷进了整个事件中。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她的人生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被再次打结的。
林夕的母亲名叫林梅雨，她在年轻的时候考上了当地最好的一所大学。那个年代大学招生很少，一个村里能出一个大学生就像是考中了状元一样，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林梅雨的母亲是南方小镇中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经历过抗战、建国等等一系列重大事件。受苦受难了一辈子，只想要自己的女儿有一个安稳的人生。而安稳人生的定义就是不用为金钱发愁，不用担心明天早上吃什么，不用担心晚上睡在哪里。所以很快，她就给林梅雨拉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当地有名的大财阀的独子吴强。他对林梅雨是一见钟情，发誓非她不娶。他母亲实在拗不过，便向林家提出了亲事。这正合了林妈妈的心愿，当然是满口应承。
林梅雨临去上大学前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门莫名其妙的亲事。母亲告诉她，大学毕业就回来结婚，没有商量。
她哭着离开家，这件事一直在她的心里埋藏了整整两年的大学时光。直到她遇到了自己中意的那个他。她爱上了一个同专业的学长，但这份爱注定是无疾而终的。她还没有来得及向对方表明心思，就被委婉拒绝了。
“妈妈只喜欢过他一个人，直到如今。”
坐在门边，李月清看着天边晚霞将近，问道：“伯母真的后来都没有再结婚？那你的父亲一定是一个优秀的人，让你母亲心心念念了这么些年。”
林夕摇摇头，“妈妈最后没有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结婚生子，她对命运妥协了，大学毕业后就回了老家和吴强结婚了。”
他说话时一直低头看着沉思的李月清，若有所思。
她猛地一抬头，他敛去了那炙热的目光。
“那你的爸爸就是吴强？”
“……不是，妈妈说不是。她说我没有爸爸，我没见过爸爸……”
“这些……以前怎么都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身世……”
他满不在乎地微微笑了一下，她的心更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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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是一个大男人，我可以没有爸爸，但我绝不能没有妈妈……她是我奋斗努力的一切，是我思想的寄托……抱歉，让你陪我回家，我是真的找不到其他的办法让她开心了，毕竟……她也没有多长时间了……”
李月清紧抿了一下嘴唇，还是问了出来：“伯母她……得的是什么病，去大城市看一看或许还有希望。”
“肝癌，医生说已经是晚期了，不好治了。就算治疗，也是徒增痛苦，没有那个必要了……”他使劲儿搓着手上的死皮。
在李月清的记忆里他是那么爱护自己的这一双手，这是画画的一双手，白白的，净净的。可那天，李月清分明看见他把它紧紧攥住，像握住自己母亲的生命一样，牢牢不放松。
她的眼泪一下就夺眶而出，站起来说道：“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你配决定别人的生死吗？你说了不算，你这个做儿子的说了不算……你去香港，一走就是两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