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炀冷冷地看着我们,眼光疑惑,语气不屑。
“你们是兄妹吗?”他皱眉,“不觉得有碍观瞻吗?”
“冷先生,难道你和家人间没有亲昵的动作?”金银笑问,完全不理会他严苛的眼光。“你不会拥抱自己的家人和爱人?”
冷天炀耸肩,颇不以为然。“很少会在公众场合看到二位,不知金先生何处高就?”
“无业游民。”金银用一贯面对讨厌的人才会有的疏离口气说。我能感觉得出来,他真的极其反感冷天炀。我不怀疑若果冷天炀今日在言语上得罪我,他日金银一定会加倍替我讨还回来,而且,鉴于一玛和我的关系,冷天炀可能会有一阵很不好过的日子要过。
“是吗?金家的小姐少爷倒真是与众不同,一个做了俱乐部老板,一个是无业游民,难怪从不参加社交活动。”
我面不改色地拍拍金银的脸,要他别生气。是事实,不是吗?不值得为了一个完全无关的人的冷言冷语而动怒。冷天炀恐怕因为一玛的干系,看我们金氏都不顺眼。更何况,我与金银摆明了支持一玛。呵呵,这个梁子,难免是要结下了。有点好玩,本来全无干系的人,最后成了相看两相厌的情形。冷天炀呼风唤雨惯了,多少人唯他马首是瞻,今次,一下踢到两块,不,是三块铁板,怕也真咽不下这口恶气。如果我或者金银再出口反唇相讥,那真的会应了金银的预感,变成纠缠不清的结果了。
捻虎须是要看人的。此人,还是不要碰的为妙。
室内一时陷入大眼瞪小眼的莫名境况。金银虽然收起了一身邪佞,但是他看向冷天炀的眼神是算计的。我好歹也同他做了二十八年姐弟,太知道他恶劣的性格,心中不免暗暗替不了解他的冷天炀祈祷,千万不要说出超越禁忌的话,千万、千万不要。
正当我不耐烦这种气氛,想站起来走动一下时,保镖领着一玛回来客厅里。
一玛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在看见我之后,她向我扑了过来,倒在我怀里,将头埋在我的肩头。由她颤抖的身躯,我能感受到她强抑的伤恸。
金银伸手环抱住我和一玛,象一堵坚实的围墙,要保护我们不受伤害。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我轻拍一玛的背,问。
“没什么。”一玛抬起头,脸上泪痕犹存,却有坚强笑容。然后她退出我的怀抱,转身面向冷天炀,非常仔细地将他打量一遍。
我想平日里一定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用这种眼光审视他,所以他的眉梢情不自禁地蹙了起来,一脸的老大不爽。
一玛就在此时开口。
“过去半年,我做了一个非常甜美的白日梦。虽然,这场梦,在稍早的时候正式醒了,破灭为飞烟,但,它会是我人生里一段甜美的记忆。因为我在这段梦里,得到了无价的珍宝,所以,冷先生,我没半点不甘心,我是空着手来的,走的时候也没带走冷家一分一毫财帛,我可以走得清清白白。不过,我可怜枫琉,可怜他三十年的人生,无怪他要到俱乐部里寻取快乐。而我更可怜的人,是你。你完全不知道你的人生错过了什么。并且,我一点也不意外你会永远错过。真可怜,一个人生残缺的完美主义者。”
说完,一玛昂首挺胸向外走,我和金银马上追上去。其实我们更想留下来看冷天炀脸上是什么颜色。呵呵,一玛讲得好,不愧是我和金银调教的。
离开冷家的别墅,车子开出好远,一玛的眼泪才流了下来。
我和金银都没有劝她的意思,由她发泄。她需要哭一场来哀悼自己逝去的恋情,更哀悼自己逝去的青涩年华。就在刚刚,一玛已经褪去青涩的过去,真的长大成熟了,不再只是外表的美艳,她,已经拥有有个会发光的美丽内在。虽然这样的成长很痛很疼,可是,今后的小一玛,会无惧无畏罢。
待她哭得差不多了,金银才缓缓开后。
“接下去有什么打算?肚皮很快就会凸起来,冷家想不怀疑也很难。”
“不,这是我的宝宝,冷家和他没一点关系。”一玛反应激烈。
“那么——”我笑,寻人我或者不拿手,可是藏人却是最在行的。“既然小一玛决定要当单身未婚妈妈,我这个未来干妈也没什么好送的,不如就招待未来的母亲环球旅行如何?看到喜欢的国家,就停留一年罢。比如说,荷兰,又或者,比利时?只要你喜欢就好。”
金银立刻会意,“我要做干爹啦,我就送你一个旅伴,好不好?”
一玛收住眼泪,破涕而笑。“Time姐,金少,我看起来需要生一对双胞胎,这样你们才不会为了争宝宝的宠而打起来。”
我们都笑了,几乎可以想见那种场面会有多滑稽。
“一玛你走了,我会很寂寞。”我不舍得,她陪了我五年,已经情同姐妹。只是,就好象小鸟长大了,总有一日会离巢,飞向外面更广阔的天空一样,一玛,也不会永远在我左右。她,有她的人生要过,再不舍,也要放手。
“怎么会?我会打电话,写信回来。而且,我也不是一去不复返,生完宝宝,我说不定会找个异国的英俊男子做老公,带回来让你鉴定。”
“一玛。”我含泪与她在后座拥抱成一团。从捡到她那一日始,一玛就没有离开过我,我与她,似姐妹多过似老板属下。看着她由满口脏话江湖切口,变成今日可以独挡一面的利落女子,我有着似母似姐似师的喜悦。只是,时间不停地流逝,小小的一玛,已经要为人母了。
金银将我们送回谋杀时间。
“明天,一玛的旅伴会来报到。我会办理你们的离埠手续,让你们走得潇洒无忧。”
“好。”我与他道晚安,吻别。
回到顶楼,换下身上束手缚脚的正式礼服,换回素日里穿的便服后,一玛坐在我的床上看着我。
“Time姐,今天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她仰着脸,小声问,象个不知何去何从的小孩,一如多年前,我初次见到她的那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那一夜,她在谋杀时间门外,被一群小太妹围殴。她以一敌众,虽然赢了,却也伤痕累累狼狈不堪,正巧我因故走进大雨中,适时发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一玛,将她救回顶楼。那时她的脸上,就是这种表情,混合着迷惘、不安、倔强。
叹息一声,我坐在她的身侧,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对不起,一玛。”
“为什么这样说?”
“我曾经夸口,要好好保护你。可是,这几年,我以为你长大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照顾自己了,所以疏忽了你。”我将她染成深蓝色的头发往后拨,露出她精致的小脸。“以后不会了。我早在五年前,已经开始替你存钱,时至今日,你已经是个小富婆了。本来,这笔钱是我给你的嫁妆。现在,就当是我这个干妈送给小宝宝的红包罢。你这次出门,一去不知几时才肯回来看我,也要有钱傍身。别和我争,乖乖收下!”
“Time姐。”一玛的声音已经转为浓浓的鼻音。
我知道她是难过的,在冷家别墅里,她强忍着不肯示弱露怯,然而,毕竟,她还只得二十二岁而已。
“好啦,别难过了。你这一走,没人似你一样,耳提面命,我懒于管理俱乐部大小事宜,没几日俱乐部便关门大吉也未可知。到了那时,我就飞去同你会合。”
“你哄我。”一玛脱出我的怀抱,娇嗔地捶我一拳。
“知道就好。天下有几个老板似我这样命苦?要陪自己的下属睡觉,还要哄她开心,又替她准备嫁妆、育儿基金?丈夫对妻子也不见得这样落心落力。”我故意长吁短叹,忽尔真的伤心郁结。少了一玛的相伴,我,便不是现在的我了罢?
“Time姐,你若是男人多好?”
“呵呵,是呀,我若是男人,只怕老早被你的爱慕者大卸八块了,小姐。”
一玛突然不说话,然后又扑过来,搂住我的脖颈,一径地喊:“我不想离开。”
“是,我知道。你生下宝宝便可以回来,我们可以想办法替你瞒天过海。但你留下来生产,很难杜绝悠悠众口。我也不想你这个得力助手去国远游呀。”
“Time姐,希望他日我回来的时候,谋杀时间仍在。”
“放心,大不了我再找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助理,替我打理一切大小事务。”
“当心识人不明,上当受骗。”
“一玛,我从来没看错过人,你就是最好的例证。”我存心要逗她一展欢颜,恢复开心。
“哼,我是例外。是Time姐你走运,遇到我这块石中璞玉、沙里明珠,否则还不是人财两空?”她马上精神了起来。
“是是是,一玛说的是。现在,可以让我去洗漱更衣,熄灯就寝了罢?”
“好罢。”她终于恢复了元气。“不过,你欠我一顿意式大餐。”
哇!临走仍不忘敲去我一顿丰盛美餐,够狠。
☆ ☆ ☆
清晨,一玛将我唤醒,催我洗漱更衣。我没有赖床,乖乖依她的话起床洗脸刷牙。
当我神清气爽地走进客厅时,客厅的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白粥,切成丁和小豆腐拌在一起的皮蛋,煎成金黄色的吐司,还有几碟酱菜。我知道,一玛一定一早已经起来准备这些看似平常的早点。
“Time姐,快趁热吃,这些都是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一玛盛了一碗粥放在我的面前,又替自己盛了一碗,慢慢吃了起来。
“唔——”我闭上眼吃了一口粥佐皮蛋,“一玛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知将来哪个臭男人走狗运娶到你,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我不甘地叹息,有一玛在,简直有个全能玛利亚。
“Time姐,胎教,不要说脏话。”一玛瞪我一眼,但口气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