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怕她不领情,这句话他就没敢说出口,只是堵在嗓子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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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按殷大夫的嘱咐,刘念在床上躺了有七八天方才敢四下走动,身体状况良好,她就觉得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天,她见巫马袁括在园子里看风景,就走过去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靖安城?”
“等你身体再好点我们就走。”巫马袁括回答得很积极。
“谁说我要跟你一起走了?”刘念一脸平静,缓缓说,“现在没了孩子,我干什么还要跟你回去?我们两个可是没有任何情感可言啊。”
“你……”巫马袁括一时怒火中烧,“你怎么能这样?我不怪你隐瞒孩子其实是李炫清的,现在没了,你反而要……这简直不可理喻!”
看他如此火大,刘念竟觉得很好玩,又说:“那现在真相大白了,你应该怪我,然后毫不犹豫把我休了。”
“做梦。”巫马袁括紧紧看着她,神情冷冽道,“休了你你就好正大光明地去找左丘子对吧?想都别想。”
提到左丘子,刘念一时黯然,但很快风轻云淡笑了一下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何必这么认真?”
巫马袁括吃瘪不已。
刘念迈步走到一旁,微微抬头看远处的蔚蓝,巫马袁括在其身侧,悄然看她,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他们便作别了殷大夫打算离开焦凌城,而就在走出殷大夫家门的时候,突然冲出来的李炫清拦住了刘念。
“你还来做什么?”巫马袁括冷眼相向,大有叫他滚远点的意思。
事实上,这几天李炫清每天都会来找刘念,只是被巫马袁括一次又一次击退了,他今次来,恰见他们离开。
“玥儿,跟我走,我们重头来过,想生几个孩子都行。”李炫清怎么永远不知道想想自己给别人造成的伤害有多么不值得原谅?
“你怎么到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刘念就不理解了。“我跟你再无任何瓜葛,让开。”
他不让,她就绕过他,径直走向马车,巫马袁括跟上。
李炫清正要转身追逐的时候,眼光无意瞟到殷大夫家墙垣上悄悄伏着一位蒙面人,他手拉弓箭,目标是……
“小心!”李炫清以闪电般的速度跑到刘念处,从后面护住她,而那只箭则正中他的臂膀。“玥儿……”
蒙面人跑了,巫马袁括纵身追了上去。
“啊……”刘念回转身扶住李炫清,一时心中百味。“竹青,快来帮忙。”
幸亏伤到的是臂膀,应该没有大碍,刘念就和竹青扶他回殷大夫舍下,只是走到门口台阶处,他力气全无了,以至于两名女流搀扶不住跟着歪到了地上。
“竹青,快去叫殷大夫来。”刘念急忙吩咐,竹青就慌张地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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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上……箭上有毒……我怕是……不行了……”李炫清有气无力道。
“怎么会……”刘念觉得眩晕,极度的恐惧感让她瞬间涌出了眼泪,“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会觉得歉疚的……”
“不要哭……”李炫清一点点变得乌黑的脸面却在此刻吃力地笑了,“也不要歉疚……此生,你虽负我情债,我也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还有我亲生父母……我早该死了……”
刘念不住地摇头,他若是相信李江玥早已不在人世,他为之牺牲的人其实并不是她,一切也许都会变得不一样。
“玥儿……”李炫清缓缓抬起一只手要去抚摸刘念的脸颊。
看他太吃力,刘念就主动贴了上去,并紧紧握住他的手。
问世间有多少爱可以教人舍去性命?纵使她再铁石心肠,面对他的死亡,她也难免柔软。
“玥儿……下辈子,我们一定做夫妻……可好?”
“好,”刘念慌乱点头,嘴唇早已发颤道,“好啊……好……”
李炫清听后满意地笑了,随即便是永远的闭目。
“炫清……”刘念低唤,声音已然沙哑了,她抱着他的脖颈,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里,泣不成声。
这个人为他送了命。
殷大夫来了,却是看到李炫清乌黑的脸就没有上前。
巫马袁括从远处开始看到这一幕,心情也变得很沉重,他缓缓走近刘念,一手抚上她的肩弯,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有沉默,他能感到她的身体在抽搐,心疼不已。
天突然下起了无声的雨,像是对李炫清的同情和理解。
“进去吧。”巫马袁括怕刘念淋湿,就开始劝导,只是刘念听不进,仍旧抱着李炫清一动不动,间或还会发出一点难以压制的嘤嘤哭泣声。
“夫人,您别这样……”竹青早已忍不住哭了。
殷大夫见状忙回家拿了两把伞出来,一把给了巫马袁括,一把留给自己帮竹青撑着。
雨越下越大,巫马袁括把伞全都撑在刘念上面,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早就湿透了,她不肯进去,他也不再劝她,只是默默地等待。
刘念终于平静下来,扭头看到巫马袁括一副落汤鸡的样子,不禁过意不去,咬了咬嘴唇请求道:“帮我把他抬进去。”
“我来我来,”殷大夫忙说,“我去找几个人帮忙,夫人您刚丢了孩子还是先进去吧,免得淋到雨,对将来的身子骨不好。”
“是啊,殷大夫说得对。”巫马袁括也就担心这个,见刘念有所动容,就又吩咐竹青道:“竹青,你带夫人先进去。”
他自己留下来处理李炫清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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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念进屋后换了干净的衣服坐下来,想到李炫清还是会掉眼泪,只是很快忍住,再想到就再忍,直到巫马袁括办完事进来。
“他的尸体交给衙门了,”巫马袁括说,“衙门的人会送他回靖安城。”
刘念暗自长吸一口气,而后道:“这样也好。”
“那个黑衣人,”巫马袁括又说,“是陈世康。”
“他?”刘念记得他的小眼睛,“那昨天在客栈的那个也肯定是他,他为什么要杀我?”
“不知道,方才还是让他给跑了。”巫马袁括蹙眉,“也不知道你跟他曾经有过什么过节,不过我已经报官了,让他们先把他抓起来再说。”
刘念便不再多想,毕竟她不是李江玥,想不出什么名堂。她看巫马袁括浑身还是湿的,就告诉他说:“你先去换身衣服吧。”
“嗯。”巫马袁括感到一股子暖意袭上心头,看了她一眼方才应声去做。
翌日雨后天晴,他们就要重新上路了,可刚要走的时候却听衙门来人说,李炫清的尸体昨晚上被人偷走了。这个事情,要多让人匪夷所思就有多匪夷所思,巫马袁括和刘念不得不在焦凌城再度停留少许时日,等待官府查询结果。
可连续几天紧锣密鼓的查询仍是一点成果都没有,不管是逮捕陈世康还是调查李炫清尸体遗失案,都变得毫无线索。
“我看我们还是先回靖安城吧,”巫马袁括提议,“在这里也帮不到什么忙,尸体找到了,会有人通知我们。”
“可这样回去跟惠柔不好交代。”刘念忧虑道,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总不能李炫清的尸体一天找不到,他们就在焦凌城留一天的。
巫马袁括沉默。
“算了,”刘念思来想去还是叹口气说,“就听你的,我们先回靖安城……惠柔一定会恨死我。”
“这不怪你。”巫马袁括悉心安慰。
大半个月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靖安城,只是刚进城还没来得及回山庄,就遇到了和帝身边那个护卫曹广。
他有意要跟刘念说话,拦了她的车。
“陈皇后死了。”
“死了?”巫马袁括首先皱眉,刘念一时还不知道这陈皇后是谁,愣了一下,随后从曹广的叙述中方知,这陈皇后即是惠柔,陈惠柔。
“陈世康其实是陈皇后指使才去杀靖安夫人的,不想误杀了和帝……”
“她杀我?惠柔为什么要杀我?”刘念一开始还大惑不解,那样一个纯良无害的女人怎么想到要杀她呢?若非一个“情”字……对李炫清的爱生出了对李江玥的嫉妒和恨,只有这个理由了。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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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正是如此,陈惠柔是爱护李炫清的,一直以来,她不过把对李江玥的痛恨埋藏心底,终于有一天,刘念逃离靖安城,李炫清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就不顾她的阻止要追去洛宁寻找,让人无法忍受的是,那一天李炫清给了她一封休书,让她回娘家,几天之后,她转绝望为悲愤,决意杀李江玥一解心头之恨,同时妄想着李江玥一旦死去,李炫清说不定会回心转意。
她一开始把这个刺杀李江玥的差事交给曹广去做,遭到拒绝和劝阻,一时心灰意冷也就断了那个念头,不想十多天后曾经作为她眼线的陈世康前来投靠,邪恶的念头由此再生。
事情办砸了,李江玥依旧活着,和帝却死了。
陈世康脑残地杀错人又脑残地把他的尸体偷运回来,道完事情经过就是一番狡辩,说什么不是他的错,把和帝的尸体运回来是他看在跟陈惠柔“亲戚一场的份上”,悲痛之余,陈惠柔自然不原谅。
陈世康根本不介意,他之所以会回来,不过对和帝府上黄灿灿的金钱感兴趣罢了,那一晚,他企图席卷府上所有金银珠宝潜逃,就在他对未来憧憬无限的时候,一柄长剑从他后背贯穿了他整个胸膛,使他当场毙命。
这是陈惠柔的杰作。
之后,她便饮下毒酒,永远躺在了李炫清的身侧。
听完这些事,巫马袁括和刘念都沉默了。
曹广突然跪了下来,万分诚恳请求:“靖安夫人,请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一定为我家主人戴孝三天,以慰他在天之灵。大昭国危在旦夕,朝廷已不会管我家主人了,您就作为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送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