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蒲歆在他心目中便如神一般,不要说受伤,便连一点小病都不曾有过,此次竟然见了红,心里骇怕已极,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蒲歆抚了抚他的脸,笑道:“快做爹爹的人啦,可不能哭鼻子!好吧,反正你蔚师叔在,师父和你去歇歇!”支撑着站起身来,无咎连忙扶住他,蒲歆轻轻一笑,任他扶着。蔚绾不放心,将二人送回云清阁,眼见蒲歆歇下了,方才离开。
庄内仆役并不知道蒲歆折损功力之事,暗卫却是清楚的,涟漪碧波听了暗卫的禀报大吃一惊,即而见着蒲歆三人回到房里,蒲歆气色很差,心里不免担忧,照顾主人歇下后,二女又与暗卫首领细细斟酌一番,将庄内的阵法重又变了变,却仍是觉得惴惴不安。
此后,果然如蒲歆所料一般,云岫山庄时不时有人前来踢门胡闹,这些人有的是魔教中的高手,有的却是凌无极派来的正道人士,好在涟漪与碧波十分机警,常常更换阵法,前来挑衅的人就算撞进了庄门,也走不开前院,往往胡绕几圈毁些花草树木便又退了回去,并未伤及人命。
蒲歆那日强行与凌无极对了一掌,实则伤了内腑,雪参丸虽是疗伤圣药,但因他真元缺损太过,伤势好得很慢。蔚绾尽量将前院的事情隐瞒,最终仍是被蒲歆知道了。赵无咎怀孕五个多月,平日看上去与常人无异,蒲歆却知道他的身体并没有白天表现得那么好,夜来睡觉常常抽筋,不免添了几分心事,思虑再三,暗暗下了决心。
这日,蔚绾来到蒲歆房中听取暗卫下山探得的消息,蒲歆知道凌无极不会空穴来风,武林中必有针对云岫山庄的动作,派了离风离火下山查探,今日方回。
房中几人正襟危坐,离风离火施过礼后回禀道:“凌无极已与殷苏杭立下盟约,召集人手,欲待群攻我庄!”
第十九章
蒲歆与蔚绾互望一眼,缓缓问道:“可知五大门派是否参与?”离火答道:“少林与武当不曾参与,据属下听到的传闻,少林方丈了缘大师认为此举实是助纣为虐,不可为之,当众厉斥凌无极行事不端,率领少林高僧愤然离去。武当清虚道长未曾参加凌无极召集的武林大会!”
蒲歆淡淡一笑:“凌无极想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着实不易啊!”蔚绾蹙眉:“便是少林武当置身事外,还有峨眉、五岳,高手如云,师兄伤势未愈,若果真攻上山来只怕不易对付!”
蒲歆点头:“庄内阵势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听凌无极所言,殷苏杭武功犹在其父之上,若真地对战起来,师弟你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蔚绾神色一黯:“若不是因为我,师兄也不会……”蒲歆挥手制止他底下欲说出口的话:“云岫山庄该有此劫,本是天意!你们可还记得先祖有一条只传给历任庄主所知的遗训?”
房内众人俱都吃了一惊,赵无咎心思活络,顿时反应过来:“师父,是不是先祖洞察天机,已知云岫要有一劫?”
蒲歆笑了笑:“不错,云岫先祖羽化登仙之际告诫后人,云岫山庄百年后必有一劫,却不能确定年份,想不到竟是应在了我辈身上!”
蔚绾沈吟道:“先祖既然留下了预言,可曾留下应对之策?”蒲歆叹了口气:“不曾!便是连云岫劫后该是何等情况也不明了!”众人一时尽皆沉默。
蒲歆瞧了瞧一屋子垂头丧气的人,忍不住笑道:“怎么这种表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云岫几时怕过事了?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何惧那群乌合之众?若我们尽到了心力,便是山庄果然被攻破了,先祖在天之灵也不会怨我们无能!”
赵无咎瞧着师父清绝俊朗的面容,心中忽地涌出一股豪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不错,云岫山庄之人岂会怕事!倒要瞧瞧这群混蛋如何能够攻破山庄?”
蒲歆轻咳一声,淡淡道:“无咎,你不要留在庄里!明日便与蔚师弟离开去京城吧!”
19下
赵无咎和蔚绾双双大吃一惊,无咎心急,已开了口:“师父,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蔚绾沈声道:“山庄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师兄,我不能离开!”
蒲歆瞧着蔚绾:“你放得下皇帝?”蔚绾怔住,蒲歆继续道:“朝廷政局不稳,你是皇帝最重要的后盾,岂可义气用事?另外……”他转过头望向身边呆呆看着他的徒弟,抬手轻轻抚了抚无咎柔嫩的脸颊,叹道:“算我自私一回,无咎怀有身孕,我把他托付给你,若是别人我也放心不下。你一定要将他安然送到他的两位父亲身边!”蔚绾垂头,心中又酸又涩。
赵无咎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顾不得周围还有一屋子的人,死命地抱住蒲歆的腰身,将头埋在师父胸口,哽咽道:“师父,我不走,别赶我走!我和宝宝陪着你,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绝不离开!”
碧波走上前来,低声道:“小少爷,你已经是快做爹爹的人啦,不能任性啊!这腹中的宝宝是你的骨肉,也是庄主的骨血,若是山庄被攻破,混战中有什么闪失伤到了你,你要庄主怎生是好?更何况如今你的功力大不如前,庄主还要分心保护你……小少爷……”忽然有些说不下去,瞧瞧涟漪已是满脸泪痕,忍不住别过头,眼泪倏地滚落下来。
赵无咎呜呜咽咽地哭泣:“总之我不走,师父,我会保护自己,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师父,我不走!生生死死都要和你在一起。”
蒲歆轻叹,心中凭添了几份悲戚之意,这一辈子头一次遇到这种惆怅无奈之事,自己又何尝愿意和无咎分开呢?伸手抚摸无咎柔顺光滑的长发,柔声道:“听师父的话,和你师叔一起离开!待这次事情过去了,师父一定去接你回来!”
赵无咎只是摇头,死死地扣着蒲歆的腰身不肯松手,蒲歆见劝不住他,狠狠心,出手如风,点了他的睡穴。赵无咎美丽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瞧了瞧师父,缓缓闭了起来,身体软软地倒在蒲歆的怀里。
蒲歆抱着小徒弟绵软的身体,神色淡若止水,对着碧波轻轻点头。碧波会意,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蔚绾,蒲歆解释道:“这是一种迷药,可让人昏睡三日,醒来后不会伤害身体。马车我已让离风为你们准备好了,点穴伤身,我方才出手不重,无咎很快就会醒来,到时你用这迷药让他一直睡着,待到得京城把他安全地托付给他的两位父亲,便不需再用了!”
蔚绾伸手接过玉瓶:“师兄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一直瞒着我吗?”
蒲歆叹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此番劫数也不知能否躲了过去,云岫不能断了根,若是我有什么不幸之事,重建云岫便是你的责任了!千万记住我的话,你最多只有十年的寿命,好好调养,便是为了云岫也要保重自己!”
蔚绾微微一颤,声音已带了几分哽咽:“师兄……”蒲歆微一挥手:“不必再等明日了,还是早走的好!离风,马车现在何处?”
离风恭敬地回答:“遵照庄主的吩咐,马车上用的马乃是庄主的坐骑,一切都已经安置妥当了,现下便在马圈中!”
蒲歆点头,抱着赵无咎站起身:“我送送你们,这就走吧!”涟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裹,取了件披风盖在赵无咎身上,蒲歆当先领路出了院子往后院的马圈走去。
蒲歆的坐骑乃是日行千里的宝马,名叫“逐日”,本是一匹野马,自被蒲歆降服后做了他的坐骑。赵无咎小时候对它十分好奇,蒲歆疼爱小徒弟,任他胡玩,渐渐地逐日变成了无咎的坐骑,与赵无咎感情极深。
此时,逐日被套上了马缰,拉着一个小小的车厢,蒲歆拉开车厢的门,里头铺着长绒毛毯,小心地将赵无咎放下躺好,取了涟漪递过来的被子替他盖上,小包裹放在他的身边。瞧着小徒弟沈睡中清美绝伦的容颜,心头忽地一阵绞痛,抬手缓缓抚了抚无咎光滑如丝的面庞,终是一咬牙出了车厢,将门扣上。
蔚绾走到蒲歆身边:“师兄……你要多加保重!待我将无咎送回京城再回庄……”
蒲歆摆手:“不用,此番事情过后,江湖上必有传闻,你若是听得什么不好的消息,千万不要再回来!一定要记住,云岫不能就此断根,日后重建云岫的重任就在你肩上了!上车吧,拜托你照顾好无咎!”
蔚绾怔怔地瞧了半晌,忽地一咬牙,上了车,提起马鞭,声音兀自颤抖:“师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蒲歆微微一笑:“放心吧,本座岂是无用之人!快走吧!”右掌微扬击中逐日的后臀,逐日前肢抬起,蒲歆喝道:“从后山孤鹫峰走!”蔚绾眼含热泪,再不迟疑,扬鞭挥就,逐日四肢飞动,沿着山路往孤鹫峰疾驰而去,转瞬不见。
夜色深沈,蒲歆默立半晌,怔怔地凝视马车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碧波悄悄走上前,低声劝道:“庄主,夜寒露重,你的伤势未曾痊愈,早些回去歇息吧!”
蒲歆瞅了她一眼,缓缓叹了口气:“碧波、涟漪、离火、离风,此次要拖累你们了!本座的话你们要记住,若是到时候情况不利,你们趁乱逃走,这后山的路他们必定不知道!”
四人互望一眼,忽地齐齐跪下,碧波哭道:“庄主,我们自进庄便跟在庄主身边,庄主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只愿跟着庄主,与庄主同生共死!”
蒲歆暗暗叹息,弯腰扶起碧波:“起来吧!夜已深了,都回去歇息吧!”说完,自行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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