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菁.-.瓶子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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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菁.-.瓶子晚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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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台湾人?说得好像你不是台湾人一样……〃推开障碍物阿皓,眼前像盖了毛玻璃地模糊成一团,凭感觉地让脚一步步走到属于我的青绿色门板里。 
  推开门走进房内,把阿皓的声音留在门外。 
  〃水饺会煮吗?〃〃会。〃他乖乖地回答。 
  〃那你自己煮你想吃的量就好了,何祯这礼拜不回来吃晚餐,大概半夜才回来。〃〃那你呢?〃〃不吃。〃轻轻地关好门,再度将他未说完的话关在外边,然后无力地将背靠在门板上,无力滑坐在地板上,用手撑住痛极了的脑袋,头痛是那次车祸造成的后遗症,还是傍晚电话亭里自己惹的祸? 
  真不懂自己为何那么冲动,找出凯文送的电话卡看了一个下午,然后就失魂落魄地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脚和双手,走到路边的电话亭,拿出电话卡,食指压下一个个的号码,属于叶子的手机号码,然后…… 
  终于接通了,这是来台湾后第一次听见叶子的声音。 
  〃喂,我叶,您哪位?〃叶子,我十年的好友,她和我是那么的不同,我性情温吞总是无意识活动,她性子爆烈讲求目标和结果。我不了解她的生活,只知道她厌恶小孩和鲜花;她也不清楚我的喜好,一直以为我爱吃马铃薯泥和汉堡,可是我们知道彼此灵魂深处最饥渴的事物,我们储存了对方的一部分,她是比死党还亲密的伙伴。 
  凯文了解我的生活和喜好,叶子不了解那些的,但了解我的心。 
  〃是哪位?请出声好吗?〃她的声音依旧急躁,我用手撑住前额,动弹不得。 
  同样亲近的就这么两个人,我知道当我失去其中一人时还可以对着另一人痛哭抱怨、狠狠地将对方数落一番,没料到会同时失去他们,伴随〃失去〃而来的是含量过高的痛楚,我也曾想对痛楚予以反击,但却发现宝剑卡死在剑鞘里,所以我转身就逃,逃得远远的。 
  〃Tina,是你吗?〃听着她渐柔的声调,我的喉咙哽咽。 
  〃Tina!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喂,你的留言我隔天才听到,你是什么时候到火车站?我那天也有经过,那天车站前还发生车祸……喂!〃她的言谈中添加了惊慌失措,〃怎么会提早三天来呢?来了怎么都不再联络了?喂……〃叶子在电话那边跳脚,〃说话啦!怎么都不说话!〃我握着话筒,心头的酸楚不断发涨。 
  〃Tina!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接你!〃我沉默着,眼眶开始泛红,想哭并不是因她的背叛或担心,想哭只是因为我终于听见叶子的声音,我十年的好友。 
  〃Tina……拜托你说话……〃叶子小心翼翼地放低声音,像担心吓跑一只兔子般得温柔,〃你只要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就去,不会让你等的。〃电话卡上的数字急速下降,原本的满点已经掉到五十一,眼前水雾一片,盯着已经降至四十的数字发怔。 
  〃你可以不告诉你妈妈你到哪里,但你瞒不了我的,你还在台北,你只是躲起来想让我担心对不对。告诉你!〃她大吼起来,声音却猛地转弱,开始透出一丝抽噎的鼻音,〃我真的很担心你……好担心……〃总强调哭泣是〃弱者的行为〃的叶子开始哭泣,我握住话筒,将头靠在电话拨钮处,泪水已经张狂地流了满脸,流到拿话筒的手上,流到整个话筒都湿湿的,却流不到话筒的那一端。 
  〃说……话……〃她哀求道。 
  我张开口,正努力想挤出一点声音时,叶子再度出声。 
  〃你不跟我说话没关系……凯文……你等一下,凯文在我身边,他也来台湾了,他好急着找你,你跟他说,你告诉他你在哪儿!〃她哭泣而模糊的话中让我辨识出〃凯文〃这个名字,很诡异的,心情就像在秋风港畔感受悲涩时却猛地遭人推落海中而换上愤怒和挣扎一样。 
  这么多天来他们始终在一起! 
  没有求证地就是这么认定了,只是快要听到他的声音时,我的心跳急遽加速。 
  〃喂……〃接下来的声音沉稳如鼓,在耳畔咚咚作响。 
  多久没见了?一个月有了吧? 
  捂住嘴咬着牙,我避免自己痛哭失声。 
  〃Tina……〃他轻唤我的名字,如同以往。捂嘴的手转而压住话筒不让他听见我示弱的哭声。 
  〃Tina?是Tina吧!叶子要我赶过来台湾,我们都很急着确定你的安危。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们都很担心,出个声,让我知道你很好,好吗?〃柔和温文的凯文一如往常,只是添加了很多的忧虑。为什么?不是不再爱我了吗? 
  〃说话!不要玩这种消失的幼稚游戏!〃叶子抢过手机哭着大吼,却遭凯文喝斥,随后又被凯文拿过去。 
  〃Tina……〃他轻叫着,〃我和叶子约你在台北火车站前碰头,十二月二十四日中午十二点,我会等你,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声音里,开始加杂了欲哭泣的悲感。 
  我深呼吸,谈什么?谁爱谁比较多?谁该属于谁?或者问我同不同意让他们在一起?在情爱世界里我不是丘比特,自然无法决定一段情感的存在与销毁,谈……充其量不过是填补他们内心对我的一丝愧疚,就像老公在外遇过后总要取得老婆的谅解一样,自己犯的错有什么资格还要对方理所当然给予〃原谅〃,连内疚煎熬都无法忍受的这种人,烂人。 
  我很小气,在二个人的世界里容不得第三个人,不管那人是男是女,我都不允许。不许。 
  我努力让情绪稳住,用衣袖擦过脸庞,感觉到凯文在电话那头的沉默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以免情绪崩盘。而我开始猜测他在那头有没有掉泪?猜测着他是不是仍然…… 
  只是不必再猜了!他身旁有叶子。 
  电话连起两边冻结的情绪,但却无法凝住电话卡上继续下降的数字。 
  七……六…… 
  凯文,怎么不说话?我伸手压住框格,好希望它就此停住,我还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五……四…… 
  〃你……〃凯文终于开口了,第一次听见他发抖害怕的声音。 
  三……二…… 
  〃还爱不爱我?〃一。 
  我轻轻挂上电话,脑袋无意识地点了点,一滴泪、二滴泪,无力地往下坠。 
  取回电话卡,看着上头剩下的一格,这是我和凯文之间仅有的情感,一张一块钱的电话卡藏起了我的答案。将电话卡贴在心脏处,头一次察觉轻薄的电话卡也可以那么沉重。 
  电话亭外下起了毛毛细雨,电话亭里下起了滂沱大雨。 
  今天的台北,还是雨天。     
  咕噜咕噜…… 
  坐在门边哭到睡着,后来因肚子不争气而让我惊醒,正想找时钟看一下几点时,没有开灯的房间从门缝底下露出外面微弱的光线。不知道何时何祯回来了,而且正在厨房干活。看样子他见不着宵夜乌龙面,只好自己乖乖动手了。 
  吞吞口水,肚皮下的饿虫发出严重抗议。不要吵! 
  我没帮他煮就算了,怎么好意思再去分食他煮好的面呢?况且何祯搞不好小气到连让我闻香都不肯呢! 
  他的面似乎煮好了,一阵阵的香气从门缝下向我肚里的饿虫招手,而它们更咕噜咕噜地高歌应和。 
  我挪动身体打算窝到棉被里来个不理,但就在我起身时,外面诡异地响起了敲门声。 
  谁? 
  门外传来回答,〃何祯。〃我瞪着门板,我没问出口呀! 
  〃我知道你没睡。〃他说。 
  兀自叹息,〃今天没帮你煮面是因为……〃我拉开门,话尾终结在他手中端着的乌龙面上,不争气地再吞吞口水,眼珠快掉到面汤里。 
  〃给。〃他将面端到我面前。 
  〃给……我?〃这个何祯哪根筋不对了? 
  〃不吃?〃见他手要收回,我忙冲动而粗鲁地接过,〃吃,没吃过你煮的,当然要吃 !〃假装给他台阶下却在肚子传来阵阵欢欣鼓舞声而露出破绽,不理何祯秀眉微扬的表情,我端着面尾随他走到客厅,客厅桌上也摆了一碗相同的面,见他坐下吃面,我也坐在属于我的绿色沙发上动起筷子。没吃过何祯煮的面,没想到吃起来滋味不坏,汤微带甜味且不油腻、面Q而不过烂……好吧!我承认他比我煮得好吃。 
  〃怎么知道我肚子饿?〃吃了几根面条后,我突然停下筷子问道。他抬头看我,张口要回答时却停了下来,尽管不露痕迹,但我想他是发现我红肿的双眼了,这种痛哭后的证据想赖都赖不掉。 
  〃冰箱有水饺,阿皓不会煮水饺,他在外面吃。〃他依然字句简短,也一样没多舌地再问其他。 
  他的完整回答应该是:你买了水饺要阿皓自己煮来吃,而他不会煮,所以他在外面吃而你没吃。 
  〃可是阿皓说他会煮的。〃难道是我太伤心忘了问阿皓会不会煮? 
  〃就算你当时问他会不会煮满汉大餐,他的答案也是会。〃这是什么回答? 
  何祯说的明明是中文,可是我却发现自己的冰雪聪明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照自己的速度吃着面。 
  我低头想继续动筷子,却在低头时看见前胸口袋里躺得乖乖的电话卡,一元电话卡。 
  真是糟糕,我没被洋葱熏到,门窗也关得死死跑不进一丝风,可是旺盛的泪水仍然从眼里冒出,对了,一定是面的热气飘入我的眼又凝成了水,所以不是我的问题,而是面的问题。 
  没敢抬头,我安静地吃着面等他离开。 
  〃你这样吃会吃到明天早上。〃何祯注意到我吃进口的面可以用一根、二根来计算,便出声提醒。 
  〃喂……〃我叫他却不敢看他,怕一抬头眼泪就不安分地滚出二三滴。 
  〃嗯?〃再吃二根面,和着眼泪、鼻水和卡在喉咙的〃你快滚〃一起吞进去,突然想问。 
  〃你有没有爱过人?〃〃什么?〃〃我猜是没有,不是说冷酷的男人缺乏爱细胞,只是你既不温柔也不体贴,更不愿花时间和人沟通互动,你总是将自己的心关得紧紧的。〃心情不佳,说出口的话也好听不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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