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说:“说起来,汉江啤酒真是我喝过最好的啤酒,那样的滋味,怀念了几年了。”
李圣美用她黑色的眼珠看着我:“你在韩国的时候,一切都很愉快吗。”
我避开她的眼神:“圣美,圣美啊。你是处女吗?”
李圣美手中的酒瓶掉到水泥地上,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
“你怎么可以说一些奇怪的话,不但失礼,也丧失了作为一个男子汉的尊严。”李圣美生气地说。
我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说:“那么,不要问我关于韩国的事。”
我和李圣美,两个孤独的人。杭州是海洋的话,我和她就象是两粒奇怪的油珠,身处这茫茫大海中,却又处处格格不入,如在别处。
我和她,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坐在一条古老的长凳上,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子碰了碰,然后又坐着各喝各的。
十二瓶啤酒喝完的时候,我的T恤胸口处,已经沾上了斑斑酒迹。
李圣美小心翼翼地问我:“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我看了看她,说:“这种问题的话,完全没必要问我。从在飞机上开始,有多少人在偷偷看你,我们坐在这里开始喝酒以后,又有多少路过的人,走出很远还是忍不住回头。李圣美小姐,你长得很好看。”
“那么,为什么你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象你这样的人的话,不是我可以产生兴趣的。”我胸口一痛:“从三年前开始,我对所有女人都不感兴趣,我认为我已找到效忠的对象,我需要靠她来拯救我。我的灵魂要回家,要靠她指引道路。”
我精神恍惚地看着她:“李圣美小姐,你知道病吗?”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每个人都会生病,小孩子会生病,老年人也生病,男人病过,女人也会病。在我十八岁到二十二岁的时候,我病了四年。”
我憔悴地摸了摸黄黑色的板凳,说:“病得不清哦,一切都无意义,爱情没有意义,亲情只是束缚,金钱不过是纸,就连理想也……。什么是理想?”
“一切靠本能,饿了,就去找东西吃。困了,随便找个地方就睡,想女人了,就随手拉个姑娘去交配。”
我的声音很平静:“这样的生活,活得没有想法,乐在其中,尽管你不知道乐在那里,什么是乐。尽管你害怕,怕得要命。尽管你知道在某个黑夜你会无声倒下,尸体会发臭,任由蟑螂和老鼠在你的耳朵和鼻子间穿行。”
李圣美看着我的眼神,如同看着世界上最卑鄙恶心的怪物。
我停止说下去,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李圣美问我:“这是不是叫自我放逐?”
我忧郁地看着她:“李圣美小姐,很多人就这样滑下去了,再也无力回头。我很幸运,三年前,我认识了我的女朋友欣然。圣美啊,你知道洗尽铅华的意思吗,在见到她那一刻,我知道我完成了自己的救赎,我,洗尽铅华……。。”
李圣美笑了:“看来,爱情总是在害人,偶尔也会救救人。那么,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我点点头:“我叫江鱼乐。”
她笑了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又笑了,她总是在笑,是个爱笑的姑娘。她说:“你找到了你想守护的人,真是幸运呀。”
我打断她:“李圣美小姐,我这次来杭州,是想当面听她对我说分手这两个字的。”
李圣美怔住了。
我点点头:“是的,听她对我说分手。”
我和她,江鱼乐和李圣美,坐在一条江南古巷里,坐在一条板凳上喝酒。喝完十二瓶的时候,时间到了下午五点四十分。
我跟她说:“李圣美小姐,请把钱还我。”
李圣美歪歪脑袋看着我:“如果信用卡还没有开通怎么办?”
我盯着她:“那样的话,我想你就死定了。”
“走吧,小气的男人。”她站了起来:“跟我一起回酒店,我到酒店取钱给你,你顺便可以洗个澡。你现在的样子真邋遢,这个样子去见女孩子太失礼了。”
半个小时后,我和她回到了雷迪森大酒店。然后在她的房间冲了一下身体,将浑身的酒气冲淡,将干涸的红眼睛变得湿润了些。
等我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已经把钱准备好放在桌子上。
她说:“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我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要和我的朋友一起吃饭,你自己去吃吧。”
她眨了眨眼睛,说:“为什么不把你的朋友叫来这里吃,这家酒店的味道还不错。”
我苦笑:“会花很多钱的。”
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叫朋友一起过来,到时候把我叫出来,吃饭的费用我来给。你看好吗?”
我摇摇头,说:“如果真要叫朋友来这里吃,我也不会把你叫出来的。李圣美小姐,我借了钱给你,你还了我。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全部事情。如此而已。”
我帮她关上房门的时候,她说:“你想要我的电话号码吗?”
我说:“谢谢了。没必要。”
五分钟后,我离开了雷迪森大酒店。
正文 第八章 支柱坍塌
第八章 支柱坍塌
杭州是一座美丽的城市。
基本上,大陆的城市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脏和乱。单位的处长曾经去德国考察,在那边呆了两个礼拜,回国后就吹嘘他的衬衣在那边两天都不用洗,然后就抱怨国内怎么那么糟糕。
在这方面,杭州远远超过了同类城市。比广州好,比北京好,也比上海好。
我走出雷迪森大酒店的时候,天色还是十分明亮。我坐在出租车里给陆晨曦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我说:“晨曦,我到杭州了,现在是否去民航售票处等你?”
晨曦说:“你是在机场还是在市区?”
我说:“我在市区,前面有栋大楼,叫平海大厦,以前我们去那里唱过歌,你记得吗?”
晨曦说:“那你下车,我直接过来找你。”
我站在平海大厦前面,又给欣然发了几个短信,约她出来见个面。她只回了一条:不会见你的。你回去吧。
看完短信,我拿出两本《读者》,继续我的第二十一遍阅读。
在这样的十字街头,一个男人摆出公然阅读的状态,其他人看见想必也会感觉十分做作吧。
地面有风,卷起我的裤腿。我低头,发现胸口的酒迹已干。
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我第二十一次看完那篇好人必有好报的文章后,晨曦才出现在街角,快乐地跟我挥着手。
我微笑着迎上去,还没说话,晨曦就笑了:“你看我是不是瘦了?瘦了十多斤呢,看起来会不会很苗条呢?”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确实瘦了很多,不过呢,我感觉她胖的时候显得白一些,更好看一些,冬天的时候,白白胖胖的晨曦象一个娃娃,现在看起来多了些干练的气息。
职场岁月催人老,各种不同的女孩子在生意场上打滚久了,估计都会变成同样的类型吧。心里这样想,嘴里说:“我来得好匆忙,什么都没带,不若把这两本《读者》送你,让你好好喝一碗心灵鸡汤。”
晨曦笑,摇摇头,说:“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
我心里一动,说:“去雷迪森酒店好吗?那里的环境比较安静些,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吵闹的地方。”
晨曦诧异地看着我,说:“神经啊,那里贵得要命。别乱想了,跟着我,我带你去个地方,味道保证好。”
我苦笑。
我很想跟晨曦说,我喝了一肚子的酒,根本没有胃口吃饭。菜的味道再好,我只怕也难吃一筷。
但看着她执拗的表情,我也懒得说了,闷头跟在她身边。
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有时候她看我,我也看到她,然后我们同时把视线移开,看着前方的大路,似乎害怕马路中央突然出现一个大洞。
等走进餐厅,我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妙。
餐厅非常吵闹,邻桌人的交谈声,足以把我们桌子上的茶杯震得颤动起来。
晨曦点了几个菜,随意吃了起来,我则喝着啤酒。
她吃了一会儿,第一句话就是:“她铁了心了,你不用再做努力。”
我呛了一口,胡乱点上一只烟:“这样啊。”
晨曦的眼珠亮晶晶的,时光并未让它有丝毫改变。
她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手里随意搬弄着龙虾,说:“现在断掉也好,以后你们结婚了、有小孩了再离婚,那才是最恐怖的事。”
她躲避着我的眼神,在她眼里,我分明看到有同情,有气愤,有迷惑,有不忍……。
我咳嗽着给自己倒酒,啤酒撒了一桌:“晨曦,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晨曦咬着龙虾,低头说:“没有。”
“那么,为什么?至少应该给我个理由。晨曦,我知道欣然的性格,她弄成这样,肯定是不肯回头的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要她当面跟我说出原因,当面跟我说分手。”
晨曦抬头看着我:“你们不合适。鱼儿,听我的,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我木然喝着酒。
晨曦叹了口气,说:“我和她,从初中就认识,到了现在是十四年的感情。她做过很多错事,这一次,是错得最厉害的一次。”
我低声说:“晨曦,我已经打算做好人了,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努力学习做好人。好人不该受到坏对待,好人应该有糖果吃。”
我努力抽着烟,呵气,把烟雾吹离我的眼帘,我吸了吸鼻子说:“牧羊人把柱子放在羊圈周围为的是保护他的绵羊,并且他在那儿做了一扇大门,他是通过这扇大门守护着他的绵羊。通过这扇大门,牧羊人和他的羊群保持着亲密的关系,并保护着他们。事实上,不是他的羊是不允许进入这扇大门的。就是这个原因绵羊需要牧羊人。”
我喝了口酒,大声说:“羊群中有些羊是不愿受牧羊人管制的。这样的羊会进入死胡同,而把自己的路看成是一条美丽、光明的道路,事实上是一条危险可怕的路,因为它们不听牧羊人的声音,拒绝受他的控制。”
晨曦闷声说:“你不是牧羊人!”
我叫着说:“可是我是羊!”
晨曦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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