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修远好像并不吃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由于人事调配问题,事物中心目前没有驻扎任何老师,成为A大史上唯一一个完全由学生自治领导的机构,就像束缚马驹最后的枷锁被挣脱一般。
王子无用(1)
二师兄的单人套间,几个行李箱横竖放着。他正蹲在地上和“师傅”玩耍,没有察觉何夕的脚步。
“二师兄要出远门?”何夕站在朱仁杰身后突然发问。
“哐当”猫食撒一地。
受到惊吓的朱仁杰哀怨地看着她:“师妹走路怎么和猫一样?来‘师傅’送你,正好一对。”他捧过肥大的白猫。
“什么意思?”
“二师兄我要去西天取经,也就是出国求学当交换生啦,这段时间,看护‘师傅’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他慷慨激昂,一副英雄远征的架势。
“你叫我养在哪里啊?”重重重,她快抱不动了。这么肥的猫咪,不论带到哪里都会被当作怪兽给扔出来。
“这个么,你看着办吧,我就去半年,下个礼拜记得来领‘师傅’哦!”
郁闷。非常的郁闷。早上天气还好好的,突然就跟老天爷翻了脸似的,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继“女生周”成功之后,根据广大同学的需要,准备开设的旧书交易活动全部泡汤。何夕与事务中心其他部长和干事,用身体护着收来的旧书转移到安全地带,在风雨中来回往复,以减少损失。
没一会儿工夫,所有人都上下湿透,连袜子都能挤出水来。雨越下越大,没有来得及回收的书册,眼看就要遭到洪泽之灾,贺修远带着其他干事,如天兵一般及时出现了。于是贺主任被奉为事务中心本次活动的大救星。
何夕哭笑不得,这个人总是在对他最有利的情况下登场。
雨水模糊了贺修远的镜片,他索性摘下来放进口袋,投入抗洪救灾第一线。这是何夕第二次看到贺修远不戴眼镜的样子——精明斯文的形象完全颠覆,冲在暴雨与泥泞中的贺修远,分明是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开朗大男生。他振臂高呼指挥着大局,同时与众人一起,冒雨奔波,极力挽救书本。那种释放的活力与魄力,令人神往。何夕不由地看呆了。
“何夕!你愣在这里干什么?”贺修远突然跑过来。
近距离观看,愈发令她怦然心动。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下滑,在白净的脸颊上勾勒出诱人的轮廓,沾着水珠的睫毛,叫他明亮的眼睛看起来有了一丝媚态。湿掉的衣服,贴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完美的体形依稀可见。本来就是一个生得比女生还要好看数倍的人,这下他的魅力更是大放光彩。
何夕吞了一口口水:“我冷……我冷呀,总要找个空发个抖什么的。”她胡乱扯着,也不指望贺修远相信。
不料,贺修远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她抱个满怀:“好了,你可以发抖了。”他在她的头顶爽朗地笑道,用他同样浑身湿透的身躯温暖她的冰冷。
有一种现象叫做“花轰”。何夕的思维被粉红色的棉花糖完全堵塞。
“不冷了吧,快去工作。”贺修远放开她,看到她那痴呆的模样,邪邪地笑起来,揉乱她湿漉漉的头发,笑骂,“傻瓜。”
不久之后,得到消息的姚芊芊和尚荣也赶来帮忙。游魂般的何夕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之后整天处于花痴状态,贺修远出水芙蓉般的姣好面容,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程子莫撑着雨伞远远观望着忙做一团的事务中心若干人。手中的另一把雨伞始终没有机会给她。他明白,这样一把伞,对于顶着风雨、不畏寒冷的那帮热血沸腾的人来说,显得突兀而多余。于是他选择默默离去,却又忍不住朝何夕所在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被二师兄的追魂夺命连环拷吵到心烦的何夕,终于开始谋算“师傅”的归宿。首先,她的寝室是不行的,有一次她室友冒险养了只仓鼠,隔天就给舍监以消除四害之名残忍毒杀。然后,二师兄的朋友那里也不行。虽然同为研究生,那帮人简直像狼一样。估计不出两日,“师傅”就成了盘子上的一道菜,她或许还会被邀请赴宴。还有,她的专业教室也不行,不知道哪天,她的动物科学课程老师突发奇想,“师傅”就被当场解剖,为科学事业作贡献去了。
最后想到的地方,只有学生馆的主任办公室。这个地方好是好,不过得和主任打个招呼。
“什么?早退?感冒了?”何夕盯着尹秋奈看了好半会儿,“他是男人吗?怎么弱成这样?”
尹秋奈从柜子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和糕点递给她。
“既然副主任要去探病,带上这些吧。”
“我不是,我没有!!”何夕一边严正否决一边接过了慰问品。
尹秋奈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请走好。”
A大由于男女生比例极不协调,衍生出了个特点,男生要进女生楼,比登天还难,而女生进男生楼则如入无人之境。
上完二专,已经晚上10点敲过,何夕站在2楼据说是贺修远的寝室门口。大概过了半个世纪,终于有人来开门。
贺修远衣冠不整,双眼惺忪地对着来人看了半天,恍然醒悟,当着何夕的面,摔上房门。
“喂,开门啊,有话和你讲!”任凭何夕以河东狮吼的嗓音叫嚣,房门紧闭。
翻箱倒柜的声音,阻止了她愤恨离去的脚步。莫非,那家伙在整理房间,向来听说男生的寝室杂乱无章,非人间境地。
“进来!”门开二度,贺修远戴上眼镜,靠在门口。可惜他忘记了扣上上衣,何夕视线直指他敞开的衣襟内部。
“擦了口水再进来。”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何夕尴尬万分。
很明显,几秒钟之前这间房间被彻底整理过,地上明显有拖拉的痕迹,没入床底,不知道他塞了什么东西下去,难道是尸体?一种疑似臭袜子的气味,混合在刚洒的香水里,幽幽地叫她想打喷嚏。
“你住这里?”她表示怀疑,这狗窝太乱了吧,没整理之前,保证乱得像龙卷风爆发现场。
他点头,顺手接过慰问品:“尹秋奈准备的?”
“喂,不要岔开话题啦!”
眼前这个贺修远,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精神低迷。除了那副神气的金边眼镜,丝毫看不出,这个人就是呼风唤雨、受众人崇敬、粉丝遍及全校每个角落、连老师都惧他三分的超级斯文体面的笑面狐狸。
“哪有在寝室里还毕恭毕敬的?”他反问她。
王子无用(2)
有!当然有!何夕坚定地认为,程子莫是那种睡觉都穿西装衬衫的人!说不定他的短裤都用熨斗烫出棱角来。
“你这只大天鹅!”她白他。
“怎么说?”
“水面上优雅端庄,好像毫不费力,水面下两只脚那叫扑腾啊!笑什么,不像吗?”
贺修远笑得连眼泪都快出来,大天鹅?真的很确切啊!他摘下眼镜来擦擦。刚才太慌乱,咳嗽药水打翻在上面,至今还有红色的印记。
“说来听听,你找我干吗?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何夕同学。”
由于生病的关系,贺修远的目光氤氲而迷离。暴露在外的锁骨,性感得很让她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何夕强忍下花痴症状,吞口口水。“这个么,”她谄媚地笑,“我们办公室,养只猫咪好不好?”
“不是有一只了吗?名为何夕。”
“好好和你讲。”何夕霍地站起来,不料踩到地上遗留衣物,身子一斜,眼见就要摔倒。她本能地抓住橱门。之后,悲惨的事情发生了,一堆带有异味的脏衣服,像瀑布一样倾倒在她头上。
“呸,呸,贺修远,你多久没有洗衣服了?”
看到贺修远不佳脸色,她知道她又说错话了。
“答应养只猫可以,不过要满足一个条件。”他推了推眼镜,幽幽地开口。
“什么?什么啊?”怎么有种要遭人暗算的预感?
“把这些衣服去洗了,现在!”
她好像惹他生气了,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真是死要面子,唉!自怨自艾中,何夕无奈地在浴室里,为某人清洗不知道积压几年的衣服。她是被虐待的灰姑娘。
“你寝室的人都不回来睡啊?”谁来解救她啊!!
“放心,我们寝室一个退学,一个留学,还有一个在自修教室,至少明天早上回来。”潜台词就是,你乖乖干活吧,谁都救不了你了。
“八辈子都没干好事才会认识你,连丢进太阳系都嫌不够环保!”气愤啊!
半天没有声音,何夕以为他又只是无意义地笑笑,没想到幽暗的房间里传出带着浓重鼻音的男声:“圣母峰雪人的弃婴。”
没想到他会抬杠,何夕顿时来了精神:“靠,只要你抬头臭氧层就会破洞,地球人要移民火星是为了要离开你!!”
“沉积千年的腐植质,科学家也不敢研究的原始物种。”
“进化不完全的生命体,基因突变的外星人!!”
“幼稚园程度的初中生,先天蒙古症的恐龙头。”
……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竟然说了很多没营养的对话,要不是何夕是第一当事人,她绝不相信温文尔雅像月光王子般的贺修远竟然也有衣冠不整、口吐糟粕的一天。难道是高烧烧得他脑子短路?
深夜的宁静降临。何夕终于拧干了最后一件衣服,挂到了阳台上。望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她竟然受虐狂一样感到一丝满足。
“喂,我干完了,要走咯。”
没有人回应她。
贺修远早因药力的关系在何夕的嘀咕以及流淌的水声中,满意地睡去。
何夕蹲在他的床边,悄悄将他的眼镜摘下。一张毫无戒备的睡脸呈现在她面前,婴儿般可爱。时常因为这个人过于狡猾,她差点忘记了,贺修远只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大男生。还是不戴眼镜的样子比较好看,只要他放下惺惺作态的面具,除去拒人千里之外的假笑,他贺修远就是最好看的人。明天天一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