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述 by 非红 (虐心+为虐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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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述 by 非红 (虐心+为虐而虐~)-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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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述 
    (1)



引子

  石岳安从淮安回来的那一天路过杭州。天空飘著小雨。

  他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突然在这陌生的地方小住片刻,到街头最热闹的茶馆听伊伊呀呀的吴侬软调,又在画舫中闲坐,漫不经心地浏览一湖碧色。

  这个城市充满了柔软的气息,与他刚硬的习气大为相抵。在江湖人看来,石岳安应当是北方人,在塞外活动。他的刀沾满了凶徒的血,使他自己看上去也像个凶徒。为了给兄弟报仇,他曾千里飞骑独闯龙盘山,一刀割下了龙盘老大的头颅。为了太原的饥荒,他夜闯官府禁地,劫持府尹,逼他开仓放粮。

  几件事情之後,北方的大街小巷上贴满的揖拿他的通告。所幸他原是一脸的络腮大胡,刮掉之後,竟露出一张与以往绝不相似的脸来。在这风吹草动之际,他只好南逃,来到这山柔水秀的江南福地。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正如他一向不喜欢一切柔软的情绪。他喜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喜欢猜拳行酒令,喜欢拍兄弟的肩,骑最快的马,喜欢在泰山的绝顶与人对招,即便是坐船,他也喜欢怒浪狂涛。憎恶晴天,喜欢暴雨。憎恶春暖,喜欢冬寒。所以,在杭州这样一个时晴少雨,花香四溢的都市,他几乎找不到自己喜欢的去处。

  只有一样事情可以让石岳安彻底地安静下来,那就是下棋。
  他觉得自己的一生虽远离风雅,远离平静,唯有棋艺一样,足以让他自豪,让他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位武林人物,即便是以棋艺诸称江湖的武当木道人也要自愧不如。

  杭州的棋馆并不少,他下了家,所向披靡,终於也没了兴致。一天只是在这城里喝酒乱逛。百无聊赖之後,他又去寻找新的棋馆。那些一流棋馆里的出名人物都是他的手下败将,这些二流的地方,水平就更加稀松平常。他懒洋洋地下了一个下午,终於厌倦了,打算离开这个城市,到别处流浪。最後一个对手是个本地人,输了之後,笑著对他道:“兄弟的棋术高明得很,不过,你一定没有会过澄光公子。”

  澄光,这名字他第一次听见。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道。

  “兄弟适才那番话,小弟勉强同意。杭州城里高人不多。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位澄光公子的棋艺,只怕是全天下第一的。入道以来,从无敌手。不过,他是个性情古怪的人,一个残废,以琴棋书画为生,与他下棋,要付银子。很多银子。”

  石岳安并不缺钱。所以听了这话眼睛一亮,道:“说说看。”

  “这位公子身世不明,大约也是位世家子弟。他一生下来,一双腿子便是畸形的。他父亲大为恼怒,以为是怪胎,便一剑连根斩下了他的右腿。原想将他刺死,不料他母亲苦苦哀求,这才勉强给他治了伤,却不肯留他在家,而是抛弃到一个小庙之内,由一群和尚抚养长大。听说他相貌绝世,人也是绝顶聪明。可惜一身残废,动转不得,只好在前面的大街上开了一间‘冷石斋’,以技艺谋生。求字,求画都有定价。下棋、听琴则是一次五百两。你若胜了,或他弹错了,银子便十倍还你。”

  “他从来没有输过?”

  “从来没有。其实到他那里去的,以听琴为多。你晓得,澄光公子平日避居深宅,极少露面,只有弹琴下棋时,才肯见人。却有不少王公子弟见了他一面便魂飞魄散,便是音律不识也肯白白掏五百两银子去看他一眼。前些时,亲王府里的长公子曾亲临冷石斋,一次便送上五千两银票,要听澄光十曲,被他断然拒绝。他一天最多只奏三曲,下棋只下一局。绝不多干,更不陪客,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副态度。那位长公子无法,只好天天过来听,已听十天。却不曾与澄光搭上一句话。因他弹琴时从来都是一言不发。弹完之後,也是掉头就走,连杯茶也不请人喝的。”

  石岳安笑道:“你不是说,他不能走路麽?怎地又掉头就走?”

  那人道:“都是些小道消息而已。那澄光因先天不足,身体极弱,动辄生病。剩下的那条腿,据说还是出生时的模样,十几年来,不曾有半点发育。因此也就无法走路。而他的肌肤却是极嫩的,经不得半分摩搓,稍用力一碰,不是出血,便有伤痕。所以也不能穿粗布衣衫,起坐之处必是纯丝的软垫。有时他会一病数月,关门闭户。有时下棋下到一半,他会突感不适,要求休息。那时,他会和你另约时间,或将棋款如数奉还。他的嗓音极度悦耳,却极少说话。”

  “听你说来,他倒是个奇人。”

  “他的起居由几位贴身的小厮服侍。院子里,雇著极厉害的保镖。他不缺钱,谁要硬来,他便以死相逼,所以,倒真没有人敢对他用强。”

  “你见过他?”

  “我哪有五百两闲银干这个?” 



(2)



在那条街上,冷石斋看上去并不显眼。

进了大门则更觉冷清。沿著墙壁爬著一道古藤,方春而开著紫花,贯珠般累累地垂在叶阴之中。一丛绿竹穆穆闲闲,影壁一般挡在正中。守门的小厮引来了澄光身边的一位主管侍从,名唤苏金,四十来岁,一张清臒脸上有一种老成的态度。

“客人是求字求画,还是听琴下棋?”在客厅里请石岳安坐下之後,苏金很客气地奉上一杯六安茶,温和地道。
“下棋。”
“哦。”
“这是银票。”
“不客气。”苏金看了一眼,没有接过,道:“敝公子的时间和耐性都有限,不接待普通棋客。公子若是真心想下,我们可以先手谈一局。”

原来是这样的规矩。

苏金的棋艺果然不坏,下到一半,将棋子一收,道:“请恕在下方才鲁莽。石先生果不是泛泛之辈,请跟我来。”

穿过几道游廊,他将石岳安引入一间暖室。进门的时候,苏金请他脱鞋,两人便穿著白袜在暖室中稍无声息地行走。苏金道:“请稍候,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暖室只是通向正屋的一道外门,却布置得十分雅致。深红色的玫瑰椅,花梨木的六仙桌。地上满铺著一张柔软深厚的地毯,上面织著奇异的花纹,想必也是极昂贵奢侈之物。他坐了一会儿,苏金拉开另一道门,笑著道:“公子正好有空,不过他刚病了几天,身子还不大好,若有什麽得罪之处,望石先生莫怪。”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石岳安一眼,显出对他高大的身材极不信任的样子。

“岂敢。”

穿过一道手绣的白鹤插屏,迎面的棋厅比地面高出了一尺,上面只垂著几道帷幕,看上去空空荡荡。地板上面铺著深红色的地毯,比之外厅,愈加柔软。四周除了几个巨大的花瓶之外,别无一物。正当中有一个小小的大理石棋桌。一边放著一个暗紫色的织锦宽垫。不远处摆著一个三尺来高的镂花穿丝紫铜薰炉。一缕暗香飘过,空气显得愈发冷清。

澄光便安静地坐在其中的一个丝垫上。

他的年纪大约只有十七八岁,有著只有少年才有的纤细身材。似乎十分怕冷,身上穿了好几层衣裳。在他瘦弱的身材之下显得并不臃肿。那些衣裳都是极薄的湖丝所织,纯白中绣著暗花,当中扣著紫色的腰带,衣摆处镶著一道浅浅的紫边。他肌肤苍白细腻,眉头微皱,似乎在忍受著痛苦,一双眸子清亮如漆,却又寒冷如冰。他笔直地坐在垫子上,双肘却不得不搁在两道矮几上以支撑身体。他的下身十分单薄,裹在宽袍之中。

少年的脸上有一种奇异而宁静的表情,对一切陌生人都无动於衷,仿佛自己与这个世界毫无关系。而他所要应付的事情,又是成竹在胸的。

“请坐。”他指了指棋桌对面的那个紫垫。

石岳安笑了笑,坐了下去。

他发现澄光盯著他的脸,对他的笑容毫无反应。

然後他对身边的苏金低声地说了几个字。苏金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拿著另一个紫色的软垫过来,道:“是这一个麽?”

澄光点点头。双手支著矮几,将半截身子吃力地抬了起来,苏金忙用手托住他的下身,小心翼翼地帮他挪到一边,撤下他身下的垫子,换上另一个,又在上面铺上两层紵丝,这才扶著他坐了回去。

宽大的衣袍虚浮地悬在他身下。他的下身空无一物,行动之时无处寄靠。衣影之下隐约可见一条婴儿般的细腿,不足一尺,且毫不著力。
大约原先的坐垫令他难受,就这麽简单地换了一个垫子,他的喘息便有些急促,额上已渗出一圈细汗。

苏金道:“公子累了麽?”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低声道:“不妨事。”
然後他有些歉意地看了石岳安一眼,道:“让客人久等。现在可以开始了。”
苏金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室内一片宁静。

“客人先请。”
“承让。”

果然是一场恶战。两人一言不发地下了足足两个时辰,还没有分出胜负。石岳安感到自己有些急躁,而澄光却是沈稳有度,不紧不慢地逼将过来,中盘之後,岳安败势已现。

紫铜的薰炉散发著一股透明的热气。

这空旷的屋子显得十分温暖,甚至,对岳安而言,有些过热了。下了一半的时候,他感到大汗淋漓,於是脱掉了外衣。而澄光却石像一般一动不动地坐著,除了动手放子,没有变动过任何姿势。

“我很少和人下过这麽久。”澄光忽然道:“这是今年的第一次。”

石岳安不习惯盘腿久坐,早已觉得四肢发麻,道:“我得站起来休息一会儿。”

“请便。”

他站了起来,看见门边的水仙桌上有一个青瓷茶壶,且有几个茶杯,便走过去道:“这里有茶,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澄光没有回答,他信手倒过一杯水,再回头时,却听见“砰”的一声,澄光的身子忽然倒在棋桌上,棋子洒了一地。

他奔过去扶起他,感到他的身子很烫,似乎流了很多汗。这屋子原本极暖,他却穿了三四层衣裳,又这样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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