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要不自首、反而去报警,那他就是不在乎你死活!”
麦冬突然的歇斯底里和话语里的破釜沉舟,瞬间反射出他对报警的恐惧,立刻被青楚敏锐捕捉。不谋而合,在下意识里青楚也排斥报警,她知道警方一旦介入,事件的车轮就滚滚向前,他们再也无力掌控局面,周晋、麦冬再也没有可能返回办公室达成的和解点。尽管那美好的局面仅仅维持10分钟,就随小样打给110的电话土崩瓦解;尽管那深植于双方内心的美好期盼,从未在现实里被实现,但它多么让人心向往之,甚至到此时此刻,青楚也不肯撒手实现它的可能性。她要运用智慧,为和解的微小可能,博得存活机会。
“麦冬,你说得对,所以我敢肯定周晋绝不会报警。一怕我有不测,二他不想放弃与你和平解决问题的希望,一旦报警,不但两败俱伤,还将彻底堵死你们平息事态的后路,所以他选什么都不会选择报警,在这点上,你和他完全一致。但有一点不保险,我家里!我没回家、她们又联系不上,肯定焦急万分,到明天还没消息的话,周晋拦不住她们报警,那以后事态就不由你控制了。”
“你什么意思?”
“既然我们双方希望自己解决,不牵扯别人,你能不能让我给家或者周晋通个电话?避免报警,横生枝节。”
只用一回合对话,青楚就把麦冬带进她的逻辑轨道。猜得一点不错,杨怡此刻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无论怎样打手机都联系不上女儿,本来心理紧张的杨怡,神经骤然绷紧,再拨周晋手机,对方却占线。
坐在杨家门外的周晋,此刻接的是一个来自隐藏号码的电话,他知道是麦冬。
“赵青楚有话跟你说。”
随即话筒里传来青楚声音:“周晋。”
“青楚你安全吗?他没伤害你吧?”
“放心,你没报警?”
“没有,我怕一旦报了,会让事态失去控制,对你反而不利。”
“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我怕家里担心,你能不能赶紧去一趟,随便编个理由,先安抚住她们。”
“我马上去。青楚,我会千方百计保证你安全,什么都比不上你重要,包括我生命!”
尽管青楚足够坚强、足够镇定,但周晋的话直入心里最脆弱的部分,猛然酸软,喉咙下抵着麦冬的刀锋,哽咽出声:“我信你!”
麦冬抽走手机,中断两人对话:“周晋,看来你还真在乎她。”
“麦冬,相信青楚把一切向你解释清了,接受我建议,和平解决吗?”
“不接受!你说什么我都不信,想平息只有一条路,就是按我说的办,明早8点去自首!”
间不容发,这场通话还没结束,杨怡的电话就嘟嘟催逼。
“周晋,你和青楚在一块儿吗?我们联系不上她了。”
“我正要来家告诉你们,车到楼下了,进门再说。”
周晋脚步刚到门外,门就开了,杨怡、郎心平都满脸焦灼。
“青楚到底和没和你在一起?她去哪儿了?”
“阿姨、姥姥,是这么回事,刚才我俩吃晚饭时青楚接到事务所电话,邢律师去外地代理案子,点名让她过去,还要立刻就去,所以我直接把她送机场了,青楚来不及回家,派我过来打个招呼,让你们放心。”
杨怡悬着的心总算落定:“怪不得打不通手机,飞机上关机。”
“邢律师说过去以后先封闭在酒店里,暂时不能与外界联系,所以可能明天也打不通她电话,别着急,一处理完她马上回京,用不了几天。”
“什么案子呀,还用封闭?”
谎言谈不上高明,也难保牢靠,但周晋想不出更好的,至少可以为他赢得一天一夜的时间;而麦冬此刻只需要等待明早谜底揭晓,因此有了与青楚聊天的闲情逸致。
“赵律师,我走后,丽红她过得好吗?”
“开始受不了,去事务所把我打一顿,后来平静了,上班、回家,照顾自己,我想你不在的时间太长,她习惯等待和依靠自己,作为女人,她真坚强,让我感动。”
“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那天蹲在防火楼梯里,脑袋都快想炸了,我使劲想她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以后再拖个孩子,还不知道有多艰辛,我再一意孤行、钻牛角尖、跟自己较劲,就不是人了。”
“最后决定回去,你做对了,周晋也是被你的反悔触动,才也想结束这一切,其实他和你有一样的渴望。”
“如果他真和我想的一样,想必是因为你吧?”感叹自己、也像感叹周晋,“身边有个好女人,会让你不由自主渴望爱情、渴望生活。”
“为杨丽红,你不该铤而走险。”
“赵律师,其实你这人挺让我意外的。从一开始接触,你就很智慧,又不失原则,揭穿我们做伪证后,本来以为你会站到周晋那边去,帮他反过来指控我们诬告,结果没有,出乎我意料。”
“我只是按职业规则办事,对你、对周晋都不例外。”
“丽红说你虽然是非分明,但心里有大慈悲。”
“要不是因为你和周晋的关系,我和她没准会成为朋友。”
“是呀,要不是因为十年前,你和周晋真是才貌双全、人见人羡的一对儿,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麦冬,到现在我都对你咬定是周晋把郁欢推下水感到难以理解。当初我准备代理申诉时,认真做过调查取证,确实没发现任何证据,能证实周晋有嫌疑。可能你是被冤枉的,但真凶不一定就是周晋,也许另有其人,是当时出现在现场的第三个人,你为什么偏执地认为就是他呢?”
“我知道没证据指控他,所以会钻牛角尖制造假证,那是因为证据在我心里。”麦冬一跃而起,把自己胸口拍得咚咚作响,“在这儿!”
“直觉会给人误导。”
“那你给我分析分析,在我离开河边后,郁欢还能抱住谁不放?会是随便路过的甲乙丙丁吗?一定是和她发生感情纠葛的人,只能是周晋,我的直觉就是事实!那天,郁欢见周晋跟踪我们约会,怕起冲突,就把我支走。我走后,周晋努力挽回他俩的情感,但郁欢决定分手,周晋接受不了,一怒就把她推下水!这是用十年时间反反复复推理出来的,我不信谁有本事拿出更合理的解释把它推翻。”
青楚无法辩驳。
“是,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证据,拿法律没办法,可我告诉你,周晋就是凶手,绝对肯定!百分之百!你可以继续不信,继续说我偏执,可你再想想:我一个刚坐牢出来的人,为什么要冒着再次入狱的危险报复他?我真疯了?自暴自弃、后半辈子不想过好日子了?我是顺不过来这口气!都说女人直觉最准,你先忘了法律,用直觉想想,周晋真那么好、那么高尚、宽容?用宽广博大的胸怀,原谅偏执狂无休止地纠缠,无论怎么下毒手,他都能一笑泯恩仇?他为什么帮我向警方澄清?那是因为他内疚,对我有愧,要不是曾经对不起我,他凭什么这次放过我、还为我开脱?好好想想吧。”
麦冬这番话,像巨钟在青楚耳边敲响,振聋发聩。奉行逻辑的律师,一点挑剔不出来这段推理的逻辑错误,麦冬蓦然展开一张画卷,给往事另外一种面貌。青楚竟然直觉它是真的,可怕的直觉如锐利刀刃,直插心脏。
麦冬命令他向警方自首,是周晋无法完成的任务,这是他们之间永远无法调和的分歧,但不去,就意味把青楚生命放上任人宰割的赌盘,哪一个他都办不到。一天一夜时间里,周晋必须在对方的非此即彼之间,搏出第三种可能性!
深夜,杨丽红被敲门声唤醒,披上睡衣,来到门后:“谁呀?”没人回答,又敲两声,“麦冬?!”门外“嗯”一声。杨丽红刚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周晋血红的双眼就逼近眼前,尖叫被扼杀在喉咙里。周晋捂住她的嘴:“杨丽红,麦冬把青楚绑架了,不管你怎么恨我,不管咱们对立多长时间,从现在起你我别无选择,必须联手!”
被绑架的青楚彻夜无眠,咬啮她心灵的并非恐惧,是另外一种真相的挥之不去。那是她心底屡屡若隐若现、又屡屡断然否决的东西,是她生平从未遭遇、对理智与情感的考验。麦冬也无法入眠:“赵律师睡不着?我也是,不过十年来天天这样,习惯了。等吧,天一亮就会有结果。”周晋同样状况,他和衣而卧,眼睁睁盯着时钟一点点逼近7点。时间成为煎熬人的凶器,8点逼近,麦冬对青楚说:“赌局就要揭晓。”
麦冬安排的人等在公安局门口,准备迎接自首而来的周晋,然而对方始终没有出现,时间逼近8点20。
8点半,麦冬手机砰然炸响,窒息的空气被引爆。
“怎么样?”
“人没来。”
麦冬脸色阴沉挂断电话,转向青楚:“你赌输了。”
青楚一点不恐惧,她坚信这不是最后的结果,周晋绝不会对她的生死存亡袖手旁观!
麦冬给手机换张电话卡,再拨,话筒里周晋先发制人。
“麦冬,我一直在等你电话。”
“死活不自首?你女人命没名誉地位重要,对吗?昨晚说得真动听,不过这才是你,要不是心狠手辣,你怎么忍心把郁欢推下水?好,那就再让你体会一次失去的滋味。”
周晋一声断喝:“慢!情况一夜间发生变化,做选择题的不是我一人,你也被拉进来一起做了。”
“你什么意思?让我选什么?”
“杨丽红现在在我手上。”
“我不信!”麦冬倒抽冷气,随即听见话筒里杨丽红的嘶喊,“麦冬救我!救救咱们孩子!”他的愤怒被点燃,“我靠你周晋!她怀着孕呢!你他妈要弄破她点皮,我拼了命也要杀你!”
周晋用同等分量的愤怒咆哮回来:“你要敢伤害青楚一根汗毛,我先让你一身两命!看咱俩谁更狠?谁更痛苦?”
麦冬愤怒已极,把手机摔向水泥地,以卵击石,七零八落,一如他与周晋智商博弈中一举溃败。
青楚瞬间醒悟,周晋目的是以反绑制约绑架,变被动为主动,救她于险境。这一刻,虽然没交流、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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