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掉终极BOSS的电话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样打断了孔修文手里的工作几次,宋子遥就彻底乖了下来,坐回屏风后乖乖码字,码完了第一时间传给鲁芮,剩下的时间再自由支配着玩乐,时间竟变得出奇丰腴下来。
八卦总有说完的一天,也不能天天的打扰Doris和杨蕊工作,宋子遥从家里搬了她那箱子布头针线来,偶尔心血来潮再从网上添置些,就盘腿坐在孔修文办公桌不远的沙发上做手工。
于是常来这边请示工作汇报情况的经理们渐渐发现这个没有人气儿冷的跟冰窖似的偌大办公室渐渐发生了变化,今天沙发上多了一对金色向日葵图案的靠枕,明天门上就粘了个四肢跪伏攀爬状的猴子,先前BOSS的咖啡杯还只是普通的瓷白色,过了两天上面就绘出了繁复的花。
这种改变并不显得突兀,甚至于理所当然到仿佛从前如纸张一般的素白只是为了等待这神笔马良的出现,在毫无生气的世界里绘出鲜活斑斓的色彩。于是细心的人们渐渐发现,BOSS不再是冷面无语高高在上有如神只的人物,他的嘴角多了那么一丝笑意,眼中多了那么一丝温柔,待人多了那么一丝温暖,处事多了那么一丝宽和。
孔修文亦纵容着这种变化的发生,全无条件的接受着她有如入侵的行为方式,即便是手机壳上被贴满奇怪的东西钥匙串上被挂上小熊也全无例外。
“哈哈,哈哈哈……”司马炎怀着看好戏的心情倒在沙发上抱着肚子直笑,“少女风的领军人物孔修文,如今该领你回本家走上一圈。”
宋子遥囧着一张脸坐对面对手指:“很夸张吗?可都是我很用心做的呢!”
“他这叫眼红。”一旁的孔修文把人揽到怀里亲了一下,尤不知足的索性抱到膝上坐着,全不在乎一旁还坐着个异姓哥哥
,看着她的眼睛真诚的说,“我很喜欢,真的。”
“啊,好冷。”司马炎唏嘘着使劲摸胳膊,“这肉麻劲儿生生能让人掉两斤鸡皮疙瘩。”
本来要跳下来的宋子遥一见他这副模样反倒老实坐着了,冲他翻了个白眼损他:“看着羡慕嫉妒恨吧?去找你们家任桥啊!”
“就算是抱也是小爷抱他!”爱逞口舌之快的司马炎又傲娇了一回,这才想起来有正事儿要说,“对了,过两天任桥要去南边的四方山找方丈参禅,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最近一直忙来忙去鲜有时间空出来陪她玩耍,孔修文估计这丫头也要闷了便要点头,哪知宋子遥却抢先回绝了他的提议:“啊,不去!”语态之坚决让在场的两个人都觉意外。
“看看看看,被你吓的。”她卷起半臂衣袖露出半截小臂,原本细嫩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碎的凸起。
司马炎移开目光抬起头来,甚是意外:“你可不像个胆小到不敢登山的人。”
“我也觉得不像,可事实就是如此。”宋子遥遗憾表示,“小时候有没有这个症状记不清了,这两年忽然发现实在没法提也没法听这个字,一想到就会毛骨悚然,感觉特别危险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当初的症状比这要可怕得多,全身生疹呼吸困难直接被送进了医院。后来医生解释是一种罕见的神经性过敏,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正确的心理暗示并尽量不要去提。这一年多来状况虽好了许多,却仍是听不得这个字的。
“很奇怪是不是。”宋子遥挠挠头自己也很是无奈,“我记得上学时听老师讲过敏反应,有人吃不了鸡蛋有人喝不了牛奶,当时还觉得有趣。现在自己成了特例忽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么奇特的个例估计能被抓医院里去当研究对象关起来吧!”
一向毒舌嘴快又爱看人笑话的司马炎难得的沉默了,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看她,好像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这样有社会良心的一面让宋子遥看到眼里直呼受不了,一抬脚向他踢了过去:“拜托你收起那种同情的目光好不好,我又不是得了绝症。”没成想司马炎却没有躲,一只清晰的鞋印子落在了他价值不菲的西装裤腿上,让她愕然。
“不能去就不去了,也不是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揽着她的孔修文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开口,用手认真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仿若在安慰受惊的小动物。
虽然她并不明白这种从灵魂深处生起的恐惧从何而来,作为知情者的司马炎和始作俑者的他却是如何都无法忽略的。那次的事故埋葬了他最为珍视的友谊后又险些染指他唯一付出真心的爱情,明明是他的过错,却让他最爱的人承担着无法承受的痛苦。
孔修文脸色惨白,紧咬住嘴唇才努力控制住不让身体颤抖。幸而宋子遥看不到他的表情不会引来无端揣测,这一幕却着实落在司马炎的眼中,对这异母弟弟的疼惜又多了一层。
“对不起。”他在她看不到的背后轻吻她的头顶,忏悔着自己所犯的罪行。
毫不知情的宋子遥笑着抓住他的手:“嗨,24孝男朋友,这怎么看都跟你无关吧!”说完皱眉,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来回揉,“今天是不是穿少了,手怎么这么凉?”
☆、怨恨
这一天于孔修文来说可谓异常难熬,下班的时候他安排了公司的司机送宋子遥回家,自己则打着应酬的旗号独自开车出去了。
知他莫若司马炎,这个异姓哥哥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倒在酒吧的吧台上买醉,周围围了一群虎视眈眈的各型各款美人。若是遇见宋子遥之前这厮恐怕也就人面兽心的半推半就从了,只是如今家里多了个披着小白兔皮的母老虎,万一再生出些许口红印子香水味儿的狗血事情来,即便宋子遥发现不了什么他也会因为愧疚自裁于世吧!
司马炎仗着脸皮厚于一干能杀死人的愤恨眼神中将他抢出酒吧,倒在副驾驶上的孔修文被灌了半瓶冰凉的矿泉水后清醒过来,手遮在额上半晌茫然睁开眼睛,淡淡启唇用沙哑的嗓音说:“司马,我想去看看子渊。”
借酒消愁往往是不能如愿的,即便身体醉了思维却依旧清醒,可是至少心里的痛苦能够暂时麻木,那如针锥刺的感觉让人想想都觉绝望。
司马炎看着他这般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想要打火的手在钥匙上顿了三顿,终于还是垂下手半转过身,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恼怒:“阿文,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只有心里痛苦着才觉得舒服?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叫任桥给你看看,看不了了我也好早做打算。这年头圈子里混得多了,优秀的调/教女王也能拖着关系帮你找到最好的。或是你爱角色扮演,我也能找到专业人士跟你配合,绝对是不输奥斯卡影后的人物。你何苦要吊在宋子遥这棵树上等死,且不说如今你心里的折磨,若哪一天她真的想起一切再要你的命一次该怎么办?”
司马炎甚少说出这么疾言厉色的话来,他对他向来纵容,甚至常纵容到无论对错的地步。孔修文透过车前窗怔怔望着窗外空茫的夜色,车灯闪烁处,细碎的雪花飘飘摇摇落下。沉默了许久的他忽然一笑,有气无力的问:“不是你竭力促成我们重逢吗?如今为什么又反对起来。”
“我曾经觉得这样做对你是好的。”司马炎双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几乎要生扯下来,仿佛这样才能制止住自己想要发飙的心情,“不过现在看来我当初的想法是错的。”
是错的吗?
孔修文低头一笑,声音飘忽的问:“那么你能告诉我吗司马,天底下优秀卓越可与你比肩的男人众多,纠缠了这么多年为何你还是选择了最危险的任桥?”
司马炎憋着一肚子火未发,却被这随口的一句话问住,让所有的情绪都哽在了心里。
人人平等,上帝在造人的时候公正的奉行了这一原则。男人无需承受生育的痛苦便要挑起家庭的重担,孩
童无需顾虑生活的艰辛却面临更多早夭的危险,而富人看似衣食无忧却要比常人多出数倍的辛苦和孤独。孔修文的孤独来自于亲人的终日忙碌,而司马炎的孤独则来自于寄人篱下的无属感。
在这父系社会的古老体系中孩子势必要自父亲处承袭姓氏,母亲三易其夫索性剥夺了他的本姓,挂在司马一姓家却又上不得族谱。后来司马靖嫁入孔家便把他养在了司马族的父母处,名不正则言不顺,年幼时因此倍受排挤。后来孔家长辈终于松口准他入住孔家,却终究只是个外姓旁人寄住此处罢了。
因此他毕生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家与房子不同,房子只是死物,家却是由家人构成。即便将来那个人并非他最爱,但只要能满足他的愿望,能陪他一世安稳,那么于愿足矣。
他与任桥初见时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也知道这样一个刀头舔血的人永远无法给他他想要的未来。毕竟国内的情况不同于意大利甚至日本,对黑色势力的打击一向铁血手腕不留任何情面,这一刻或许无虞,下一刻却不知是否还活着。可尽管如此,却还是不顾一切的爱上了,于是挣扎了这么多年,这一刻依旧做不到与他断绝关系。
“任桥在亚洲起着绝对的制衡作用,国家暂时不动他就是为了维持这种平衡,谁都不知道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掀起的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故而他才平安至今。绿湖小筑的周围安排了多少的自己人就有多少的狙击手,只要任桥失去了利用价值,国家会不惜血本的知他于死地。这种情形你比我要更加清楚,为什么却还是不肯离开他去圆你自己的家?”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忽然发现居然有一个人与他的梦想一样重要,不,或者说比他的梦想更加重要。什么是家呢?并不是有人的地方就是家,这个人是特定的,如若准确的描述这种关系,这句话说来应当是这样——有他的地方才是家。
司马炎被他问得词穷,再也辩不得什么。他可以为了那个人放弃自己的追求,又有什么理由强迫别人去做违背心意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