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还你。」
他愣然接过,揭开那包覆的方布,发现里头竟是一支发簪。
「这发簪叫『蝶恋花』,是你送我的。」
是他送她的?他眨眨眼,看着金花上那只小巧的玉蝴蝶,呆了。
「我想,你一定也忘了吧?」她说,淡淡地笑。
初雪,在悄无声息间静静飞落,剔透的雪花沾上她的颊,迅速融成一片漫漫水痕。
是泪,还是雪,到后来,花信已看不清了。
他只知道,今冬的初雪终于降下了,而她在这个万籁俱寂的雪夜里,祈求他放了她。
她说她很累了,她说她想离开了,她说她当不成他的朋友。
她甚至退还他送的发簪,这发簪,名唤「蝶恋花」。
蝶儿,不再恋花了吗?
她真的坚决要离开吗?
「……对不起,都是我害得…如此痛苦。」他失神低语。
他又道歉了--就像她说的,他怎么老是在道歉?
他忽地笑了,笑声?放而沙哑,觉得自己真可笑,真活该!
「至少,留下来参加雪祭好吗?那天晚上宫里会很热闹的,…留下来参加好吗?」
「我不想--」
「留下来!」他握住她柔荑,眸光满蕴恳求,伤痛的、悔恨的恳求。
她身子一颤,终于,点了点头。
雪祭、樱花祭与中秋祭,并称为千樱国三大祭典,其中雪祭的目的是为了祈求
来年丰收,在每年初雪落下的时节举行。
这天,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屋宇亭阁、花丛树梢,都因前日的初雪抹上晶白粉妆,美丽动人。
入夜后,王公贵族陆续来到宏伟的祭坛前,在仆役宫女们事先安排好的座席上一一入座,风、花、水、火四大氏族亦派人从各自的领地出发,前来参加这盛大的祭典。
花氏的代表是花信的一对双胞胎弟弟--花朝和花夜。
「大哥。」一见花信,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俊秀少年立刻抢上前来,一左一右挟住他,掐得他双臂生疼。
「喂,你们做啥?」
「老爹交代的。」双胞胎回应,更加用力地掐他臂膀。
「爹要你们来虐待我?」花信不信。
「他还说如果有机会,最好拳打脚踢你一顿,打肿你这张自命风流的桃花脸。」花朝说。
「我们是看在你身为兄长的份上,这才给你留点情面,随便掐两下便算数。」花夜跟着道。
「这叫随便掐两下?」花信皱眉。可疼死他了!
「老爹问你,前阵子跟公主上哪儿玩去了?」
「他说,他明明上书请公主放你回花城,为何你迟迟不归?」
「你是不是存心不回来?」
「想逃婚吗?」
「他已经磨好刀了,你要是胆敢抗婚,他会亲自将你大卸八块!」
「你最好识相点,早早滚回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花老爹撂下的狠话交代得清清楚楚,花信听了,只能无奈地大叹三声。
「话说回来,你们急着要我回家成亲,那新娘子呢?她难道已经抵达花城了吗?」
「这个嘛--」双胞胎交换-瞥。
「她还没到吧?」花信心知肚明。
「说也奇怪,她两个月前明明捎信给老爹,说她就快回千樱了。」
「可不知怎地,到现在还杳无音信。」双胞胎很有默契,两人一搭一唱的。
因为她就在宫里。花信在心里暗道。
「老爹有点担心她可能出事了。」
「不久前才派人到羽竹国查探,看看她是不是确实搭船上岸了。」
「结果呢?」花信问。
「还没消息。」
「有消息会马上回报。」
不必查探了,她就在这里啊!花信暗叹。
「你们俩快入席吧,其它的事以后再说。」他端出兄长的架子命令。
可双胞胎却无暇理会,四只眼睛同时盯着某处,闪闪发亮。「是火大哥!」
「好久不见,他还是那么冷傲。」花朝充满仰慕地说。
「他在今年中秋祭的比武大会夺下第一武士的头衔,剑术想必更精湛了。」花夜也是崇拜不已。
「快去跟他打招呼!」
两人极有默契地迈开步履,旋风般往火影的方向奔去,留下莫可奈何的花信。
他这一双弟弟对他这同样是好久不见的大哥的兴趣,居然远远比不上对火影的十分之一,这教他情何以堪啊!
「无情无义的家伙!」他低喃,颇觉不是滋味。
「谁无情无义了?」
清婉的声嗓在他身后扬起,他迅速旋身。跟着,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他痴痴看着面前盛装打扮的女子。
紫蝶身着九重单衣,最外层是纯粹清澄的白,与雪争妍,腰间系一条紫色绣金花腰带,开满无数朵粉樱的蝶袖在夜风中翩舞飞扬。
他看着,微微笑了。
「…好美。」
「真的吗?」紫蝶脸一红,柔荑下意识抚上右颊。
「别。」他拉下她的手,温声道:「这完全不影响…的美。」
点上胭脂的唇微颤,她似乎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是真的。」他拾手轻抚过她被火烙印的颊,「这是勇者的印记,…应该为此感到骄傲的。」说着,他俯过身,啄了她右颊一记。
「啊。」她急忙退后,全身发烫,「你别、别乱来。」
众目睽睽下,他居然当众亲她,这……太羞人了!
「放心吧,没人看见。」他笑,曲起手臂,「我们入席吧。」
「嗯。」她点头,挽着他臂膀,盈盈跟随他。
今夜,她是他的女伴。
他们将同桌共席,一同观看祭典过程,欣赏宫内各项表演,在雪地里翩然共舞。然后,分道扬镳。
今晚,是最后一夜了,与他相处的最后一夜。
他们决定以微笑来面对这个夜晚,为彼此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这回忆,她可以花上一辈子的时问来咀嚼、来思念。
这回忆,将是他送给她最好的东西,一个她可以珍藏一辈子的故事。
这回忆啊……
「在想什么?」他柔声问。
「没什么。」她浅浅微笑,「谢谢你送我这套衣裳,很漂亮。」
「也得看穿的人是谁啊。气韵好,衣裳自然就漂亮了。」
他又赞美她了。她脸颊晕红。今晚,他是决意捧她到底了是吧?就怕自己晕陶陶,末饮先醉了。
她定了定神,「这外衣是拿什么染的?颜色真纯。」
「这颜色啊。」他转向她,眼神深刻,「是太白。」
太白?她一怔。
「我记得…说过,十年前我救…的时候,…就站在一株太白樱下。」
「所以你才命人拿太白樱染的布料做衣裳?」
他点头。
原来是太白。原来她现在身上穿的,正是难以忘怀的爱恋颜色。
她微笑了,笑容渗进点点甜,也透入点点苦。这份爱恋,原是又甜又苦啊!
「祭典要开始了,我们坐下吧。」
「嗯。」
肃雅的乐声扬起,祭典正式开始。
主祭的自然是千樱国的护国巫女--水月祭司。她依然和平日一样,全身素黑,可在宴席里一片争妍斗艳的缤纷色彩中,反而格外抢眼。
她捧着透明水晶球,以最庄重的步伐缓缓踏上祭坛,敬神告天。
乐声止息,四周寂静,她跪坐在地,清澄水眸直直盯着水晶球。半晌,她忽地脸色一变,身躯僵硬。
发生什么事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好一会儿,水月才整肃面容,站起身,冷澈眸光二扫过众人。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众人屏息,等待巫女的预言。
「千樱即将遭逢劫难,腥风血雨,城破家亡。」清冷的嗓音如冰霜,冻结在场众人的心。「若我们无视此灾难,千樱国祚将尽。」
「什么?!」众人万分惊愕。
坐在主位上的风劲与云霓更同时站起身来。
「究竟怎么回事?水月祭司,请说清楚。」风劲清朗的声嗓响起。
「意思是,我国即将发生一场毁灭性的战事。」水月直视风劲,「千樱很可外因此亡国。」
「毁灭性的战事?是指外侮欺凌吗?」
「是羽竹还是雪乡?他们打算进犯我国吗?」
「这可糟了!要是这两大国连手侵略,依我国兵力,势必无法抵抗啊。」
众人议论纷纷,脸色沉重起来。
「这两人一搭一唱的,到底在要什么花招?」花信皱眉沉吟。
「耍花招?」紫蝶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这预言是假的?」
「十之八九是假的。」花信沦冷撇嘴。
紫蝶愕然,明眸调向祭坛上的水月,见她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这命运是注定了吗?有没有法子可改?」风劲朗声问,
「要降低灾祸的冲击性,只有一个办法。」水月沉稳答道。
「什么办法?」
「水火共生。」
水火共生?这是什么意思?众人惶惑不解。
「千樱之所以能立国,是得浴火凤凰之助,而水,能解浴火之苦。」水月解释,「因此水火共生,将有助千樱觅于亡国之运。」
这什么意思?众人还是不懂。
风劲却朗声笑了,「我懂了。」冷冽的眸光朝火影射去,「第一武士,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了。」
火影一动也不动,唯有紧握的拳头泄漏了他心中翻腾的怒火。
「该死!」花信蓦地低声诅咒。
「怎么了?」紫蝶不解地望他,「究竟怎么回事?」
「风劲是要强迫水火联姻。」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