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外夜色幽深,树影婆娑,场内的欢呼声阵阵传出来,引得路上行人侧目。季白在外头站了一会儿,把烟头一丢,就去取车了。
其实喜欢詹姆斯,是更年轻时候的事,现在兴趣也淡了,可看可不看,只当消遣。而众目睽睽,他也压根儿没把今天当成跟许诩的约会。
可这么热闹的场景少了她,再想到她一个人愣愣的留在办公室加班,怎么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呢?
把车开进警察大院里,抬头熟悉的窗口还亮着灯,季白忽然就感觉心落到了实处。
——
办公楼里一片寂静,许诩坐在电脑前出神。
她有点懊恼,因为发觉自己后悔了。
当时只觉得没必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是此刻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看着网上关于今天球赛的报道,她忽然就联想到季白一脸淡笑坐在观众席,愉悦观看的样子。
好像如果跟他一起呆着,就算有点无聊,也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过她也就落寞了一小会儿,不再放在心上,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刚要关电脑,却听到楼道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她一愣,就见季白一脸淡然、双手插裤兜里走了进来。
“你没去看球赛?”她很意外。
季白晃了晃手机:“局长急要一点资料。”淡淡瞥她一眼:“还不走?”
许诩:“哦,我还有点事。”低头随便打开电脑上的一个文档。
季白见她神色专注,倒不想打扰,也晃进自己办公室,打开网页随意浏览。
这么静静的呆了半个多小时,季白手机忽然响了,是赵寒:“头儿,你还不回来?都打两节了!”
季白语气严肃:“手头有点要紧事,不来了。”抬头看去,许诩正好也看着他。
“饿不饿?去吃宵夜?”季白问。
——
警察局外隔了条街,有些雅致干净的小店。季白找了家面馆,带许诩坐下。
两碗面端上来,季白很快干掉一碗。抬头一看,许诩低着头,用筷子夹着一根面条,细细的嚼着。他不由得失笑:“怎么跟猫似的?”
许诩哪里饿?而且她根本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但又想跟他呆在一起,所以才在这里艰难的数根根。
“有点辣。”她面不改色的答。
季白一看,果然一碗红汤。
许诩继续低头吃,季白安安静静的等。小店里灯光柔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店主站在柜台前摁着计算器算今天的营业额,他几岁大的儿子趴在柜台上低头皱眉写作业。店外街道人声稀落,路灯朦胧。
季白看着她微微垂落的发丝,还有纤秀白皙的下巴,想:有詹姆斯不看,却在这里看她吃面条。偏偏他还看得有滋有味、心甘情愿。
——
从店里走出来,两人回到警局停车场,各自取车。
其实许诩的心情已经默默的变得非常好非常好,临上车时,忍不住转头对他说:“那师父……明天见。”
季白的心情也非常非常好,微笑点头:“嗯。八点,我在枪房等你。”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许诩的脸热起来。她想自己是做贼心虚了,立刻低眉敛目,淡淡点头,上车、走人,没有回头。
——
季白看着她的车离开,才坐上车。想到今晚,莫名有点想笑。刚发动车,手机却响了。
这回真是局长。
“小季,响川县刚刚报上来一起凶杀案,可能与本省的人口拐卖犯罪团伙有关。省厅下令我们重点督办。你今晚就赶去响川县。”
“好的。”季白答得干脆。
局长又说:“可能会涉及一些跟当地警局、政府的联络工作,还有被拐人员的安抚。把你们队里的联络人带去。”
“好。”
对外联络人是姚檬,季白当即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半个小时候到警局汇合,开车去响川县。
——
第二天一早,许诩七点半就到了枪房。专心致志打了一会儿枪,到八点的时候,季白还没来。
八点半,还没来。
刚拿出手机,他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
“响川县出了案子,我和姚檬昨晚过来了。”他的语速很快,“离开一个星期,你自己好好练枪。”
“好的!”
挂了电话,许诩也没什么感觉,有工作的时候,她理所当然不会想到儿女私情。只想着一会儿去办公室,查查案子相关资料,也许能给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只是过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就冒出季白的话“我和姚檬昨晚过来了。”
她想起了上次姚檬跟季白比赛跑的灿烂笑容,也想起姚檬望着季白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许多以前她没注意的点点滴滴,电光火石般在脑子里串了起来。
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一顿:原来姚檬也喜欢季白。
☆、31
警车在国道上飞驰;季白靠坐在后座;微阖双眼。耳边的引擎声、风声渐渐变得模糊……
忽然;他感到身上微微一沉;睁开眼;看到身旁的姚檬;正低头将一条桃红披肩搭在他胸口。
季白起身坐直了。
姚檬抬头望着他:“再睡会儿吧?你一晚上没睡;身体会扛不住的。到了我叫你。”
“不用。谢谢。”季白将披肩掀起来递还给她。
昨晚接到局长命令;两人连夜驾车上了高速,今天一早抵达响川县城。
案发地点在下面的麻蒲乡。季白开了一夜的车;这才换到县公安局的车上;路上抓紧时间小寐片刻。
窗外晨光明媚,季白手搭在车门扶手,盯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没有说话。姚檬看一眼他高大挺拔的身材、英俊沉毅的侧脸,心口微微有点疼。
沉默片刻,她将一叠资料递给他:“你要的资料,整理好了。”
“辛苦。”季白接过,低头看了起来。
姚檬没有再说话。每当他看完一部分,她就主动拿过来整理好。需要其他资料时,快速找出来递给他,安安静静的配合着他。
——
乡间公路坑洼起伏,阳光下的高粱地,十分碧绿繁茂。一行人下了车,沿着田边小径往里走。前方围了一堆叽叽喳喳的农民,当地警察正努力维持秩序。
季白沉着脸挑开封锁条,大步走进去。姚檬快步跟在他身后。
庄稼旁的空地上,残余着小片干涸的血迹和凌乱的足迹。而尸体已经被运往市公安局。
县刑侦队长叫苏穆,三十余岁,解释道:“死者叫马蓉蓉,十六岁,女性,H省广义县人。”
H省跟霖市跨了好几个省,姚檬提出疑虑:“你们这么快就确定了死者身份?”
苏穆答:“马蓉蓉半年前在当地失踪,怀疑被拐卖。她的父母向当地公安申报,DNA数据录入了全国打拐系统。所以昨晚一对比,就有了结果。”
他顿了顿又说:“马蓉蓉是个聋哑女孩,父母也是聋哑人,从她失踪后就全国各地找。听说经济条件不好,积蓄用光后,一直靠乞讨为生。我们今早已经联络到他们,明天应该能到。”
季白和姚檬都没说话。苏穆又递了叠现场照片过来。
照片上的少女,就蜷缩在他们面前这片空地上,穿着T恤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头部有大片血迹,依稀可见清秀白皙的容貌。
苏穆说:“我们询问过本地人,之前没人见过受害者,应该是昨天刚被带到本乡。她身上旧伤累累,胳膊、脖子上都有挣扎搏斗的痕迹,衣衫凌乱,皮带还没系好。另外,现场发现了另一个男人的足迹。我们怀疑是人贩或者买主强~奸未遂杀人。”
——
日光越来越炽烈,当地公安都安静而焦急的等在外围。围观村民们更是好奇又兴奋,看着这两个据说专程从市里请来的、却又这么年轻好看的神探。
一接到报案,苏穆立刻命令乡派出所保护现场。因为案发时间段是晚上,这里又偏僻,所以嫌疑人的脚印保存的比较清晰完整。季白蹲在田边一串脚印旁,沉思片刻,开口:“按照脚印长度、深度推断,嫌疑人身高165cm至175cm之间,案发时穿一双皮鞋。”
姚檬蹲在他身旁,举着录音笔。苏穆拿着纸笔飞快记录着。
季白继续说:“年龄18…30周岁,体型偏胖,体重在80公斤以上,案发时左肩背有一个包裹。”
姚檬和苏穆都是一怔,苏穆问:“为什么?”
季白眉目不动,盯着脚印,淡淡解释:“脚印的前脚掌用力均匀,步伐稳健,这是年轻人脚印的特点。如果上了年纪,后跟留下的擦痕、和带起的泥土会更明显;此外,该男子步子幅度不大,但是步伐较宽、开角较大,这是胖人的步伐特点。按照脚印长度和深度比例,也可以判断出这一点。”
姚檬问:“包裹呢?”
季白指着左脚印:“每个左脚都比右脚脚印略深,这有两个可能,一是跛子,二是背有重物。但双脚脚印清晰程度相同,说明鞋子常年磨损程度相同,那就不是跛足,而是背有包裹。”
姚檬和苏穆听着听着,都隐隐兴奋起来。苏穆拿到一条线索,就立刻用对讲机通知外围同事,贯彻到正在进行的搜捕工作里。于是其他警察也都听得啧啧赞叹。
季白又沿着田边走了一小段,说:“受害者是跟嫌疑人一起走到案发点。两人脚印并列、清晰,用力均匀,没有奔跑或者挣扎痕迹。”说完后,他又指着右侧两串被保护起来的脚印问:“那是谁的脚印?”
苏穆答:“是报案人。叫张壮志,45岁,本地人。”
季白走过去,负手盯着脚印看了一会儿,抬头看着苏穆:“立刻找到他。他不光是报案人,还是死者的买主。他很可能见过凶手。”
这条线索传了出去,警察们都精神一振,村民们则是瞬间炸翻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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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炽亮,季白、苏穆和姚檬坐在县公安局的审讯室里。很快,张壮志就被带到了。
这是位矮瘦、相貌敦实的农民。苏穆只严厉的训斥逼问了几句,他就涨红了脸,神色惊惶的全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