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事实上就是会来事儿的人过得比我们好。我们单位有一个年轻人,嘴甜会说话。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家把领导好的很,见了领导笑眯眯的,又常去领导办公室或者家里。你看,不仅仅是人家在我们单位混得好,人家还有本事把他妹妹、妹夫从乡里调到我们单位。你说,咱们谁有这个本事?”——她转过头来向我又重复了一下这一句——“咱们谁有这个本事?是不是?现在的领导对于下面的人属于哪个小集团看重得很。我们单位的领导要换人了,马上就有人开始跑动找关系。这就是有人说的‘一开始就要站对队伍’。杏儿,你会说都是在一个单位做事的,不就是为了那么点工资嘛?可是你怎么不想一想,如果只是为了这一点点的工资,为什么那些人要往领导的兜里塞钱?你以为凑到一起打麻将的人真的都是对麻将爱得不得了?这里面的有些人还不是找一个机会公开地给领导送钱?你以为这些拿了人家东西的领导会只是保证把工资按时发到塞给他东西的人的手里?那还不是都去挖国家的抠老百姓的,好分给自己和自己人?你说这样不好,你看不上。可是人家还看不上你,觉得你木讷,没本事,只会出苦力。”
袁杏赌气说:“我宁愿这样被人看作木讷、没本事、只会出苦力。叫这样的人看上我,那才叫倒霉呢,那才是对我的侮辱!”
听见袁杏说出来这样不知好歹的话,我赶忙把茶几上的一杯茶递到堂姐的手里,说:“您喝点茶吧。”
堂姐对我客气地说她晚上不喝茶,喝了茶就会睡不着觉了。跟我说了两句闲话,堂姐叹气说:“杏啊!唉,吃亏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好吧,你看你不是不愿意放下姿态去到领导跟前跑关系吗?现在怎么样呢你的专业好,工作认真,人品高尚——好,看看是什么结果?明摆着的你是第一名,人家领导不让你评上,你不是还是评不上吗?你在家里生气又有什么用?你跟谁说去?我们单位前几年有一个脾气比你还倔的人,看不惯领导,写了一封信给省上的检察部门。这可该比你厉害的多了吧?什么结果呢?他的信被转发下来,最后又落到了他要告的那个领导的手里。开大会的时候,领导扬扬手里的信说‘还要告我?看看信都在我手里!’这就是现实,杏儿。你得接受这些。如果你想要过得好,什么事情都顺顺利利的,你就得要学会这些,学会怎么跟这些人你眼里看不上的人打交道。你就是要像教学生备课一样去费功夫琢磨。等到琢磨透了,你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袁杏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一些寒意。她说:“姐姐,人家要天天吃肉、吃香喝辣,我吃不起——每顿吃白菜萝卜也可以;人家要穿一身上万的高档衣服、要穿名牌,我穿不起,一两百元随便的衣服穿上三五年我也很知足。我家妮妮不要想着靠她爸爸妈妈,她得靠自己的努力——我们没本事给她安排好工作、好前途。她心里要是清楚这一点,能够在学习上、在为人处事上比我们强,那是她的幸运也是我们的幸运;要是她自己不努力不争气,她也怨不到我们。对于她,我们已经尽力了。我就这么点追求,姐姐。我不指望大鱼大肉,也不指望一步登天。我知道,日子过的比我舒坦的人,不一定就比我的贡献大;不过,日子过的不如我的人,也不见得都是工作上不如我,有好多人勤勤恳恳了一辈子,什么也没有得到,和他们相比我已经很幸运了。我只希望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过日子。我的花费少,每月的工资够花;要是想给妮妮挣上大学的钱,我就费点功夫和精力找几个学生补补课。我可不会为了那一点蝇头小利变得连自己都厌恨自己。”
堂姐有点生气了,鼓着嘴说:“看来今天一晚上的话都白给你说了?不但白说了,还把你得罪了;也把我自己越描越黑,描画成了坏人、小人。”
袁杏一直都在使性子,现在看见堂姐生气了,就赶忙攀着堂姐的胳膊陪着笑说:“姐姐,你知道我就这破脾气。我咋会不知道你是为我好呢?你嘴上说我该去领导家这样去领导家那样,可是我要是真的去了,你不是还要替我担心,怕我不会说话,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惹人家领导的记恨?姐姐,你别替我操心这些。大不了我现在不评高级职称,他管得了我现在,还管得了我一辈子?我不信退休的时候他还不给我评?”
堂姐叹口气,转向我说:“我这个妹妹从小脾气就与众不同,专要和人对着干。”
我还没说话,袁杏就抢到了发言权。“姐姐,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你在百合跟前说我的这个毛病,可是你不知道她的这毛病比我还厉害呢!你看她斯斯文文一声不吭——你才不知道她心里面容纳了多少东西在里面翻腾呢。”
堂姐的眉毛一扬,说:“我不信你的话。你的这个朋友一看就是个温柔漂亮的人。哪像你,一句话不合你的心思,就六亲不认。”
“哎呦,姐姐。现在你心里对我有气,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好吧,百合,给我这个姐姐来一通你愤世嫉俗的理论,好让她开开眼,知道人不可貌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虽然职称没有评上,不过袁杏并不准备因此就赖账。当时她说评上职称就请客,虽没评上,但“我们也可以在一起坐坐嘛。”是的,在一起坐坐说说话,是不需要特别的理由的——只要有好朋友、又有这个心情,并且愿意破费些钱财。而钱财——“千金散尽还复来。”
等我们坐到了一起,才发现袁杏竟然还隐藏着一个秘密。我们见到了江宁!惊喜自不必多说了,先是一连串的“咦!”“啊!”“嗨!”然后每一个后来进来的人都会问起“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啦?回来几天了?”江宁微微得意地笑。哎呀,让这么多的人一个挨一个的带着惊讶的表情进到门里来,也是一件很让人得意的事情呢。
江宁的妈妈过七十岁的生日,所以她特意带着儿子请假从深圳赶回来的。
“是该回来一趟。”我们都表示赞同,不过高欣然想起了我们学校的新规定,随口问了一句,“你这次请假回来得扣多少津贴啊!”
江宁并不在乎这些钱。“钱可以慢慢挣,老妈可只有一个。”
既然江宁来了,大家理所当然要问一问他们在深圳的工作和生活,虽然每次她回来我们都要说到这个话题,但是每一次这都是一个新鲜的话题。江宁说:“过去一直以为这个城市是很好的了,出去了才知道这里有多小、多么普通。要生活,就应该生活在大城市里。大城市生活的最大优点是‘方便’,无论什么时候需要什么,只要手里有钱,不出五分钟,就可以买得到……”
袁杏扮了个鬼脸,说:“不对。比如我想要一把带着露珠的野花,那就在城市里买不到。——哦,买是可以买到,但是可能需要等好长的时间,而且花还会蔫掉。”
江宁笑着说:“袁杏,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要跟我抬杠。我说这样好,你就偏要说那样才是最好的。”
袁杏笑嘻嘻地说:“你出去这么多年,跟你拌嘴的机会太难得了,所以今天必须要好好跟你抬抬杠——可是,我说的不对吗?百合一定会同意我的看法。是吧,百合?”
我笑着说:“你可以在家里种一盆花呀。”
大家都笑了。
在座的有个人说:“如果你肯出大价钱,十分钟之内也许能弄到。现在你只要把三百零一十元给我,我就是冒着赴汤蹈火的危险,也要在十分钟之内去给你弄‘野花’‘野草’回来。”
这样要钱不要命的精神实在是可嘉,可是他说的费用数额可真是奇怪。“为什么是三百一十元?你在这个季节里,要真的能够从哪里弄来野花,我可就真的要佩服一下你了。”袁杏知道说话的人是在开玩笑,但忍不住还是要这样说。
说话的人是一位男士,因为过去跟江宁的交情不错,知道袁杏要请客招待江宁,就自告奋勇所来作陪。他向来是爱开玩笑的,有时候说起话来百无禁忌。现在他说:“我出了门,打一个的,直下XX路,不就行了吗?来回要十元的出租车的钱,三百‘买花’……”
他一说到“XX路”,在座的成年人就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了。袁杏“哼”了一声,板起脸来说:“这里有小孩子的,你不要乱说。”
赵贝克的爸爸并没有因为袁杏已经发出了告诫就罢休了,他紧接着袁杏的话对爱开玩笑的人说:“你倒是懂行情的。”
“别这么诋毁人嘛,我也就是听别人说的。你们觉得有小孩子在眼前不该说这些话,可是,这些小孩子听到的、看到的还少吗?电视上、网络上到处都是这些东西。”
“说那些干嘛吗?”江宁用嗔怪的语气说道。“我回来看你们,就这么点时间,你们还要浪费。这都要怪袁杏。”
“咦?”袁杏睁大了眼睛,“为什么要怪我?”
“谁叫你那么较真,非要什么野花。”江宁说。“生活里有所得就必有所失嘛。想要在大城市里生活,就得要丢掉一些诗情画意。小辛,你和沈忱是最有诗情画意的,可是我却要鼓励你们放弃这些。人应该现实一些。我总是认为你们去深圳才是对的。就算不去深圳,也还是会有很多可以选择的地方——比如你们俩都很喜欢的苏州——为什么非要呆在这个地方?我听说蓝天现在的这个校长是很让人讨厌的。”
有人叫了起来:“哇,连深圳都知道我们的情况了!那北京会不会也有可能知道我们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又一次爆发出了哄笑声。
等笑声将歇,江宁说:“不过,你们现在的这个校长对小辛的看法倒不错;今天我去看老于的时候,刚好碰见你们这个校长。偶尔说起我和你们几个很熟,他就把你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