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伸手接了过来。
不过只是把玩着那把叉子,却并不食用。
有点发愣的瞧着对面坐着那个人,似乎到现在还有些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和他坐在这家蛋糕店里?
为什么呢?
是因为这个男子对她说。
我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我能想到的就是你。
所以,
陪陪我吧,只要一会儿。
不,
不应该是这个理由。
她不是观世音,不是天使,没有那么善良。
可是,她还是和他一起坐在了这里。
这是为什么呢?
商岑岑一时没有想到答案,她用眼睛看着那张曾几何时在过去意气风发,现在却被厚重深沉的冷峻盖莫的年轻脸庞。
试图寻找答案。
生活可以迅速的改变一个人的面貌,通过打击,通过伤痛。
比如他。
过去始终保持适度清雅笑容的脸上,就在刚才她的一瞥中就能发现了那藏匿不住的冰冷被他那身黑色的衣物映衬得更加严酷,几乎让她讶然。
仿佛在不久前的晚宴上见到的只是他的一个替身。
其实,他不应该选择那样的一个颜色。
同时,商岑岑找到了关键。
她的心软同意。受邀来到这家西点屋就是因为这身衣服。
因为,那是孝服。
现在是他的守孝期。
于是,那黑色拘禁了他。
这让她莫名地生出了同情。
突然,凝视着窗外的他侧过了脸,却见她一口未动,于是忖度道。
“你不喜欢这味道的吗?”
“那我请你吃别的吧。栗子味的怎么样?”
说着就要起身往柜台餐台那儿走。
而那带有着象征意味的黑纱手臂在她眼里突兀的一晃。
商岑岑心里闪过瞬间的刺痛。
“不用了,叶春寒。我没说不喜欢,你不用去换。”
她连忙地按下了他的动作,笑微微地解释。
“我想等一会儿再尝,所以先放一下。”
重新落坐,他挪动了下桌上那杯热茶的位置。
故意耸了下肩,半分认真半分玩笑的说。
“呵…………我还以为我又让你‘没机会对我产生好印象’呢。”
“毕竟我的‘机会’可不多了。”
接着,他无意般地朝她看去。
商岑岑恰时垂下眼睛,探下头深闻着玻璃杯里,祁门红茶所弥漫开来的隽永香气。
叶春寒,自嘲地摇摇头笑了。
摆在雅致的瓷盘上小小见方的食物,她从边缘开始用叉子划出一块,放进嘴里。
馥郁的芝士味在口腔里丝绸般地化开。
忍不住点点头,赞叹厨师的好手艺。绝对算得上是西点里的艺术品。
叶春寒端起那杯摆在自己面前舒缓地冒着热气的绿茶。
清饮一口,茶香四溢。
收回了自己望着她的眼神。
捏着透明水杯的手指,浅浅地在那上面留下一个螺纹。
他自己看着那个指纹稍有停顿,然后微微眯起了双眸。
“这个地方,是我父亲带我来的。”
“用红茶配提拉米苏和蓝莓芝士也是他教我的。”
商岑岑闻言,放下手里的银叉。
微笑着附和。
“是吗?那他很有品位。”
东西的确好吃。
叶春寒的杯子里的液体在里面产生一小小的旋涡。
“知道吗?我父亲他是一个不太讲究生活细节的人,许多琐碎的小事,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总是为家族里的事情奔忙操劳。”
“可是,从我记事起每年的六月四日,他都会到这里订上一份蛋糕,然后让我回去送给我母亲。”
“这是我母亲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所以每年我母亲的生日都会收到那份礼物。”
商岑岑不免有些讶异。
实在是很难从和叶孝正不多并且不快的几次接触中,推论出他也有那么柔软温情的一面。
“不敢相信,是不是?”
见她微挑眉梢,满是怀疑。
他轻笑。
“有很多人都恨他。”
“我父亲在外面办事一向雷厉风行,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我看见过那些恨他恨到想要杀了他的人。我也见过他处置那些囚犯的残暴和血腥。”
话音越来越轻,却没有厌恶。
他凝视着手里的杯沿,俊秀的脸上掠过怀念。
“可是,我崇拜他。”
“真的,我非常崇拜我的父亲。”
“虽然,从小他基本没有陪伴过我们。他总是那么威严又沉默。根本不曾赞扬夸奖过我。”
“但是我心里一直都很快乐,因为我知道他的严格要求出处于对我的关注和希冀。”
话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窗外是正在一点一点往下落的太阳。
“他们说他是被人打死的。”
很平静。
如同转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的平静地让商岑岑闭上了眼睛,觉得窒息。
“他们说我父亲是被人偷袭而死的,为了保护我大伯。”
“前天,下葬了。”
“呵………………呵!!”
他开始笑。
而她睁开了眼睛。
“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
“他们甚至都不允许我去看他。”
桌上那一块洁白的平整的方巾被人抓着颤抖着,是绝望?是愤怒?
“呵……………………,我连我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都不能见?”
没有眼泪。
他依然微笑,和她对视。
显露出一种怨恨,深刻到骨髓之中。
令人头皮发麻。
“我答应过我父亲,在他离开家的时候,照顾好我的母亲和妹妹。”
“可是,‘他’却把她们………………。”
他笑了,却捏紧了拳头。
商岑岑咬了下嘴唇。
知道他那句梗在喉咙的话是什么。
叶涛的手段一向快、狠、绝。
养虎遗患,他是不可能这么做的。
而没有了叶孝天的庇护,叶春寒和他母亲极其胞妹的日子可想而指。
就在叶孝天的丧事尚未过去的第二天,他的妻女就以保护的名义被软禁在南方。
“而我得去北部了。一个连一个工人都没有的废弃军工场需要我。”
“做主管。”
他嘲笑讽刺地把手盖在眼眶上。
如同被人抓住鳃喉,动弹不得的鱼,只能乖乖等死。
涩涩发苦的伤疤开始流血。
商岑岑望着他,望着这幕如此熟悉的画面。
在很多年以前,她也同样见过这种表情。
记忆深处有一个和眼前的叶春寒一样的少女就是带着这样的表情。
历史不能重复。
可是命运总有雷同。
如果痛苦磨掉了你的意志,就需要用新的痛苦激发你的尊严。
“所以呢?”
“叶春寒,所以呢?”
霍地,商岑岑站了起来。
走到他的面前,睨着他,冷笑着绞起了手臂。
“你要怎么办?”
“你想就那样被提前送到坟墓,等着自己发霉变质?”
似乎被她此时突如其来地尖刻,鄙薄所震惊。
他有点迷惑发蒙地看着她。
居高临下的她,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叶春寒,像个男人一点。去想办法让你自己强大起来吧。”
“不惜一切代价强大自己。”
“去向那个害死你父亲的人索命,无论他是谁,具有什么样可怕的权利和残忍的手段。”
“为了你的父亲向他挑战!!为你最重要的东西,扫除一切会威胁她们安全的障碍!!”
她的表情悲伤昂扬,激动的让人分不清,面对不幸的究竟是谁?
对于这个打击的感同身受,甚至超越了叶春寒本人。
叶春寒花了很长时间看着她,一动不动。
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什么也没有说。
他离开了。
于是,误会就有了。
叶春寒在生命里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对一个表情,和一段话的误解。
虽然,连一分钟都没有。
地球依然旋转。
人类依然需要呼吸。
可是,他的命运被岔开了另一条道路。
“消息可靠吗?”
埋首在文件里的叶涛,连头也没有抬。
老刘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没有一点变调的回答。
“是的,老爷。我亲自去调查的。”
书写着公文的钢笔停顿了一下,叶涛皱了皱眉头。
“凭她的身份就只是为了这个?”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叶涛暗暗忖量着。他对于事情有某种判断上的直觉。
老刘靠近书桌一步,继续道。
“目前看起来,她的确只有这个目的而已。”
犹豫了一下见他依然眉头紧锁,老刘沉声建议。
“老爷,要不要我派人干了她?”
叶涛没有回答,他略带疲惫地靠在真皮的柔软椅背上。
毕竟年纪大了,最近要和德国方面接洽,让他忙的几乎分身乏术,无暇休息。
按按发涨的眼睛,叶涛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对了,最近宋可怎么样?”
老刘从一旁的冰柜里拿出一包冰镇的液体药物,递给了闭目养神的叶涛。
“他已经学会最基本的德语了。而且关于您布置给他的任务也完成的很出色。”
“我看他将来没准真能成就一番事业。”
叶涛把那些药一口吞下,然后喝了口水。
药物的苦涩还是留存了一点在他的嘴里,不过他笑得颇为开怀。
“是啊。他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人。”
将来把事业交给这个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
叶涛从椅子上起身,有点麻烦的摸挲着自己的下巴。
“现在,他对那个女人很迷恋。”
“要是我们随随便便就毁了他的爱情,搞不好,他就会废了的。”
老刘看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