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雷岳,他有愧。
他曾经想杀了筱云后,尽心尽力辅助雷岳,将雷堂发扬光大,借此弥补他的歉疚。
但没想到结局会来得这样快。
雷岳不会杀他,他敢肯定这一点。
雷家三兄弟都有的共同的特点念旧,多情。
他将被逐出雷堂,他也敢肯定这一点。
他还将再欺骗雷岳一次他要对雷岳编造他的野心,这样才能让杀人的理由顺理成章。
他将永远失去雷岳的信任,雷岳的友情,他将永远失去雷堂的兄弟。
他将成为昔日兄弟所唾弃的人。
曾有的都将失去,他发觉自己有点不舍。
但是,也只是不舍,他没有后悔。
这样,也好。
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了。
叶风几步抢上,看着医生如释重负的笑脸。
叶风心神一松,顿觉全身发软,他知道手术成功了。
守在病床前,叶风一步也不愿离开。
蜡黄的脸好象蒙上了一层尘土之色。
紧闭的眼没有一点睁开的意思。
“筱筱,筱筱,醒过来吧。
睁开眼睛看看我,所有的噩梦都已成为过去,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我挡住了雷岳,隐瞒了你的病情,我知道你绝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难堪。
我禁锢了叶宇,我知道你绝不会愿意再见到他的脸。
筱筱,醒来吧,睁开眼就是新的一天。
一天以后,叶风终于盼来了筱云的清醒。
触目便是叶风的脸,那混合着喜悦,感恩,心疼等多种情绪的脸。
他应该还在国外才对,按预定的行程,他还有一个月才能回国。
筱云只当自己压抑着的思念已经决堤,想得糊涂了,竟然出现幻觉。
闭上眼,这是他心里最美的梦。
清醒时,他已不敢这样想他。
“筱筱……”叶风着急地喊,以为他又要昏迷。
是他!真的是他!
筱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风?”
“是的。是我。筱筱。”叶风露出了笑容,声音却不自禁地哽咽。
欣慰,惊喜的光芒在眼里转了几转便变得黯淡,陡然袭上心底的是自己的现状,你都知道了吗?叶风?我经历的那些不堪?你都清楚地知道了吗?
他的眼睛急切地寻着叶风的眼睛。
是。我都知道了。清楚地知道了。
叶风的眼睛在说。
胃出血,切断的手筋,甚至下体的……
还记得医生碍口地提到筱云下体的伤势,小心地,讷讷地提醒他不要太粗暴时的情景,高张的怒气让医生错以为是针对自己,刹那间噤若寒蝉。
那时候真是觉得无论怎样的惩罚对叶宇来说都嫌太轻。
他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
心里突然就乱成了一团。
此时的感觉好象是赤裸裸地站在自己最重视的人面前,等待着他的反应,却又看不清他的脸。
只有无尽的难堪。
叶风低下头,轻轻吻着他的唇。
唇瓣相碰,不约而同在心底掠过叶宇的影子。
筱云闭上眼睛又睁开,他的心里有疑问叶宇呢?
他看向叶风。
叶宇!
叶风的心一下子就怯了,不由自主移开视线,避开筱云的眼神,那是弟弟,这是爱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只愿他们都能平平安安。
可是造化弄人,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的处境,两难。
满心的苦涩牵不出勉强的笑意,筱云觉得自己很累很累。
他什么也不愿再想,再问。
垂下眼睛,为什么袭遍全身的疼痛感这样清晰依然。
听了郑朋的自白后,雷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跪在面前的是他以为的好兄弟,好朋友。
他信任他甚至超过了对筱云的信任。
他曾经因筱云对郑朋的怀疑而大发雷霆。
可今天,这个人却跪在自己面前说他策划了暗杀筱云的一切计谋。
一怒之下,拔出了枪,直指郑朋的头。
“你!”
郑朋不怕,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也可以。
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永远也不会说。
郑朋无语地闭上眼睛。
扣着扳机的手指无法用力,自雷义接手雷堂后,雷堂每走一步,都有他的影子。
几次火并,都有他飞溅的鲜血。
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雷岳下不了手。
手一移,砰地一声枪响,子弹穿过了郑朋的右肩。
血流了出来。
就让血来了结吧。
“你滚!滚出雷堂!从此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下不了手,只能放了他。
雷岳咆哮着。转过身,不想再看郑朋。
什么话到了现在也是多余,郑朋忍痛站起,离开。
筱云,哥哥对不起你,哥哥对不起你……
愧咎,成了雷岳现在唯一有的情绪。
经历了郑朋的背叛,筱云的受伤,雷岳难得地沉静下来。
每当看着弟弟憔悴的脸,看着他裹着纱布的右手,看着他哪怕是轻轻移动也会扯痛伤口,苍白了脸,雷岳的心就开始疼。雷岳的心就开始愧咎。
是叶宇干的!
这一切都是叶宇干的!
可他不能找叶宇拼命,不能找叶宇算帐。
不是因为自己也是伤害弟弟的帮凶,不是因为自己不能理直气壮地责备叶宇而是因为筱云对叶风有情。
他不能再因寻仇掀起波澜。
他希望他能补偿筱云所受的苦,只要筱云能够快乐,他什么也不会再说了。
他将保留他所有的意见和看法。
可是筱云并不快乐。
半个月了,叶风天天陪着他,温柔地为他打点一切。
可他绝口不提叶宇。
筱云知道他是再也不会提的了。
这样是好还是不好,筱云自己也不清楚。
想到叶宇,就想到他是叶风的弟弟,告诉自己,就这样淡化了,也好。
想到叶宇,就会想到自己的屈辱,那曾经经历的污秽日夜,这时候叶宇就是扎在心头的刺,越是想忽略,越是感到他带来的刺痛。
叶宇,是挥不走的梦魇。
叶风,却还是保持沉默。
不谈,不说,就多了很多禁忌,就突然少了很多话题。
沉默着相处,也就渐渐习以为常。
靠得很近又好象离得很远。
一层窗户纸,谁也不愿捅破,都在静待着岁月的侵蚀,让它破损得自然。
可在破损前,它就是障碍,隔得两人各在一边,没办法亲近。
这天早晨,风和日丽。
雷岳将筱云推出了病房,到楼下的草坪上晒太阳。
半个多月的时间几乎都是躺在病床上,难得今天能离开病房,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感受一下明媚的阳光,看着草坪上走着,坐着,说着,笑着的人们,筱云也淡淡地笑了。
难得今天他心情能这样好,眼看到了吃药的时间,雷岳也不愿坏了他的兴致。
告诉跟在旁边的李辰看好筱云,自己则上楼拿药。
刚走到病房前,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不用遗憾了,那个叶……很粗鲁!你又不是没看见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有多惨。”
在说筱云?雷岳停下推门的手。
“那倒是,给他折磨得那里……都裂了,还有身上有那么多咬痕。看他一身贵气,没想到却是个虐待狂……”
后面再说什么,雷岳已经听不下去了。
一脚踢开门,吓得两个正在整理房间的护士齐声尖叫。
不过也就只是半声,那半声还没出口,就让雷岳手中的枪给吓了回去。
“说!他到底受的哪些伤!”雷岳一脸杀气。
两个小护士不敢隐瞒,战战兢兢说出了真相,说出了叶风苦苦隐瞒的真相。
说完了所知道的一切,两个小护士害怕地看着雷岳。
雷岳一脸冰冷,冷酷地告诉两个饶舌的小护士如果再敢对别人泄露出一言半语,就让她们死无全尸,看着两个女人一脸惊惶,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
雷岳心中的怒火一波高过一波。
他要找叶宇算帐!
他要找叶宇算帐!
雷岳转身就往外跑。
疾奔的脚步在看到草坪上的筱云时蓦地停了下来。
不!
不能啊!
筱云什么也不说,就是不想他知道。
他怎么能再去戳弟弟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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