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不要怕,没有父母的爱,他还有她;她想说不要伤心,在这样最是孤单的时刻,她会陪着他;她还想说要振作起来,她喜欢看到他自信沉着的神情……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他的泪水灼热,滚烫地低落在她心头,而她的内心也早已泪如雨下。
如果……这样的时刻再早一点,他能将他的无助早一些告诉她,如果她能早些发现他的脆弱,那么现在,他们是不是早已不一样?他们不会这样互相爱着,却只能拥抱着各自哭泣;他们不会这样彼此痛苦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越来越痛。
她真的好痛好痛,早已被自己斩断的情愫,在这一刻再次张牙舞爪朝她袭来,她狼狈地躲避着,却被打得遍体鳞伤。
静静地拥抱了许久,陆思齐才轻轻地放开她,他朝她笑了笑,苦涩地说道:“我是不是很失败,放弃了我的爱情和家庭,放弃了自己的自由,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原来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
她笑了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你瘦了很多。”
他抓住她的手,眼底是猝不及防的疼痛:“瑾瑜!”
她挣脱,将手盖在他的眼睛上:“思齐,你是对的,这是你应该担负的责任,不管现在情况如何,作为一个企业管理者,你是对的。至于你的爱情和你的家庭,你已经抛弃了,以后你会有新的家庭……”
“瑾瑜!”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忽然哽咽:“这辈子……我都没有了再爱别人的力气了,新的家庭,为什么我还要有新的家庭?这一路走来我觉得好累,可是还是要不停地往前走,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感到痛苦的时候,回过头看看,竟然都没有一个人……”
她的心剧烈地一颤,放在他眼上的手颓然地跌落下来。
面前的男人,早已满眼泪水。
他们都爱得太深,却被横隔在他们中间的东西伤得更深,爱情,似乎已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美好,她以为只有自己受了伤,可是转头看看站在原地的他,却发现他也早已浑身是伤,淅沥地留着鲜血。
他复又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地传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会和苏湄结婚。陆氏已经不由我做主,堂叔正在收拾烂摊子,我现在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我不要和她结婚,他们已经没有可以要挟我的把柄。”
宋瑾瑜皱起眉头,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你怎么了?”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却被烫得缩回了手。“陆思齐!”她气得将他一把推开:“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遇到事情了就想要逃避,甚至不管自己的身体?!你现在正在发烧说胡话,你知不知道?!”
他居然笑了起来:“我知道,我故意的,只有这样你才会关心我,才不会不理我,不接我电话……”
她闻言,忽地就愣住了。
他还在傻傻地看着她笑,笑容里面却夹杂着许多落寞,望向她的眼神,深情又执着。
“他们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么?”他执着地抓着她的手,低低地唤她:“老婆……”
☆、第四十七
宋瑾瑜不由分说;拉着陆思齐打车到了医院。
又是市一医院;又是输液部;不同的是,上次是李泽;这一次却换成了陆思齐。
宋瑾瑜无奈地抿着嘴;看着他满脸痛苦的样子;终是不忍,跑东跑西帮他交了钱、拿药。等她回到输液室;发现他竟然已经歪在椅子里睡着了。
护士小声叮嘱她:“总共有三瓶,这一瓶吊完了你就按铃叫我。”
她连忙点头道谢;等她在椅子里坐下,这才觉得累。
转头看去;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双眼紧闭,可是似乎在睡梦中还是不太安宁一般,只见到他的眉头深深皱起,眉心两道竖纹,脸上的表情除了不安,还有痛苦。
她叹了口气,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也不知道这一晚上他是怎么撑过来的,刚刚量体温,护士惊讶地说已经到了39度,这会儿她碰到他的皮肤,才发现他的手臂滚烫,身上更是烫得吓人。他这样迷迷糊糊开着车出门,还在外面站了大半夜,她只要想想都觉得后怕,真不知道他何时变得这样冲动!
睡着的男人抓住她的手紧了紧,无意识地呢喃:“老婆……老婆我不舒服……”
她的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警地刷刷掉下。
不知道是哪一年,他应酬回来,酒气熏人地歪倒在她身边,捉着她的手往自己滚烫的脸上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呻吟:“老婆,我难受……”;也不记得是哪一次,他们激烈地争吵完,冷战过后,她快要睡着,他却忽然翻身抱住她,低低地说:“老婆,我好难受,我们和好吧……”
往日的画面重现,她似乎看到了那个皱着眉头满脸落寞的男人,和眼前这个人一点一点重合起来。
还是那眉那眼,还是这样痛苦的神情,不同的却是心境,是他喊出那一声“老婆”时的隐痛。
他仍是熟睡着,似乎不知道自己的低声呢喃给她带来了怎样的触动。他的手也一直紧紧地抓着她,像是生怕她会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一般。
她伸出左手,慢慢抚上他的眉心,一点一点将他皱着的纹路抚平。过了片刻,她才慢慢放下手,想要将他握紧的手扳开。
可是他却将她的右手死死扣住,任她怎么用力,都无法解脱。
也许是她动作太大惊扰到他,他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目光迷离地看着面前的她。
时间好像一下停滞住,宋瑾瑜一脸泪水,猝不及防地看着他。
“老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火烧火燎般疼痛,再动了动身体,一阵晕眩猛然朝他袭来,可是他仍是咬了牙朝她靠近。“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她迅速地抽回自己的手,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没什么,思齐……”她顿了顿,过了许久,久到陆思齐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才再次说道:“他们不希望你去坐牢,所以才会走得这样决绝,你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按照他们安排的去做。”
陆思齐惨然一笑,大声打断她道:“瑾瑜!你一定要这么残忍么?就连一刻的时间也不给我,你一定要这样摇醒我,让我从美梦里面醒过来?!你知道的,你全都知道……”
“美梦?”她笑了笑,眼眶却又重新湿润。谁不想一辈子睡在梦中,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够永远美梦成真? “美梦都是短暂的,你尝试过了,现在也该醒了。”
他惨白着脸看她,眼里有绝望,有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能一直让他沉浸下去?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梦里面,她还是他的,他生病,她悉心照顾,且满心焦急。
从未有过这样绝望的时刻。他一无所有,却独独只记得她。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份坚信,她还肯不肯要。
是他先将她推开,是他没有让她和他一起分担困苦,也是他,将自己变成了与她毫无关系的前夫。如今,她不要他了,他的哀求和爱情,在她眼里已经没有了分毫价值。他后悔,也沉痛,可是他更想耗尽一切将她挽回。只要她肯要他……那些坚持,那些抱负,他都统统不要,只要她还肯要他……
“瑾瑜……”他握住她的手,缓缓放到自己早已湿润的眼角:“我什么也没有了,我现在只有你,你还要将我推开吗?”
感到她的身体一震,陆思齐原本颓丧下去的精神忽然振动,他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滚烫的额上:“我的头好痛,还有这里……”他带着她的手放到胸口,“这里更痛……”
所有防线在这一秒全部崩塌。眼泪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汹涌而出,她颤抖地抬起手,却没有办法止住自己的泪水。他咚咚的心跳就在掌下,快速而又沉重,一下一下,将她即将崩溃的心防慢慢摧毁。
她想要逃,想要推开他,想要开口规劝,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坐在这里,呆呆地看着他,呆呆地让自己越来越痛。
“瑾瑜……”他闭了闭眼,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侧,像是着了魔一般不停地念着她的名字:“瑾瑜,瑾瑜……”
“从头到尾,都是我在自以为是,我以为对你最好的事,却是将你伤得最深。可是失去了你,我才发现我早就已经失去了一切……瑾瑜,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后悔过,你不要再推开我,我从来没有爱过苏湄,也从来没有想过和她在一起,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苏湄的脸适时出现在她脑海,神智犹如开闸的洪流,瞬间喷涌而出。她触电一样猛地收回自己的手,踉踉跄跄站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她转身夺门而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的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再这样下去,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她会想要不顾一切,只和他在一起!
值班的护士惊讶地看着一个捂着嘴的女人快速跑过,她们面面相觑几秒,未几,走廊那一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护士走到门口,却看到原本在输液的男人步伐不稳地朝前面追着,而他的手上,鲜血淋漓。
护士走上前想要阻拦,却没想到还未走到近前,扶着墙的男人忽然“砰嗵”一声,整个人朝前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值班护士忙不迭跑上前去扶人,抬眼看了看早已看不到人影的走廊,忍不住朝身边的同事埋怨:“哪有这么做人女朋友的!”
同事也点头,两个人合力将陆思齐扶起来,可是高烧的男人却一直喃喃念着什么话,两人对视一眼,屏气仔细听去,过了半天,却依稀只听到一句:“老婆,别走……”
☆、第四十八
回到家;却没有办法再睡着。。。。。。宋瑾瑜睁着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路灯从窗口流泻入内,撒下一片昏黄。
躺在床上;过去种种却犹如走马观花般一一在脑海略过;她奋力地甩了甩头;却招来一阵晕眩,晕眩过后;又是汹涌澎湃的痛楚。脑海里是他皱着眉的样子,带着祈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