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金边眼镜。他把自己打扮得很精神,但身体仍显得很孱弱。
“这是慕白啊?高了,长高了!走在大街上我都不认识了!上大学几年级了?怎么
戴上了一副眼镜?”姜教授的妻子杨秀芬一边打量着慕白一边说。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慕白,你有出息,”姜教授道,“好好学习,将来当个
大老板!”
慕白谦虚地摇摇头。
“你去把雯雯叫来!”姜教授低声对妻子说。
秀芬站起身去叫雯雯,雯雯正在自己房里看书,听见母亲叫她,问道:“干吗?”
“家里来客人了,你过来见一见大家嘛!”秀芬说。
“为什么非要让我见大家?”雯雯一边说一边合上了书,很不情愿地跟母亲到了客
厅,她迎面看见一个白净净的、戴眼镜的大男孩坐在孟白华夫妇旁边,他是谁?她好生
纳闷。
“孟伯伯、孟伯母,你们好!”雯雯有礼貌地说。
“这是孟慕白,北京大学经济管理系的大学生!”姜教授介绍说。
“她是雯雯!”孟白华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儿子,说。
“你好!雯雯。”慕白站起身道。
孟慕白?雯雯觉得好生奇怪,他怎么长得像根豆芽菜,她一见他就想笑。
“咱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积木呢?你忘啦?!”慕白说。
“忘了!忘了!嗯。”雯雯笑道,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好像是玩过吧,不过,
那时我只有五六岁,对吧?今天有空过来啦?我还有一本书没看完,就差几页,你们坐
啊!”
雯雯说罢就要回自己房间。
“别看了!别看了!时间不早了,咱们一起吃饭去吧!”慕白道。
“好吧!”雯雯一听说要出去吃饭也很高兴,回房间穿好大衣,和大家一起出了家
门。
“雯雯,听说你高考差几分没考上?”慕白陪雯雯走在最后,他关切地问雯雯。
“哎,别提了,一提这件事我就烦,为这事,爸爸妈妈没少说过,给我脸色看!”
雯雯道。
“是吗?你哪门功课差?当初我帮你补一补就好了!”慕白说。
“你帮我补课?”雯雯道,“别吹牛了!”
“什么,你不相信我?”慕白道,噘起了嘴。
“怎么,你生气啦?”雯雯问。
“没有!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复读,明年再考?”慕白道。
“不想考了!考不上又得挨父母的骂,索性不考了!我父亲托钟伯伯给我找了个工
作,在一家商店当售货员,凑合着干吧,总比让人说强。”雯雯道,她的长发在风中飞
舞。
“是吗?你真够可怜的!”慕白说。
“可怜?有什么可怜的?”雯雯道。她觉得慕白在充大人,可是,他的脸是那样稚
嫩、白皙、乳气未脱,她觉得他像个滑稽的木偶兵。
第二章
四、相遇酒醉时
街上饭馆一家挨着一家,白华不知去哪家好。在快走过这条街的尽头时,他发现
“美香居”的玻璃上贴着大红的“东北菜”三个字,便向里走去,因为他们都是东北人,
大家都爱吃家乡味,孟太太、秀芬、雯雯和慕白也就跟着他进了“美香居”。
雯雯紧挨着母亲坐下,慕白让她坐他身边,她不愿意。
雯雯刚坐定,忽然,她发现眼前有一张她熟悉的面孔,是嘉伟?!是,他就是她少
年时代敬仰的嘉伟哥,他变了,比过去黑了瘦了,眼睛也不像过去那么有神,显得有些
忧郁,他穿一件藏青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没系领带,头发梳得还很整齐,天哪,他
在自斟自饮,旁边还放着一个空酒瓶,他出什么事了,他似乎有满腹的惆怅!劝劝他,
劝劝他去,不能让他再喝了!雯雯主意已定,便小声对身边的母亲说:“那是我同学新
荷的哥哥,我过去看看。”
雯雯走到嘉伟的身边,问道:“嘉伟哥,你怎么一人在这里喝酒啊?”
“你是谁?你为什么抢我的酒瓶?”嘉伟道,他瞪着醉醺醺的眼睛,舌头已不听使
唤。
“我是新荷的同学姜雯雯,小时候,我在你家玩,你还帮我叠过红帆船,还教我们
唱歌谣,你忘啦?”雯雯说。
“新荷的同学?不认识不认识,给我酒,我要喝酒!”
嘉伟说罢,就要来夺雯雯手中的酒瓶,雯雯不从,道:“不行,你不能再喝了!”
嘉伟在雯雯还是个十岁的幼女时就上了大学,接着是工作、恋爱、结婚生子,哪还
记得当年自己帮她叠过红帆船的黄毛丫头;他甚至连红帆船的事都不记得了,他想的只
是酒!酒!酒!只有酒精能把他麻醉,让他摆脱烦恼,他见雯雯不给他酒,发疯似地嚷
嚷道:“你是什么人?敢不让我喝酒?你给我滚开!滚开!”嘉伟说罢就与雯雯争抢酒
瓶。
“不、不、不,我绝不能再让你喝一滴了!你看你醉成什么样子了?”雯雯一边说
一边推开嘉伟的手。
这时,姜教授发现雯雯与人撕扭,忙差慕白过去看一看。慕白走过去一把推开嘉伟
的胳膊说:“你干什么?你敢打她?”
“慕白,你别让他喝了,我这就去给新荷打电话,让她把他哥哥接回家!”雯雯说
着,把酒瓶交给慕白,赶紧去外面服务台打电话:“新荷,快来!你哥哥一人在美香居
喝闷酒,都快喝醉了!你快把他领回家!”
不一会儿,一个女孩急匆匆地来到美香居,她就是嘉伟的妹妹新荷,雯雯从小学到
高中的同学,正在人民大学上学。
“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有什么事回家跟父母讲嘛!干嘛一人躲到这里喝
闷酒?”新荷说着,掉下泪来。
嘉伟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说:“我要喝酒!拿酒来!”
“咱们回去吧!”新荷推她哥哥说。
嘉伟已醉得走不动,新荷只好搀着他往外走,雯雯则牵着焘焘的手。
“扶我回安定门!”嘉伟边往外走边说道。
“别,回咱家吧!”新荷说。
“不行!我要回自己的家!”嘉伟说,他站在马路边不走了,让新荷打车去安定门,
他要回自己的家,他怕父亲看见他这副样子鄙视、奚落他!新荷拗不过哥哥,只好打了
一辆红色的夏利车,让司机带着大家去安定门哥哥的家。
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刚跃上地平线,树林尚在黑影之中,嘉伟就醒来了。他拉开灯,
发现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以为是筱红回来了,“筱红!筱红!”他叫喊着从南屋跑到
北屋,到处都很整洁明亮,一尘不染,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又推开厨房门看了看,还是
没人;厕所门、壁橱都被他推开了,但是,就是没有筱红的影子,他回到卧室躺下,这
才想起来筱红已经跟别人走了去美国了,永远不会回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昨晚上妹
妹和一个女孩来过这里,大概是她们拾掇的吧。焘焘呢?焘焘怎么也不见了?他去了哪
里呢?莫不是被他姑姑领走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嘉伟拨响了家里的电话……
“喂,是嘉伟啊,你醒啦?焘焘在这里呢!”电话里传来了母亲那温和的声音,如
一缕阳光照进嘉伟的心中,他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妈,等一会儿我过来接他去幼儿园。”嘉伟道。
“好的。”母亲放下了电话。
嘉伟想想自己已是30岁的人了,还让父母操心,觉得十分羞愧。
五、爱在何方
雯雯回到家里,已是9时30分,父母正坐在客厅里等候着她。
“今天人家孟伯伯、孟伯母和慕白好不容易上咱家一趟,还请咱们吃饭,人家慕白
想跟你说几句话,你怎么可以一个人中途跑了呢?你丢人不丢人?那个人是谁?他是什
么人?你认识他吗?你怎么能随便跟人家跑?太没规矩、太没规矩!”姜教授说,绷紧
了脸,连看也不看雯雯一眼,只顾吸烟。雯雯今天中途走掉,让他感到在朋友面前很没
面子。老孟一家走后,他就一直在吸烟,只等雯雯回来,出这口恶气。
“我当然认识他,他是我同学叶新荷的哥哥叶嘉伟,他喝醉了,需要人帮助,我和
新荷一起送他回家,这难道有什么错吗?至于你说的那个慕白,我讨厌他,他像个豆芽
菜、木偶兵,我跟他聊天觉得他很乏味,我不愿跟他多说话!”雯雯道。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雯雯的脸上,父亲骂道:“人家慕白是学经济管理的
大学生,哪一点配不上你?你让我丢死人了!我以后怎么见老孟夫妇!”
雯雯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床上,听见父母在屋外议论。父亲说:“她已经
大了,要把她看紧一点!”母亲说:“她不怕我,还是你来管吧,她只怕你。”雯雯真
想出去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自己又不是囚犯,但一想到父亲那张牙舞爪的凶相便害
怕了,不敢出去质问他们了。她把被头拉上来盖住自己的头,她不想再听他们说话,她
躲在被窝里大声地哭。
我要走,我要离开这个冰窟窿,这里已没有家的温暖,只有冰窟窿的感觉,我要走
了,走得越远越好,我要去找嘉伟哥哥,向他哭诉我心中的烦恼与惆怅,他一定会帮助
我的,就像当年他帮我解难题和帮我叠红帆船一样,他一定会帮助我的!
嘉伟!嘉伟!一想起嘉伟那颓废的样子,雯雯又平添了许多惆怅:不知嘉伟醒来没
有?不知他精神是否振作一点?他好可怜啊!被人抛弃了。被人抛弃的滋味一定很难受
吧?否则,他怎么会一人在饭馆里喝闷酒呢?他好痛苦,好可怜啊!他也需要人家安慰,
我找他去吧!他安慰我、我安慰他,让我们抱头痛哭一场!雯雯想着想着,又抽泣起来。
第二天早晨,雯雯的母亲秀芬照例早早起来为大家煮鸡蛋、烧牛奶。
雯雯却什么也吃不下,她还在为昨晚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