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姓吴的商人?”他本就知道会有有钱人找她,不过既然从小彦和她妈口中说出,看来不仅仅是送送鲜花吃吃霄夜那么简单了。
“我从哈尔滨赶来,在这儿不要老面子地唱歌,就是为了不让那些人在小彦身上打主意。”
“你唱歌只是为了陪小彦?”
“不过也不仅仅是。唱歌主要还是为了挣钱。我想挣够了钱到时候给小彦出一盒歌带。”
“真难得有你这样的母亲。”
“我是想让她女承母业。我本来就是哈尔滨一个剧团的,这也是我的专业。”小彦妈妈笑笑。
两人又聊了一阵,台上杨妮的歌声停了,小彦在台前向这边示意,好象是轮到她妈唱了。她妈上台去,唱的是《玫瑰玫瑰处处开》,果然不错,时而高亢有力,时而低婉动人,换来了阵阵掌声。听到一半,杨妮从后台出来,说她可以走了。他们一起走出蓝岛歌舞厅,打车回圆明园。路上,他对她说了刚才小彦妈跟他的对话。杨妮不以为然:
“那个姓吴的,挺有钱的。我很想看看他怎么为一个唱歌的女孩化钱。”
“看到了吗?”
“还没有。目前还只是吃吃霄夜。”
“可等到他为你化了钱,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这我知道。可你也知道我的能耐对吧,我杨妮可是个聪明过头的坏女孩,到时候吃亏的恐怕只能是他。嘻嘻。”
“这也不一定,你又不知道他的实力。”
“正因为还没有很好地了解他,我才还没有答应他的一些无理要求。现在正在了解过程中。这家伙的实力我估计还可以,手上的钻戒你猜要多少钱?他说二十万,小彦说二十万是吹牛,但十万还是要的,她在一个珠宝首饰店看到过这种钻戒。嗯,所以,我要考核考核他。”
“杨妮,”他正色道,“你跟我说这个,不怕我不高兴?”
“如果这样你就不高兴,那反正这不高兴是迟早的事。今天没有不高兴,明天总会有的。宋荣桓,可我想你迟早总得适应我,而且我有我的自由呀。”
这时车到圆明园,他付了钱,两人下车,步行进村。14白天,她依然生龙活虎地和画家们谈艺术,因为她的对于艺术的领悟力、她的生机勃勃的灵气、天马行空的想象、收放自如的生活态度和美丽的容貌,他们这两个小房间仿佛成了艺术家们的沙龙,而她就是沙龙女主人。在南方的时候他不知道她懂艺术懂那么多,这使他想起一句话,原句忘了,意思是说,每粒种子,只要给它合适的土壤,它就一定能健康成 长。他想以前在南方杨妮没有找到自己的土壤,所以自己的光芒也无从放射。而对于他自己,还要再过一年左右的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土壤,才发现北京对于一个具有文化气质的人的来说是多么宝贵,不可多得,对于从事艺术的人更是如此。
由于杨妮已经屡次指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预感到他们之间的分手是不可避免的。他总觉得,他们还年轻,又没有别的男孩或女孩插足,总不能搞得像那些双方都已结婚的秘密情人,想到了来个幽会,想不到就各自过各自的家庭生活。可事实与此差不多。
自那天的谈话后,他猜测她那些彻夜不归的日子肯定是和那个姓吴的商人在一起了。他很不明白像她这样的女孩儿何以也会跟上一个“大款”?他们这时的生计并没有成为问题,而就算缺钱使用,杨妮总应该会有她的法子,何必去和一个商人来往?曾有一次他在那个歌厅里见过这个“大款”,也就是一般的商人而已。
当然,他也知道,这都是为了一个深远的目的。这一点很快得到了证实。
“以后我可以不去蓝岛啦,”一个晚上她回来较早,兴致盎然地宣布这个消息,“我要开始录自己的歌了。”
“真的!”他当然高兴,“哪个音像公司?”
“天星。”
“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小型的?”
“现在还小,很快就会大的。跟你说吧,它是专门为我开起来的!”
“肯定是那个姓吴的。”他一下明白过来。
“他是做地产生意的,这次专门为我办了音像公司,还从香港请来一班老牌队伍专门为我包装,从整体策划到音乐编配、演奏、伴舞、地毯式轰炸型宣传,无不安排。很快,我就会红了。一、二、三,我的又一个第一步就顺利迈出去啦。”
“嗯,很快就会红了。”
“什么?什么很快就会红了?”姜大胡子推门进来,大声嚷嚷。
“我快要出盒带了。”杨妮说。
“这是迟早的事嘛。”姜大胡子说,“不过,还是得为你庆祝一下,咱们去喝酒怎么样?”
第二天杨妮便搬了出去,说是为了录歌、写歌的需要,她必须住在公司。他替她整理简单的物品,除了自己的衣服,她把什么东西都留给了他,包括那张尚有一、两千块钱的信用卡。她说那儿什么都不缺,更不缺钱。
“那姓吴的机会更多了。”他酸溜溜地说。
“这不看空间距离。只要他肯这样做,他就有机会。”杨妮不以为然。
“你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的钱。”杨妮笑笑,“这次他为我投了足足有一百万。”
“可是你不止值一百万。”
“他还会付出的。”
“那你也还得付出。”
“所以这笔交易没完。”
“可是,”他看着她,“你这么做和许多女孩儿没什么区别,在这个方面你怎么不发挥你的才气与灵气?”
“也许,”杨妮承认,“我在这方面缺乏创意,搞来搞去搞了老套。主要是因为我性子太急,想早点上路。”
“你确信你这次能成?”
“我想能成。当然,也许会有意外,不过,即使不成,也给了我经验与经历,能为我下次的成功打下基础,对吗?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是,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高兴一下,嗯?”
跟房东大妈打了招呼,退掉一间房子。然后他送她到村口去打车。一路无语,走到村口等车。两人互相看看,他觉得她有些陌生。
“你竟然为此和人睡觉!”他终于控制不住了,仰起脸,迎着太阳看。
“你终于说了。”杨妮笑笑,“你叫我怎么说呢?”
“你怎么说?”
“我和你也睡过,可能也还会睡对不对?”
“和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一样的和人睡觉嘛。男男女女,不就这么一回事?你何必介意呢?我跟别人去睡,你也可以和别的女孩去睡啊。再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好了,车来了,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她钻进一辆红色桑塔纳,一溜烟走了。
在南方他们已经相处两年,大学的最后一年与工作后的第一年。这两年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在别人眼中已是情侣。来北京后他们住隔壁,吃饭都在一起,时不时地在同一张小床上挤着睡觉。而现在她说走就走了,一下子,一溜烟似地,“嘟”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他望着路的尽头,百感交集。
其时已是初秋,天气转凉,落叶片片坠落,路上行人在风中匆匆忙忙。他并不回住处,信步乱走,先是横穿北大,后又横穿清华,毫无目的、也目不斜视地走,走了足足有三四个小时,最后来到白石桥路上的一个小酒馆,要了两盘菜,温了一斤加饭酒,自斟自饮起来。
小酒馆旁边大概是个音像店,放着一个香港歌星的“你为什么离开我”之类的失恋歌曲,不知是磁带的缘故还是机子不好,音质极差,像是那个歌星得了重感冒却还在那儿坚持诉苦。从他所坐的角度,抬头望窗外时一眼就能看到一个性生活用品商店,门口贴着男女性生活所需物品的广告,大都是男女赤身裸体在一起交媾的像片,橱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样品,避孕套、“夏娃露”之类,还有令人不堪目睹的男女性器官模型及大小不一的自慰器。他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短发青年对着一张像片看了一阵,便拐进了商店,又看到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在门口犹豫了好一阵,终于也进去了,然后还看到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儿,手挽着手,像两个老主顾似地出现在这儿小酒馆顾客们的视野中,然后直接进了那个神秘地半开半闭着的门。有几个嘻皮士或摇滚青年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在在店门口走过,一个流浪汉披散着乱麻般的肮脏长发慢悠悠踱着步。他看了一阵,感到非常迷茫,不知这个世界这么多的人,都在做些什么。回身再看小酒馆,大多是男的,老老少少,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吸面条喝二锅头。只有两个女的,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一个则二十来岁,竟也在喝酒。酒是黄色的,大概和他的一样。那个小的女孩儿脸上挂着泪痕,正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大的那个女子不时地“嗯”一声。
他拂身站起,付了钱,走出酒馆,搭366路电车到清华北门,又走十来分钟回到住处,倒头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
傍晚醒来,他感觉这个世界已经起了变化。15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同杨妮联系。主要是他自己没给她打电话过去。她是无法跟他联系的,因为他没有呼机手机,更没有电话。姜大胡子他们得知她已搬走,一个个都象失去了什么似的。
他继续到什刹海那边给人画肖像,依旧入不敷出。信用卡上和杨妮两个人的积蓄越来越少,再找一个工作已经提到日程。这回他没有买什么《人才市场报》之类的信息报,而是四处托那些画家艺术家们。不久以后他便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工作,给人看顾一家书店,一周上五天班,每天八个小时。这工作虽非他所愿,但他想干一段,看看书也好。这是一个艺术书店,专营画册美术书之类。书店位于海淀体育馆附近,是一家个体书店,共只有二十平米的店面,连他共有三个店员。为了上班之用,他在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