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参观快要结束的时候,原本欢快打闹的教室中却传来了哇的一声哭声,整个研究所的成员都怔了怔,几个教育学专家更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Tony,Tony脸上无光,皱了皱眉,气氛一时尴尬诡异到了极致。
谢暖儿循着哭声的方向看去,小小的角落中一个亚裔的小女孩正哭得委屈,身边几个金发碧眼的英国小男孩恶作剧般地做着鬼脸,嘻嘻哈哈地笑着。
谢暖儿看着角落中的小女孩,忽地就想到了远在祖国的小豆丁,想到了当初那个还在襁褓中依依呀呀挥舞着小拳头就被遗弃的孩子。
“小妹妹,为什么哭呀啊?”不知为何,谢暖儿竟如鬼使神差了一般地上前,询问着那个哭得伤心的小女孩。而身后,Tony的细眯着眼,脸色愈发显得难看,却也是不好出声阻止。
长得粉嫩的女娃娃扑扇着长长的眼睫毛,哭得分外地委屈,像是找到倾诉对象一般,又像是闹大罢工一般跺着小脚,“Lily……Lily不要学汉语了,Lily;学不会……”说着又是哇地一声嚎啕。
开始项目研究,招募小孩子的时候,就有一项开支是用来支付给这些小孩子的父母的,同时,又能帮小孩子学习汉语,所以,没多久就有许多家长将小孩子送了过来。想来这个Lily的父母也是奔着一举两得而来。
谢暖儿轻轻地擦拭着小女孩脸上的泪痕,轻轻地吻着小女孩,淡淡地冲着她笑。看着她身上略显宽大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谢暖儿的心一阵抽痛。人人都知一般情况下,亚裔孩子要比移民本土的孩子更加聪明,更加勤奋。可同样地,由于父母的缘故,那些孩子付出的同样也是比本土孩子更多的时间,精力,甚至承受更多的心理压力。
那个时候,谢家因着谢冰儿的缘故,生活拮据,往往是捉襟见肘,有上顿往往就没了下顿。也就是那样,谢母才会咬咬牙,狠狠心,将自己嫡嫡亲亲的女儿过继给了取田羊的老板,想着孩子到了他们家也不会太受罪。膝下无儿无女的胖头陀夫妇自是欢喜,而面对谢母的要求除了为难更多却是愤愤。谢母只求胖头陀夫妇每年给冰儿添置几套衣服。那年头,布是紧缺物资,俏销得不得了,一年一家人每人能做个一套衣服就算是不错的了。
末了,胖头陀低下头摸摸身边谢暖儿黄黄的小脑瓜子,沉吟,“那暖儿穿什么?”谢母顿了顿,低头搓手,“我自有计较。”
自此后,胖头陀看着谢暖儿穿着谢母送来的谢冰儿穿过的旧衣服,每每摇头无奈。而瘦圆规也是每每看着穿着松松垮垮衣服的小鬼,直皱眉头,好多次想要帮着丫头把衣服改小些,丫头却是嘻嘻哈哈地说,别糟蹋了布料,改小了以后暖儿长高了就没得穿了。瘦圆规想想也是,也就作罢。
那个时候,谢暖儿对于那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娃娃总是不屑一顾的,往往是鼻子发音,哼的一声,撸撸自己宽松肥大的衣袖,“我家姆妈说了,我们小孩子长身体呢,穿得宽松对我们有好处。你们看,我长得多壮实。”说着显摆显摆地摆弄着自己细小胳膊上的那么一丁点的肌肉。
那个时候,她多么希望能够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一件真正正地只有她谢暖儿才有的衣服。
谢暖儿忪怔,看着眼前的Lily;笑着道,“那老师教你一个儿歌好不好?”没等回答,谢暖儿就自顾自地唱了起来,孩子们的兴趣明显地被调动了起来,都挥舞着粉嫩的小胳膊随着谢暖儿依依呀呀地唱起了中文儿歌。
身后参观团中的几个教育学专家脸上露出几分的赞许神色,而Tony的眼神却越发地沉了又沉。
☆、Chapter120雾伦敦,狭路相逢(7)
青梅凋零,竹马不再,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模样。——题记。
当日,林哲楠避婚逃出林家,浑身上下除了那叠满满地画着谢暖儿的素描外,还带了一个记者的吃饭家伙,那伴随了他四年多的相机。现今除了一上午发送报纸外,他几乎将所有下午都消磨在了相机上。怀揣相机,走走停停,偶尔想想自己家的暖儿,想她会在干嘛,有没有按时吃午饭,想着想着就会开始傻笑。笑着笑着就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下巴,思索着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可他却是从未有过如此地舒心。
这一日,谢暖儿在办公室意外地接到了靳青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絮絮叨叨,谢暖儿的眉头皱了又皱,若有所思地挂断电话,却终究是一整天不放心。
傍晚,谢暖儿回到两人的小小公寓,却见林哲楠一言不发地缩在墙角,眉眼是她从未见过的阴鸷。
谢暖儿放下手中的包,一言不发地看着这般的林哲楠,站了良久也就进了厨房,开始做起晚饭。
饭菜的香味有一阵没一阵地直往林哲楠的鼻孔中钻,勾得他的肚子不听使唤地咕咕直叫,伴着厨房中噼里啪啦的声响,倒也算是遥相呼应了。林哲楠好没羞地红了红脸,偷偷地觑了眼厨房中忙忙碌碌的谢暖儿,轻咳了一声,倒也是收起了情绪,在狭窄的客厅中架起了折叠的饭桌,摆好两人的碗筷。想到厨房帮把手,却被谢暖儿给赶了出来。
林哲楠讪讪,只得抱着靠垫不甚上心地看着电视,眼珠子却是时不时地瞥向厨房。
谢暖儿做好了饭菜,一样样地往桌子上放,饭也只盛了一碗,自顾自地就吃了起来。林哲楠忙得关了电视机,嬉皮笑脸地往谢暖儿身边靠,发嗲地叫唤着“暖儿……”谢暖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酸溜溜开口,“怎么?见过青梅竹马了?这么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林哲楠尴尬了尴尬,拉过谢暖儿的手,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地拨弄着,轻轻地嗯了一声。旋即,却是好心情地仰起脸,扑闪着那双大大的眼眸,抿着嘴狭促地道,“我家暖儿吃醋了,哇哈哈,哈哈……”好一阵傻笑。
谢暖儿满脸羞红,急急地抽了手,慌乱地拨弄着碗内的米粒,支吾,“你,你才吃醋呢。”
林哲楠却是好心情地一把揽过谢暖儿,轻轻地蹭着她的脸颊,伏在她的耳边,低低几句呢喃,虽明知是哄人的话,却以一扫谢暖儿一整天的阴霾。
是夜,谢暖儿想着靳青的话,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摸了摸身边空空荡荡的被窝,心口越发地紧。想着靳青告诉她的“异装癖”以及颖子结婚的消息,没来由地就没了主意。翻身下床,借着门缝往外看,却见林哲楠正一阵又一阵地大口地抽着烟,地上三三两两地满是烟头。谢暖儿记得自他来了这公寓就很少抽烟了,即便是抽了,也只是解解馋,一根两根也就作罢,从来不会这么没有分寸。
林哲楠抽着烟,眼神却不经意地落在了前阵子买的插在玻璃瓶中两朵玫瑰,笑了笑,掐灭了烟,洗了洗手,择去枯萎的花瓣。那两朵花一直是林哲楠在侍弄,照理早该枯萎了,可也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竟让那两朵花一直维系了将近半个月才出现颓败之态。
他从未想过她会以那么一种幸福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来由地却让他心底发寒,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德何能竟劳烦着她们惦挂。
中午,他略微小憩一番就揣着他的相机准备出门,却听得有人摁门铃。门外,颖子满脸溢着幸福挽着蒋枫,甜甜地冲着他笑。他忪怔,嘴角轻扬,“两位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还是走错了地,摁错了门铃?”
蒋枫笑得戏谑,“颖儿说,这张结婚喜帖一定是要亲手送到你的手中的,不然的话,她定是不会心安。”说着拿出一张喜帖。
林哲楠瞅了眼喜帖,嫌弃地拍拍手,“这么厚重的心意,我可不敢随意接呀。你知道呀,你妈说过的,我脏!这么肮脏的身体,怎么敢接你这么干净的喜帖?”眼望着蒋枫,话却明显地说给了颖子听。
颖子滞了滞,脸上的笑意也僵在了脸上,诺诺,“当年,当年,我不懂事,不懂事,我不知会发生那么大的事,害你,害你病了一年。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得林哲楠喉头咆哮着“滚”字。顿时,颖子慌乱无措地看向身边的蒋枫,眼泪簌簌。
蒋枫紧紧地将颖子护在怀中,眉头紧皱,心疼得紧。
林哲楠却是一把摔门,心口堵得慌。门外,蒋枫好言宽慰着颖子,却是冲着公寓的门冷笑数声,“林哲楠,当年的事,我想你的暖儿还不知道吧,你说,假如,她知道了,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呢?”
门内,林哲楠五内翻滚,止不住地恶心,一阵一阵。一切的一切都太龌龊了,太龌龊了。只是,假如他的暖儿知道了他那不堪的过往,会怎样?他不敢想,不敢想。所谓的天作之合,也许,真真的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门外,颖子诺诺茫然地看着蒋枫问道,“我是不是不配得到幸福?是不是?”
蒋枫直道“傻瓜”,心疼却是无能为力。明明知道,飞到伦敦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却偏偏地愿意陪她走这么一遭;明明知道,她只是迫于现实才同他结婚,却偏偏地装着不知道;明明知道,她是故意在那个他面前才扯出那般的笑容,却偏偏地不忍道破。好多的明明知道,他都直接忽略了,有时候,他也道不清是为了什么。情之一字,聪明如他也终究是难以参透。而于他,这般静静地守着她,护她周全,已是一件幸事,终究不敢奢求。
☆、Chapter121雾伦敦,狭路相逢(8)
次日早晨,谢暖儿吃着林哲楠做的早餐,闷闷地看着插在玻璃瓶中的那两朵玫瑰,每日吃着香甜的现烤面包也觉得索然无味。起身,从抽屉的角落中翻出一只淡绿色的锦盒,笑了笑,搁在林哲楠的相机边,留了张纸条,也就出了门。
中午,想拿着相机出去走走散散心的林哲楠看着留言和锦盒内的翡翠别针,忪怔了忪怔,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发了疯一样地扑到了电话机旁。修长白皙的食指不知为何却是颤抖地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任他怎么努力都不能将号码摁好。好不容易将电话号码摁完整,听着电话内的忙音,却又是匆匆掐断了。如此几番,终究是没有勇气将电话打通。许是,电话那头的人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