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我多话了呢,其实师兄应该都清楚吧?后来家族和情人之间,她不得已选了家族,忍辱嫁人做妾,却在新婚第三天,发现父亲已死在狱中,终于受不了屈辱,用情人送的匕首自尽了。不过,这个故事还没完……五年前,那个刺史一夜之间被人灭门,据说连头也被人割了下来,找都找不到了呢。”
她倾身靠向楚曦,故作神秘的在他耳边轻语,“你说,是不是白霜华的冤魂不散呢?”
他微皱下眉,冷道,“师妹何时也学会了绕弯子。”
她咯咯笑出声,坐直身体道,“师兄真无趣呢,不玩了。师兄不都知道了吗,她的情人恰巧也叫晏重楼呢。你说,诛杀朝廷命官,应该判什么罪呢?”
他清澈的眼眸此时深得看不见底,半晌才淡淡道,“师妹何不去问刑部?”
一提到刑部,她不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谁要向那帮蠢材请教了?”她也没有义务和刑部分享情报,所以当年的血案,她虽知道真相,却从没有兴趣向刑部透漏。没有透漏的原因,一部分是觉得那个刺史该死,另一部分,是欣赏晏重楼的用情。
包容情人的背叛,心疼情人所受的屈辱,甘愿沉沦地狱的一手创立了霜叶楼,只为替情人复仇……若不是爱到了深处,又有哪个男人可以做到这一步?
因此,她对朝廷命官灭门一事保持了沉默。
而今晚之所以会布局,一方面是十三杀云霓裳惹恼了她,另一方面则是她觉得晏重楼自身的势力跨越黑白两道,已经很强,再让他成为武林盟主,就会过度膨胀容易失控。
却没想到,她的小动作引出了惊人的后续,楚曦竟然出手救了晏重楼。
楚曦的为人,她也算了解,决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他会救晏重楼,只能说明他们关系非浅。又或者,晏重楼本来就是楚家在暗处的势力?
想到这,她不禁冷汗直流,一支强大的杀手部队,在储位之争中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她实在不敢想象。所以在楚曦今晚出现的一刻,她就改变了主意。现在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晏重楼。
敏感的察觉到她的杀机,他深深看她一眼,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你信不信都好,晏重楼从来都不是我的属下,也从不听命于楚家。”
萧妍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那又如何?”潜在的危险已经被她看发现,自然是有杀错不放过。更何况,除去晏重楼她也不必费多大力,只要将他是霜叶楼主的消息散播出去,他很快就会是武林公敌。
又是沉默,楚曦若有所思的望着晏重楼,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她却被一种无形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
倏的起身,不打算告别的向外走去,楚曦清冷的声音终于在这时从身后传来,“师妹觉得玲珑阁主的身份可换得他一生平安?”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半晌,才转过身面向他,脸上挂着嫣然浅笑,美眸中却仅是寒凛,“这个身份,几乎值得半个天下,却被你拿来保一个人,你叫我如何信他于我无害?”
玲珑阁,她掌握的独立于朝廷之外的情报网,最大的秘密就在于,它的主人是她。一旦这个秘密公开,她本人就会立刻承受来自朝里朝外的各种压力,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玲珑阁可能一夜间土崩瓦解,而她和凌筠便等若失了耳目。想也知道,这个秘密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给她和凌筠巨大的打击。
她已不必问楚曦是如何知道的,知道她身份的人为数不多,其中必然有了楚家的人,而他以这个秘密和她交易的一刻,这颗棋子也已被他抛弃。
弈棋之道,便在于有失有得。楚曦失了这么一大片子,想得的到底是什么呢?
楚曦斟酌许久,似乎在考虑应该怎样为她释疑,半晌,重重叹出一口气,“这是楚家欠他的。”
她不解的看向他,就听他苦涩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
目中闪过了然,不必猜也知道是上一辈造下的冤孽。垂眼认真的衡量得失,突然想起什么的抬眼,“他知道吗?”
他清澈的眸子浮上一丝迷蒙又迅速消散,“知道,却厌憎,厌憎父亲,厌憎楚家,也厌憎世族。”
是白霜华的事情,伤他太深吗?
静静的望着晏重楼许久,她才开口道,“师兄,这次我信你。只要他不介入朝中之事,自然没人动他。”
楚曦面无表情的点头,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明显不想再谈。这一晚,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觉得无比的疲惫。
两人默不作声的踱到门口,她在踏出门槛的一刻突然回头看向他,秋波流转间含着些明悟与欢喜,“师兄,其实门规只是借口,你是不敢杀我,对吧?”
他一愣的时候,她凑近他,柔声道,“因为你做不到不动心的杀死我,是不是?”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说完不等他回答便得意地走了,留下他望着她的背影苦笑不已。
连他的犹疑都被她瞧了出来吗?真是输得一塌糊涂。
天道修行,最重精神完美无缺,一旦出现裂痕,轻则进境迟缓,重则终身无缘天道。
脑中闪过师父临终前枯槁的面容,他眼神黯沉。道胎魔体,天性相吸却也天生相克。他师父年轻时便曾与魔门女子纠缠不清,后来因朋友被她所害,一时激愤手刃了那个女子,却从此于天道一途再无寸进……
而他对她的感觉太模糊,惊艳她的美丽,欣赏她的慧黠,却也厌憎她的残忍冷酷……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所以,她说的对,他的确不敢杀她,他怕自己步上师父的后尘,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前尘
萧妍一进门便看到绝美的少年很没形象的斜在椅子上,见她进来,有些疲惫道,“秘藏已经找到了。明早就动身怎样?”
她眼睛一亮,开心的点头,又看了看他,回房前丢下一句,“你若想睡床就变回小白。”
躺下许久快睡着时,才感到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跳上了床,无意识的笑笑,心想,他还真是只别扭狐狸。
天刚亮便被人摇醒,睁眼便看进一双紫眸,里面尽是不耐烦。“你还去不去?要去就快起来。”
斜了他一眼,懒懒的爬起来,随便洗了个脸,然后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换衫。他见状立刻跳了起来,涨红着脸跑去了外间,嘴里还碎碎念道,“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羞。”
她轻笑出声,起床气尽去,心情大好。没见过这么纯情又蠢的狐狸。
“喂,你要不要多带个人去?”他语气中有着犹豫不决。
“带谁?”她一边套衣服,一边不在意的搭话。
“昨晚一直和你说话的那个男人。”
她一愣,停下了穿衣的动作,“为什么?”
“他很强,可以保护你。你知道的,秘藏我可能进不去。”他语气凝重。
她眯起眼,想也没想地答道,“不必了。”
开玩笑,楚曦若是知道了真相,不捣乱就不错了,还会帮忙?
得益于之前平白多出的几百年功力,千寻现在已可以带人土遁,所以她只是牵着他的手,闭个眼,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
四围皆被雪覆盖,皑皑一片,草木不生,看不出什么,只能确定是在狭小的山谷腹地。身后便是十尺见方的一个洞穴,勉强能让两人并肩而入,里面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好在他们皆夜能视物,在黑暗中行进,倒也无甚不便。
一路走来,没有感到任何生物的气息,思及外面荒凉的样子,也就不觉奇怪。这里应是极高的位置,常年冰冷,并不适合生物生存。想到这,她无比庆幸自己披了貂皮大肇,因为洞内也是结着冰的,若是普通人上来,穿得再厚怕也撑不了多久。
在洞内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臂上“银蛟”的鞭灵已和她失去了感应。
若有所悟的转头看向千寻,果然见他的脸苍白如纸,可能是秘藏深处布了什么驱妖的阵法,她的灵力已受到压抑,想当然,千寻更是首当其冲。
“已经可以了,千寻,就在这里等我吧。”她松开了一直牵着他的手。
他皱眉,却也无法可施,再往前走,他不但护不了她,还会拖累她。
“要小心……”放开了手,不安的感觉却萦绕于心。
她安慰他的温柔一笑,抽出腰间的匕首“破军”,信誓旦旦道,“没关系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就凭她没了灵力、只能称得上二流的功夫?他看着她走远,眉头皱得更紧。
******
空气越来越稀薄,地势时上时下,在山腹中蜿蜒……她深深吸一口气,觉得唯一安慰的是,这山洞还算干净,没有什么蛇虫之类的,不然她恶心也恶心死了。
黑暗中没有时间,她所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不知道又走了多远,终于走到了地道的尽头……不,与其说是尽头,还不如说这里才是秘藏的入口……
那是一堵刻着不知名文字的石壁,她一阵恍惚,摇了摇头脑子恢复清醒时,竟莫名的看懂了,大意是,此门只为所等待的人开启,若想开门要滴血入槽……
为什么能看懂?难道又是因为母亲留下的记忆?她想不通,便抛到脑后,开始仔细观察石门,门中心果然有一道细如发簪的槽。上下左右又看了一番,四围都是光秃秃,没有任何类似机关的东西,唯有右侧墙上用同样的文字写了“封龙”二字,然而二字周围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也就是说,想要开门,要吗,滴血,要吗,就得打碎石头硬闯。而她很确定,这墙很厚,她绝对打不碎。
别无他法,她只得皱着眉用破军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