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另一项收获是,我知道了她的生日:九月二十五。然而,瓶子却沉默了。
女人不喜欢透露自己的年龄,但是只是生日日期应该没关係吧!
不清楚她突然的安静是什麽原因,但我也只能陪着不语,用手抚着杯缘,让耳朵听着阿皓酣睡的打呼声,其他是一片肃然。
「我们出去走走吧!」
鼓起勇气我提议,很高兴她没有异议的跟上。一到街巷的她又回到高兴模样。
街灯下的影阔被拉得时长时短,偷瞄一下走在后面的瓶子,竟是学起我的动作而乐在其中,
我故意突然停住脚步,她终于因煞车不及而撞上我的后背,挤出一声痛呼。
「对不起。」我道歉,虽然我是故意的。
回头,轻揉她的额际。
街头悄然无息,昏月洒下银灰色的亮粉,我和她的脸上沾满了温柔,如果可以有一个吻的话。
下意识的想,却是脱口而出,「可以吻妳吗?」
发现自己竟然向她索求一个吻时,心头开始发慌,灼烧似的烧上双颊。
以为会换来她的瞪视或嘲笑,却真的…真的
我得到了一个吻,梦寐以求的吻,虽然只是轻触一下,却也足以让她嘴唇的馀热淹没我的理智,一阵讶然。
虽然她说,这个吻只是撒娇。
但是真的,她的撒娇让我幸福。
又像变魔法般的,她从口袋掏出仙女棒分送一枝给我。
那晚我们在挥出的美丽光芒中追逐,宁静的街头充斥她的笑,我奋力追上她的脚步,用外套一把盖住她的头,
「抓到了!」换我大笑出声,不顾她的告饶。
在回忆裡的时空停注的这一瞬间,我在仙女棒的碎光中找到我的永恆。
※ ※ ※ ※
清晨六点,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准备再过一小时迎接日阳。
挂了电话再睡一下,明明是这麽告诉她的,却和她聊了二个半小时的电话。
不敢主动拨电话惊扰她的睡眠,反倒是她在三点半时打电话过来,问我这儿是几点?
「三点三十分。」
『真巧,我这边也是。』她的声音中流露出无奈和些许疲惫,是失眠造成的吗?
『有月亮吗?』她懒懒的问。
「下弦月。」
『呀!跟我这边一样。』她开始振作精神。
我听得想笑。
很好,这才是瓶子的声音。
「右下角还有一颗亮白色的星星。」
『一样,我这裡也有。』她认真的说,我也认真的听。
『不过我这裡有的你那裡不一定有。』
「什麽?」
『左边第三户人家的那个男人又来了,你那裡没有吧?』
「什麽男人?」我疑惑,她看到什麽不该看的吗?
『嘻嘻』莫测高深的笑,似乎有意吊我味口。
太清楚她的脾性了,我不再多问下去,她便开始急呼的嚷嚷,没两三下便全盘招供了,
说出左边第三户人家那盏晚熄的灯和夜半三更的神祕客。
说完后听到她换个姿势的声音,也跟着再问。『没睡吗?』
「我在值班。」
『啊,对噢。那不吵你了,再见。』
我微笑着,却听不见她想挂电话的声音。那是一种等待而期盼的沉默,我知道她一如以往的在等我开口说”再见”。
只要我不说,她便不会挂。
『喂,你没有说』
片刻后,她受不了安静的喳呼。
「嗯?」如果她希望我开口说的话就是离别的密码,那我一辈子不说,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离别。
夜裡好几次想打电话给她,却不知道她睡了没?如果没睡,我该和她说些什麽,我一直想不出理由所以一直没打。
其实根本,我什麽都不想说的只想听到她的声音。
只是幸好她会主动打电话过来,儘管我们之间的对话像是幼稚园大班的对话,
但是我显然没有挂电话的意愿,一听到她的声音便捨不得放下话筒了。我甘心重回幼稚园大班的小小学生。
也的确是啊!
在爱情上,我甚至是幼幼班的等级吧!
想念,这是什麽时候开始这种无可救药的病症的?
不知道,只知道我自己发现时,已经病重了。无药可医的糟糕开始让我不知所措。
会开始想知道她是什麽样的心情拨电话给我的?是想念我的声音?我的人?还是她想拨的那个号码忘了,所以只能拨电话给我。
『结果你知道吗?』
「嗯?」
『他都没有去啊!真是要命,哈哈,我早知道』
听着她的声音,我笑着。
通过几次电话后,开始辨识出她在”哈哈哈”和”哈哈”时代表什麽意义,”嘿嘿”与”嘻嘻”时的表情又会是怎样。
我开始懂了,懂了她窝在旧沙发时其实多半是处在脑神经休息的发呆状态;
也知道她只能专心一致做一件事,同时做二件事会全盘搞砸。而她是那种,就算把世界搞得一团乱也仍然可以嘻嘻哈哈的人。
这样的人,我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我不可能喜欢。我喜欢的,是瓶子。而她只是刚好有那些小缺点罢了。
这些缺点在其他人身上是瑕疵,但在瓶子身上见着,便可以算得上是缺陷”美”的一种。
为什麽?
不为什麽。
我喜欢她,因为她是她,就这样。
破晓,一道金光划开暗灰色的夜,微光从中挣扎后终于慢慢吞噬整片暗灰,渐而染出一大块灰蓝,
更加强势的金黄又酿出一层蓝白,最后拓印出了云影。
『天亮了,太阳快现身囉。』
「嗯。」
『太阳也是有味道的唷!』
「什麽味道?」
『孕味呀!』
我笑了出来,她却非常认真的说:『孕育出天地万物的生命,睡着后可以从他的温暖中醒来,
告诉自己每天都要努力的活着才能看到这麽美丽的太阳。』
「哦。」这就叫孕味?
『太阳出来了!快看!』她大叫。
「嗯,我看到了。」
我们一起看着橘红的朝阳缓缓昇起,同一时间不同角度的日阳,在彼此的形容下更显媚态热情。
『漂亮吧!比起前二天的太阳还美呢,你不觉得吗?』
「有吗?」感觉都一样啊!不过比昨天的太阳美,因为今天有她的声音,昨天没有的只有我一个人看日出。
『呀,想睡了耶!我们说”再见”了好吗?』
「好。」不忍心她半夜没睡,我替她觉得心疼也觉得自己的残忍,不该拖住她的夜眠只为满足自己想听她声音的期待。
『再见囉。嗯,不对,是早安!要说早…安!』
「嗯,」我笑着,想起与她的初次对话就是她在真正清醒后要我说的”早安’。
「早…安。」学着她的语气说一次,她满足的笑了,也真的从我的话筒中消失。
低头看着话筒,再用双手称称曾感受过的她的重量,双手永远记住了她的重量。
真是糟糕了,她还没有从我身旁不见,我却已经开始怀念。
「学长。」从身后走过的学弟礼貌性的叫我。
「嗯,早安。」我回头对着他点头。
只是,这什麽情况?
不过是向他问声早而已,他有必要惊讶到将手中的饮料给摔到地上还差点跌倒吗?
哼,夸张。
我的本性也是很有礼貌的啊!只是这本性在遇见瓶子后才显露出来罢了。
※ ※ ※ ※
瓶子不见了。
某天夜裡,在我忙着整理一堆会议记录时赫然发觉过了十二点却没有她敲门道晚安的声音,
太诡异的寂静让我开始逐一寻找,找遍了裡裡外外,她却真的消失了,像圣诞节前几天在捣蛋过后一样的转眼间不见,
只是这次没有留下她恶作剧的痕迹。
我近乎发慌的摇醒阿皓,「瓶子呢?」硬将他从被窝中扯出来。
「祯,早这麽快就天亮了吗?」
「瓶子呢?」
他揉揉双眼,我把眼镜架上他的鼻樑。
「现在几点?」
「别管几点,你知道瓶子去哪裡吗?」
「不知道,」阿皓推开我,再度窝回被裡。「别担心,她不会走丢,会回来的。」
是吗?
我不敢给自己肯定的答桉,既然她可以突然的出现,介入我的生活,也就可以突然的不见,从我的生活中消失。
这个念头令我寒毛直竖。
对了,手机。
冲回房内正想拿手机拨电话给瓶子时,却在看见摆在旧沙发裡的粉红手机而更加着急了,
她没把手机带在身边,我竟然忘了她也是一个讨厌手机的人。不再多想,抓了外套夺门而出,也许运气好的话可以在街头找到她。
正想…电梯下楼开车时,住在B区的一个男人叫住我。
「李先生,你在找那个女孩吗?」
「对,有看到她吗?」
「半个小时前看她往顶楼去了。」
忘了道谢,我一口气冲跑上爱屋顶楼,忘了还有电梯可坐这回事,直接跑到十楼,也看见被打开的逃生门。
太过紧张而呼吸过速,却顾不得的推开半掩的门。
一下子,像从一个吵扰烦躁的空间突然跨进一个安静无声的世界一样,静好安静。
不敢开口叫她的让胸口胀满了气,没敢破坏这个彷若真空状态的沉静感。
瓶子仰头望天静坐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双手撑住水泥地,双脚打直,身体往后倾75度。
她在那空间中不言不语,也没有变换姿势的就这样与黑夜融合为一。
这一幕又让我想起她住院前三天的僵呆状态,一双空洞的眸子连哀伤都无法表露的令人悚然,现在不会又变成那样子了吧?
我不止担心,还感到害怕。
「来了就说一声,不然会吓到人的。」瓶子的声音击碎我的担忧,但是她毫无移动的肢体令我怀疑说话的到底是不是她。
「位子很空啊。」她再说,回过头看我。我终于肯定说话的是她了。
「随便坐。」笑着,但是笑容太澹了,一下子就被楼顶的风给吹得无影无踪。
「一声不响的跑上来,太令人担心了妳不晓得吗?」
令我担心。
堆在胸口的气这才得以舒发,跟着坐在她的身侧。
在爱屋住了七年,却是头一次来到顶楼,如果没有遇见瓶子,也许某年在我搬到别处去之前也不会上来吧!
「你上来了还一声不响,这才吓人吧!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