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修远悠悠地看了她一眼,镜片下有愠色在波动:“为什么不联系我?出了这么大茬子。”
“我以为尹秋奈学姐会……”
他皱眉头:“我记得当时我说得很清楚,有任何情况,劳驾副主任、亲、自、联、系、我!”
“你干吗这么大声音?!我怎么知道事情会恶化?”比大小声?她何夕不怕丢人地宣称她是第一名。
瞎子也看得出,此刻贺修远相当不悦,紧盯着她的视线中有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是这事搞大了,谁能保你?!”他这么担心,究竟是为了谁啊?
形势不妙,她再转话题。
“害羞的我有一句话一直都不敢向你表白,但是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呀,她把姚芊芊那套糊弄人的把戏全部照搬。
“你说。”贺修远推了下眼镜,有点不太自然,干咳几下用来掩饰。
何夕扭捏半天,看准气氛:“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贺修远算是修养好的,换了别人,估计现在早就一拳扁过去了。给她这么一搅和,他硬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好不容易打发了何夕,他在回去的路上拨通了尹秋奈的电话。
“我要这次事件的全部资料,立刻到办公室来!我不管你有什么事情,立刻过来!”口气之恶劣,是谁都没有见过的,好像兴师问罪。
一挂断电话,贺修远的左手狠狠地砸向路灯。灯丝沙沙作响,摇晃得厉害,吓跑了围聚在附近的飞蛾。
考察无用(1)
黄金周就在眼前,一些路程比较近的学生,包袱款款地准备回家。何夕也不例外,早早地安排好7天美好时光,就等着假期的来临。
然,贺修远却老神哉哉地告诉她:四大机构副主席以上人员,将有一个为期7天的郊游考察活动。她作为副主任——相当于副主席——自然必须参加。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3个多月每天和你这家伙在一起了,为什么连黄金周也不放过我?”任她鬼哭狼嚎,贺修远拖着她通过机场安检。
全团一共10人,飞机上,大家很有默契地将事务中心和学生会的位子隔开到最远距离。谁都知道,这两家的大家长向来不合。
踏进飞机,何夕一改怨妇面孔异常兴奋。原因无他,这人是第一次坐飞机。
“我坐窗口!”某人蛮力挤开贺修远,霸占好位子。
“何夕同学不会是第一次乘飞机吧?”他镜片底下竟然显出一抹笑意,从善如流。
“切,你是王子殿下,我是平民百姓。”
落座之后,程子莫和他的副职正好打过道经过,何夕白了他一眼,估计还在为露台上的争吵和他怄气,而贺修远则含笑向两人颔首,表示敬意。
“程主席,你看贺修远那家伙打招呼的时候都一脸狐狸相!”学生会副主席一脸厌恶,低声说道。
程子莫不作声色,他更在乎何夕的反应,好像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从前的敌视状态。他不由地皱眉,皱得很深。
何夕确信,贺修远一定是恶意地欺负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抬杠,连飞机起飞的重要过程都在这毫无意义的废话中错过了。她心痛啊,好不容易坐一次飞机!直到飞机进入平飞状态,贺修远才放过她,让她专心致志地欣赏窗外的祖国大地。
“殿下,你脸色很差耶,要不要紧?”
“没事,一会儿就好。”他把眼镜摘下擦擦,不着痕迹地顺手擦去冷汗,“倒是你啊,不要再晒太阳了,已经黑得像炭了……”
“我呸!你管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何夕还是扭开了贴着玻璃窗的脸蛋。
不知道何夕为什么又不开心,贺修远无力分心去想,一个月坐两次飞机够他受的了,刚才死撑着才能说这么多话,现在好像眼睛一闭就会昏厥过去。好不容易熬过不适,旅程已经过半,身边的何夕没了动静,不设防地靠在他肩头沉睡过去。贺修远向空姐要来毛毯,小心翼翼地将何夕裹起,仿佛对待一个精致的宝贝。
这一幕完完全全落入程子莫的眼。他扑克牌般的脸,了无生趣。
由于“外来的白骨精”要去老家处理事务,这次团队的女生只有何夕以及艺术中心的副团长林琳莉。林琳莉有天使都嫉妒的歌喉,说话的声音都悦耳如黄莺。晚上属于两人的夜谈会,何夕十分享受,好像免费音乐会。
“我的声音好听?没什么啦,以后程主席唱歌的时候,你可要用心听着。”林琳莉夸张地眨着眼睛。
何夕纳闷,怎么说得好好的,又扯上那家伙?他唱歌好听?那冰块与石头的摩擦就是天籁之音了?
“嘿嘿嘿,何夕你和程主席的关系不错吧?”
林琳莉的另一特长就是八卦。她可是艺术中心新闻组八卦部出身,具有接收异常波段的敏锐天线。
“好像不熟吧。”如果告诉她,他们两个两周前还是敌对状态,林琳莉就不会这样想了吧。
“真的吗?真的吗?那你说程主席为什么会冒着如此大风险,不惜破坏四大机构的互不干涉条例来保你?”
鬼才相信这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的表情。见何夕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林琳莉发挥她获取小道消息的功底,开始解释:“你们事务中心罢餐事件搞得沸沸扬扬是吧,而且何夕你又被当成始作俑者,随时面临接到校方退学警告的威胁。你们的主任不在,没人可以出来主持大局,大家都担心着呢,程主席突然调走了这次事件的档案,研究了一下午便召开三方会议,用严厉的言辞逼迫我们中心和社团联盟的负责人在请愿书上签名。你也知道,程主席德高望重,他都破例介入了,我们怎么敢不给面子?得到请愿书,程主席连夜找思政老师团队的带队老师又是威逼又是相劝,最后以自身为担保,承诺派出一半的干事帮助搜查真凶,事情才被摆平的呀。你不知道吗?”
“哦?”
“你这小没良心的,竟然还说和程主席没什么,他听到了多伤心啊!”作为女性,以及程子莫的拥护者,薄情寡义的人她看多了,但是何夕这珍稀品种叫她难以批判。虽说是无知者无罪,但是无知就是无心。
房间里温度降了下来,空调噗噗地向外冒着冷风。在这原本宁静的夜晚,却一石激起千层浪,何夕脸部表情由诧异转为怪异。
“这该死的混蛋!我要去问问清楚!”
她动作飞快。只见一穿着吊带睡衣的人影夺门而出,林琳莉站在房门口看傻了眼,怎么何夕不像去感谢人家,反而是像追杀杀父仇人去了?
何夕不顾形象地在宾馆的走廊上奔跑,刹车在他门口,然后飞起无影脚踢开门。
“程子莫,你给我出来!!”其气势之惊人,气贯山河地动山摇。
被点到名的仇人,板着一张终年积雪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她的穿着之后,这张脸绷得更紧了。
“你!!!!”她一张口好像就有三尺高的火焰窜出来。
“何夕,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啊?”贺修远双手抱胸,笑眯眯地站在她背后。明显刚从隔壁被她的爆破腿引来的。
前面一个人脸色难看到极点,后面一个人笑得像抽筋。何夕被夹在中间,感到浑身不舒服。
“快去睡吧,明天还要出去玩呢。”贺修远突然笑得好灿烂好灿烂,苍白的背景此刻好像充满了盛开的玫瑰,何夕看得满眼星光,脑袋嗡嗡作响——花痴病的严重症状。
“打搅了。”贺修远礼貌地向房内两人致歉,拖着何夕走人。
“事务中心这俩人,演的是哪出戏啊?”学生会副主席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果不是林琳莉告诉她,何夕真会天真地以为,那天程子莫只是恰好知道老师的决议,恰好经过学生馆,恰好碰到她才告诉她的。他的心深不见底,从来不是她能够捉摸的。就像她曾经枉然地憎恨他长达半年,只因为他从不向她解释他行为的缘由。
考察无用(2)
何夕这次真的很想问清楚,不愿意再暧昧不清。可惜贺修远这家伙这几天与她形影相随,每当她的机会来临,他总是笑眯眯地站在他俩旁边。诡异的笑容叫她硬生生又把话吞了回去。
热衷八卦的林琳莉也替她着急:“不如我代你去问?你就是想知道他的动机吧?”如果不出她所料,这种事无非源于隐藏的暗恋。她回去即可出一本增刊,刊登A大校园最浪漫的情缘。
两分钟后林琳莉哭丧着脸回来,显然是被冰霜般的面孔吓到了。何夕叹息,那种臭脸小孩子见了大概会尖叫,晚上睡觉都会尿床。
浑浑噩噩,终于到了第六天的晚上,众人在最后的旅游景点购物。
小小的街道,被摊贩和游人挤得满满的,有些地方只有侧身方可通行。何夕盯着这只猫眼戒指看了许久。摊主好笑地发现,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睛,与这块石头非常相似——猫眼啊。
“你想要这个?”一旁的贺修远拿起戒指仔细端详。
“太贵,算了。”何夕放弃地要走,却被贺修远拉回来。
“老板,我买两个,便宜一点儿吧。”
贺修远一脸诚恳地讲半天价。朴实的当地人,果然为他的真诚所感动,不但算了他便宜,临走的时候,还祝愿他们两个天长地久。
何夕看怪物一样看贺修远,讨价还价的事情他做得这么拿手,仿佛完全失掉了王子雍容华贵的格调,从云端走下变成了市井凡人。
“你很崇拜我?”贺修远笑道。
何夕眨巴眨巴眼睛:“你是我的拜类——崇拜的类型。”
“这是我的荣幸。”大拜类笑得更深刻了,他的神采让夜晚的星辰相形见绌,同时引来众女生赞叹的目光。他们周围竟然有人开始围观!
“来,手给我,拉好,不要走散了。”贺修远顺势牵过她的手。不同于普通男生热烘烘汗津津有些粗糙的手掌,这人的手像井水样冰凉,即使在这暖风荡漾的季节。
手挽手的俩人,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