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缓不得,可南路亦……
手冢突然觉得恐惧从心底升了起来。从什么时候起已不再是和比嘉的两国战事了?阶下的大臣们也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地喃喃道:“山吹反了?!……六角也竟撕毁了龙江之约……那可是伦娘娘舍却性命换来的!怎么会……?这究竟是哪里错了?定是哪里错了!”
不二有些恼怒地看着周围诸官,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望向手冢,道:“王爷,军情紧急,还请快些——”却发现他眼神竟是漂移不定的,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不二的声音。不二心中一急,一时间也管不得什么礼数,几步迈上主座,将自己的手合在手冢的手背上。
“王爷……!!王爷!……手冢!!!冷静下来,并不是没有法子啊!”他尽可能压低声音,紧紧攥住手冢的手,这才让他回过神来。他目光定定地望着不二,皱紧眉头道:“对……。并不是没有法子了。我要发兵去救北路,端玉宫、还有伦娘娘的墓,是我青国宝迹,绝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不对!!”不二陡然提高声音,惊得全场人都从惶惑不定中清醒过来。他紧紧攥住手冢的手,那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关节。他再次压低声音道,“沉下性子听我说。有破绽的是南路。山吹不过是看人眼色行事的犬彘罢了!比嘉胜,他们便分一杯羹;我们胜,他们便会出手和我们联合抵御比嘉大军。须先制住的是山吹!给他们一两分颜色看,他们便会掉转风向,成为我们的左膀右臂!”
手冢的双眉挑了起来,不二看见他双瞳中原本因为焦急恐惧而有些涣散了的神采又重新凝聚在一起,终于放心地长吁一口气,慢慢松开紧握着他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掌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手冢却猛地将它再度握紧,澈冽的目光直视不二,他诚恳地低声道:“多谢。”
“诸位,请静听本王一言。北路危急,端玉宫沦为敌手,我亦心如刀割,恨不能飞身前线。然而南路亦陷入险境,三殿下腹背受敌,片刻难摊。山吹弹丸之地,前有大国压境,后为洋洋大海,成不得气候。其所渔利者,冷炙残羹耳。因此若要解南北之围,定是先从山吹下手。”手冢说毕,将视线落在左将军林泉身上。
“左将军,现青春可即刻抽调的兵力是多少?”
“禀王爷,十万精兵已按您吩咐集结完毕,随时听候调遣!”
手冢点一点头,道:“好!左将军林泉听令!”
林泉立即跪倒拜道:“臣在!”
“立即点起五万兵马,南下支援三殿下!”
“是!”
“另外五万兵马北上彼苍山支援菊丸军师,着——”手冢刚要下令再着一将领兵北上,却霍然发现手下已然再无将官可用。前将军与后将军都各随北路南路军出征了,太尉与右将军前往西边与冰国交界施加压力,只剩些没什么经验的下等将官,哪一个也不是能陡然指挥数万兵马的人物。
不二看破了手冢这一瞬间的踌躇,施然上前,从容插话道:“臣有一计,不知王爷听不听得。”手冢听到他声音,心中不由得一安,道:“你且说来。”不二笑道:“王爷不如亲自领兵南下。”此言一出,底下官员们尽皆骇然,都叫嚷道:“王爷万金之躯,御命坐镇中央指挥,怎能胡乱上战场?”不二道:“南北夹攻,危在旦夕。诸位中有谁才华胜过王爷的,可堪如此重任?”众人一时默然,哑口无语。手冢颔首道:“此等情势下,也的确顾不得许多了。我便亲走一遭。然而谁可领兵去援北路?”不二笑应道:“臣自是愿效犬马之劳。”手冢一惊,摇手道:“你伤未痊愈,纵使有通天本事,我也不让你再上战场。”不二微笑道:“承蒙王爷厚爱。但此时国家危亡,用人之际,还望王爷先以国家为重。……当初王爷信中字句,臣铭刻心中,片刻不敢相忘。”手冢心中一暖,知道他是指信末之约,竟也再无法言语阻拦,只得道:“……如此北路支援便拜托你了,万事小心为上。我与你五万人马——”“不,王爷,”不二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王爷与我五千彪骑足矣。”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众人都道这个年轻气盛的家伙定是中毒中得脑子也被毒坏了,不灵光了,五千人去援救?还不知到底是谁援救谁!手冢也皱眉欲劝,却突然明白过来。
“……还胡闹!你上回折腾得还不够么?!”他冷声叱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不过此举太过冒险!”
“——王爷,臣不是胡闹,”不二笑吟吟地望着他道,“臣是相信王爷一定能赶得及的。”
“莫再说了!龙雅也算赶得及了,你却还是丢了半条命!”手冢恼道。而阶下满厅官员听他们说话,却仿佛听哑谜似的,摸不着头绪。
“臣如此信任王爷,王爷却分毫不愿信任臣么?臣有一句话僭越了,可还是要说给您听才是:您先是这青国的攸王爷,然后才轮到是您自己。”
手冢心中一凛,立即明白了不二话中的意思。他是叫他不要在公事里掺杂私情。手冢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五千人够么?”
不二笑起来。
“足够了,臣要的乃是五千骑兵,金戈铁马,如比嘉铁飞骑模样。借助彼苍山繁复地势,纵横切割,定能扰乱敌军阵势。敌乱而我不乱,自可以少胜多,让他们一时半会过不得山。……不过此计也至多能多撑几日。接着就全靠王爷了。”
手冢道:“我领这余下的九万余兵士,前去震慑山吹,灭了他张狂气焰,展我大国风范,再回师北上,打过彼苍山,复我北方国土,是也不是?”
不二道:“正是。此去艰难,王爷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山吹制住,不然我们仍是处与两路夹攻之下。但这同时亦是一剂猛药,用药得当,那便不会留下病根。因为是王爷,臣才敢想这条计策出来,若换得别人,都是不成的。”
手冢问道:“……那最多几日?”
不二飞快地在心底计算了一下,回答道:“最多七日。七日之内,北路再无援军,便无法可想了。”
手冢咬一咬牙,道:“好!七日便七日。我与你约定,七日之内,援军必至,——定要等我!”
不二粲然一笑,单膝跪倒。
“愿王爷旗开得胜。”
身后诸官都随他依次跪下,一起呼道:
“愿王爷旗开得胜!!愿王爷旗开得胜!!……”
手冢感到千斤的重担压在他肩膀上。然而却不觉得重。——是了,他在我身边,又怎会觉得重呢。
少府大石秀一郎押解粮草军需随不二五千彪骑一同北上援军,左将军林泉率所部与攸王手冢一同南下解围,朝中日常大小繁杂事宜都交由丞相龙崎堇一手包办。这位两朝老臣、一代女杰望着青春城外烟尘大起,两路军南北并进,脸上浮出了苦涩的笑意。
“皇上,老臣想到了一个民间俗谈。”她没有回头,却猜到了此刻站在她背后的人是谁,于是这样说道。
“哦?俗谈啊……”南次郎伸了伸手臂,懒洋洋地问道。那份模样,哪里象个一国之君,倒像个市井散人。他眯了眯双眼,瞅着天边大起的尘头。
“那俗谈里说道,老鹰为了让雏鹰早一日学会飞翔,会直接将他们衔出巢外,从悬崖上就这么摔将下去。雏鹰若是学不会飞,那便只有一死。”龙崎淡淡地道,“您可是终究将他们全逐出巢外了。”
南次郎哈哈一笑,道:“老师,您保不了他们一世。而朕也逐渐懒了,不想飞了。若不让他们翅膀早些长硬,那又会犯朕当年的过失。况你我百年之后,这天下,也终究是他们的。”
龙崎微笑道:“可臣见陛下兴致勃勃的模样,倒好象事不关己,只看好戏似的,这又当何解呀?”
南次郎以手拢袖,大笑道:“丞相此言差矣!戏已登台,焉有不看之理?”
“不二……只五千人作援,你真的有如此把握么?”
行军路上,大石纵马向前,到不二身边问道。
不二苦笑答道:“若问把握,那是有一些的,可也谈不上‘如此把握’。约莫五成左右吧。另五成,可都在攸王爷身上。”
大石惊道:“只五成把握,你当日在王爷面前却那般夸口?北路若是撑不住,青春需再没防军了!”
不二笑道:“当日里大臣们乱作一团,连王爷也失了冷静,我也只能应急地想到这个计策了。王爷必须要带九万兵士去南路,这才震得住山吹那些纸老虎们,显出我们游刃有余,即使周遭国家全来夹攻,我们也应对有暇,这样他们才会安分听命。但要在短短数日内做到这些,举国上下,也只有王爷有这个本事了。而我们这边所要做的,只是撑过这段时间罢了,这样来看,五成把握足矣。”
大石摇头笑道:“你可真是有胆量!若换了我在,却如何也不敢赌这一把的。”
不二一怔,随即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不好赌,亦不擅赌,此刻作为,全是被逼无奈啊。”
大石笑道:“此时却谦虚的紧了!——对了,前面就是彼苍山,隐约可见了。到彼苍山大寨时,还请恕下官不能四时陪同。”
不二点头道:“粮草军需,军之大事,你该和英二——该和菊丸军师好好分拨才是。”
大石面上一红,半晌道:“不瞒你,我和英二曾有些过节,只是不便诉说。我怕他见到我又要生气,所以还请你从中周旋。”
不二奇道:“不妨事罢?英二跟谁赌气也过不得三天的。”
大石苦笑道:“其实我这条命给他亦无妨,只是我怕他见到我先气坏了自己。你若能体谅这中苦处,便帮我这个忙。”
不二虽然仍疑惑不解,但也自是听出了大石言语中的艰难,于是应道:“莫说了,我帮你就是。想当初也是大石大人帮忙,我们才得以进京赴考,如今这点小事,尽管吩咐得。”
两人一路说着,不觉已到了彼苍山脚下,抬头看时,果然一座好山!巍峨而不显诡谲,辽阔而不觉苍茫。主峰若擎天之柱,直插天际,人过欲脱帽,马行尽下鞍;侧峰似噬天之牙,百步九折,黄鹤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