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嚥下汤,又吃了许多菜,看着他盯着那块鱼排似乎快流口水的模样。
「然后我在想啊想吃就要自己动手挟,不要用眼神暗示我挟给你!」
我将那块鱼排放进他的碗裡,不能理解他一脸的灰败和几乎脱口的哀叫是怎麽回事。
※ ※ ※ ※
今年台北的春天来得比以往早,当然这是阿皓说的,我已经太久没住过台湾,自然不知道哪个月份才算是正常的季节转变期。
春天吗?已经来了吗?
在将属于我的窗户擦拭出晶亮可反影出我的身形时,不禁注意起玻璃窗外的人熙来攘往的多了起来,
也注意到大家的衣衫渐渐薄凉明亮,几乎已经瞧不见厚重暗灰色的衣物罩身,这麽看来也许阿皓的说法是对的,
而且路人的手中大半都自备雨伞一支,除了是为了多雨的台北,更多必然的原因就是为了已经报到的春雨了。
「春天」我喃喃自语,还没强说愁的说出任何唯美词句来歌颂春天的浪漫伟大与兼具让人发春的特质时,爱屋的门打开了。
我的头在扭过去后,嘴巴也忘形的张大,如果唾液再发达些,那真的会吓到这个此刻绝不该出现在门口的这人。何祯。
「怎麽了?」他没有带Note…Book回来,但仍将鞋子整齐的摆放在玄关处原本就属于他鞋子的地方,看到我的表情后只有澹澹问了这句。
勉强将我的心神和我的口水给拾(或吸)回来,「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不上班?」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今天的何祯就算要早点回来也得晚上六点,可是现在距离他的下班时间仍然有一颗太阳的距离。
「我忘了带下午要报个桉的资料,所以回来拿。」
我再看他,显些又将口水给淌下来。忘了带?
瞧他说的多顺理成章且理所当然啊!何祯会忘了带上班所需的东西就等于是阿皓将上班所要用的东西全都带齐一样的诡异。
「中午还没煮吗?」他直接待厨房走去,我跟着靠近。
「没有啊!我不知道你会回来,通常我一个人在家都随便吃啊。」
「那好,」他捲起袖子,将领带弄得歪斜的扔到背后,「我就跟妳随便吃吧!」
啊?
我的眼神随着他打转,也终于知道他打算自行下厨煮个简单的麵食来裹腹。
「哦。」我仍然抓着抹窗户的抹布,盯着他的举动。
「冰箱没有麵了,」他咕哝了句,翻看许久后终于对着冰箱露出微叹。
「不然我去买好了。」我体贴的说。
「不用了,」他一手将领带扯掉,边回到自己的房间,边将声音抛出来。「我们出去外面吃。」
「啊?可是你还要上班耶!」
在台北,吃顿饭的困难点绝不在吃这一回事,台湾不负美食王国之名,打哪儿都可以找到好吃的,而难是难在找停车位这件事。
所以简单的吃顿饭再上停车时间的保守估计,一个小时算是少的。而何祯是打算跷班一小时囉。
「没关係。」他的声音从房内轻轻的跑出来,「今天有部刚上映的电影不错,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那个桉报告怎麽办?」
不是专程回来拿个报的资料的吗?等等,看电影?这是邀请吗?
「我可以请学弟上场,反正他也需要磨练。」
我看着他出现在房门口时已经将衬衫换掉,套着简单线条的棉衫,
原本一丝不苟的髮形在他刻意弄乱下已经微微翘起,是凌乱,但是不难看的符合他的脸形。
「走吧!」他完全忘了上班这回事,一劲的拉着只有随意穿着牛仔裤和蓝色衬衫的我,不露痕迹的抓住我的手往门口走去。
原本想缩回的手在他有点手劲的用力下仍是让他紧握住,脚步也不得不跟上他的。
这是第二次的牵手。「我不能进去。」在我们花了二个小时吃饱饭终于抵达电影院后,我说,「我可以在这裡等你。」
「为什麽?」
他顺着我的眼神望去,也看到电影院前的那张警示牌:不得携带宠物入内。
「嘿嘿嘿不好笑。」
所以,我被他拉了进去。
在电影的放映过程中,他都很专心,我也都很专心,我是专心的握着他粗糙的手,带着不知所措。
那他的专心呢?
我有点好奇。
两个半小时后电影结束了,他抓住我的手随着人潮离开电影院,
徐风从电影院门口灌进来给我满身轻凉,也不再像之前那麽觉得彆扭了,我开始注意起他有点紧绷的颈部曲线。他在紧张?
「这部电影不错,我喜欢男主角装酷的对女主角说:我们约在西边门口看夕阳,结果却迟到的那幕。」我找话题和他聊。
「是吗?男主角没有迟到,是女主角迟到吧!」
「不是吧!我记得男主角迟到」
「我想是女主角。」
「疑,不会吧!我明明」
「男主角没到。」站在我们身后的好心路人甲出声提醒,我尴尬的迎上何祯那双”你看,我就说嘛”的眼神。
「女主角也没有去啦!」路人甲再说,「他们俩个人都没有到。这是很重要的一幕耶!」
这下换我看他,偷笑。
这下我知道他的专心去哪裡了。
我刻意鬆开手只让他抓住,又随意的与他閒聊今天的鬼天气和台天街头一贯的乌烟障气。
途中,我在一家精品店停住脚步。心跳开始加速。
吸引我注意的是放在橱窗裡至少七十公分高的褐色大玩偶,无意识的走进店裡,一把将那隻巨型玩偶抱上来,
很是沉重,却是我习惯的重量。
「这隻熊怎麽长得怪怪的。」何祯皱眉,不待店员出声,我扬起笑容。
「它是猪。」我回答,将头埋入这隻褐色巨型玩偶的颈间,好想念哦!
想念美国的它是否乖乖的待在那房间角落安静的等我回去等我。
睁开眼看着它的长相,一样。
抚着它给我的触觉。一样。
将它的耳朵压下后,连弹起的秒数都一样。
我将头埋入它的颈间深深的闻着,用力的抱着。
却,只能笑了。
因为它没有属于我身上的味道,没有美国家中一旁的芳草香,因为它不是凯文送的。
所以,不一样。
拎住猪的耳朵,在店员的侧目下小心的将它塞进橱窗中,请它乖乖的等着一个赏识它的主人来将它带走吧!
希望它跟我一样,都可以找到好饲主。
「好奇怪长相的猪,灰的像熊、眼珠像猫、体型像巨象,尾巴像蛇。」
何祯陈述了一个事实,我不予争辩。
它的确不好看,但是它有可以让人觉得温暖的能力唷!
我笑笑的没说什麽。
也在何祯的主张下我们选定一家气氛不错的咖啡厅坐坐,他的个桉报告我不再唠叨的提,
我只想专心的喝我的咖啡,享受这个黄昏,残存一抹凯文影子的黄昏。
「刚好有同事给我这家咖啡馆的免费咖啡券。所以找妳出来喝咖啡。」
我什麽都没问,反倒是他自顾自的说出喝咖啡的理由。
我啜一口让咖啡因提振精神。
「嗯,也该找阿皓出来的。」我看着四周,看到咖啡馆一旁的用餐区还有免费沙拉和汤品类,
阿皓应该会喜欢这裡。有供应免费食物的地方都适合他那隻胃袋的。
「我只有两张。」
「噢。那怎麽会想到找我看电影?」
「因为手边刚好有同事给的两张电影票。」
所以也不能找阿皓了,因为只有两张嘛!
半微眯眼,我竟然在这饲主脸上找到一些腼腆。
何祯与羞涩?
嗯,我还是联想不起来。
「怎麽了?」何祯停了搅拌咖啡的手,「怎麽那样看我?让妳失眠不是我的错,是妳睡不着才打电话找我聊天的。」他事不关己的说。
「是呀!因为讨厌数着一隻隻毛绒绒的羊所以很难入睡,也因为睡不着才打电话找你聊天,所以」我非常有自省能力的伸手向他。
「…嘛?」
「药。」晃晃手腕,再加一个呵欠为我的倦容加分。
「请给我安眠药,速效且长效型,可以在30分钟内发生药效,可以持续效果达七小时。」
他不自主的拧眉,「能自然睡着最好,不要吃药比较好。」
「就因为不能自然睡着,所以我想吃药。」再晃晃手。
「无法自然入睡,就陪我聊天。」他回的霸道。也竟然不深究为什麽我不能入睡,毫不想知道我失眠的原因。
我明明想说的,可是他不想问。
我不喜欢将想说的话浸泡在咖啡裡,那太苦了。嗯,那我就问他为什麽不想问好了。
「你为什麽不想知道我失眠的原因?」
他继续搅拌咖啡,说。「如果妳能保証妳说出来后,我们之间这样的关係不会有任何的改变,那妳就说吧。」
没有加糖和奶精的咖啡需要这样用力搅拌吗?
换我想问他为什麽要这麽用力搅拌咖啡时,他停了搅拌咖啡的手。
我嘟起嘴,想说的话跌到咖啡杯裡开始吸走咖啡的苦瑟。
因为他不再搅拌咖啡,所以我没必要问他为什麽要一直拿着汤匙在咖啡杯裡乱搅。
因为他不想知道我来台北的一切原委,所以我还是只能乖乖闭嘴。
我们的话题重回外头的烂天气和台北街头的烂交通。只是吸了咖啡的那堆话在胃裡发胀,让我嚐不出这杯咖啡已经变苦还是变酸。
「疑,你的手怎麽了?」我注意到他端咖啡杯的右手有一道疤,记得以前没有那个伤痕的。
抓过他的手细看,轻抚几下。「会痛吗?」
「不会,从来不会痛。」何祯收回他的手,摇头,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不能理解他的笑容因何而来,我只能絮叨几句。「外科医生的手最重要了,要小心点哦!要是癈了,你可就不能当外科医生了。」
「嗯。」他点头,左手轻碰那道疤,盘绕在脸上的笑容竟然带种蜂蜜般的甜味。
甜甜的耶!何祯不是拒甜的吗?
我不能理解也不想深究,开始学起何祯不停的用汤匙搅拌着咖啡,喝完了咖啡,傍晚十点十分在我们走回停车场的路上,
我看着大型的M招牌,口中唾液开始分泌,我开始想念起他们的冰淇淋。
「我想吃。」简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