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童话3·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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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帮童话3·风云再起-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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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他终于一仰头,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酒精入喉,一阵甘醇,也一阵苦涩,交相煎熬着他因两天未睡微微干渴且疼痛的喉咙。

  他一扬手,摔落水晶酒杯,一面听着酒杯在地面上碎裂发出的清脆声响,一面合上疲惫不堪的瞳眸。

  思绪再度回到那一夜,那个他与父亲狂暴争吵的夜,当时,两人仿佛都失去了理智,像两头野兽相互咆哮。

  他其实不该丧失冷静的,只要以一贯四两拨千金的手法或许便能够侥幸逃过父亲的逼问,但,或许是多年来的怨愤难解吧,他终于还是对父亲怒吼出自己长久以来的不满和委屈。

  他其实并不想成为龙门少主的,身为黑帮头目的儿子并不能为他早已残破不堪的自尊带来任何光耀或骄傲,只令他更加痛恨自己身为私生子的可鄙身分。

  因为身为私生子,他在爱尔兰受尽了凌辱与侮慢,没料到即使在旧金山,他依然只能成为那些华裔百姓们表面恭顺、内心怨恨的坏胚。

  要不是为了有一日亲手摧毁龙门,他未必愿意认楚南军这个亲生父亲,更加不可能愿意事事听他吩咐,甘心做他手中一枚棋子。

  没错,他是一心一意想毁了龙门的,可却没想到龙门会在三年前那一晚就那么莫名其妙全灭了,组织内的所有大老全数销匿无踪。

  更没想到他身为龙主的父亲竟就会在那个与他争吵的夜晚在书房里遭人枪杀,而他也因此被检察官以涉嫌谋杀起诉。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他喃喃,不停对自己说道,可虽然这样反覆解释,胸膛还是抵受不住那股强烈彻底的心痛。

  虽然父亲不是他杀的,也和他杀的没两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要不是因为他,要不是因为凶手意欲栽赃他入罪,父亲也不会因此成为一具死尸。

  “我没有杀你,爸爸,可跟我亲手杀的也没什么分别……因为你是因我而死的。”他痛楚地呢喃,想起那夜父亲躺在血泊里的身躯,惭愧、伤感、懊恼、悔恨……复杂的滋味在他胸膛紧紧郁结,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我那天晚上还那样惹你生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他,若不是因为他,父亲不会白白丢掉性命!

  他其实不那么恨他的,即使有怨有怒,却不曾真正恨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不喜欢自己的出身,不欣赏父亲身为黑帮龙主的身分,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他们之间,毕竟仍有父子的情分,而他万万不愿见父亲如此莫名冤死……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       ※       ※

  一个大男人也会哭吗?

  一个像他那么自信、光辉又灿烂的男人,像他那样总是气定神闲,仿佛遇到任何难事他都有办法轻松解决的男人──会哭?

  可是他真的在哭。

  那不停颤动的宽厚肩膀,那深深埋在膝上的脸庞,以及那隐隐约约在夜里却仍然清晰的抽噎声。

  他真的在哭,哭得很伤心、很难过。

  怎么办?

  戚艳眉望着前方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孤寂身影,秀颜一下子刷白。

  她颤着唇,咬着牙,明眸怔怔地望着那个浅灰色的身影。怎么办?连她自己也想哭了。

  才刚这么想,瞳眸便一阵锐利的刺痛,灼热的泪水纷然逸出眼眶,在沁凉玉颊碎成一颗颗零落泪珠。

  怎么连她也哭了?她伸手抚颊,拭去匆匆流下的泪水,一面在心底暗暗痛责自己。

  没用的戚艳眉!怎么这么没用呢?这个时候她应该温柔安慰他才对啊,怎么跟他一块儿哭了起来?

  可是……可是她就是好难过啊,看着他那么寂寞地坐在那儿,听着他拚了命想吞回,却还是逸出喉头的哭声,她就是觉得好心痛、好心痛,一点也无法忍受啊!

  她不要他哭,不要他这么伤心,不要他这么难过……

  “行飞,行飞,”她忽地自唇间逸出低喊,纤细的身子如蝶,翩然奔至他身后,柔软的玉臂自背后环住他的颈项,湿润的脸颊紧紧贴住他宽厚的背,“你不要哭,不要哭……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不要哭了好不好?”她哽咽着嗓音,叨叨絮絮地念着,一面劝着楚行飞,一面却锁不住自己眼眶内晶莹的泪珠。


  楚行飞身子一僵,小心翼翼地开口,“艳眉?”语音恍若受了伤般嘶哑。

  “是我!是我。”她在他背上点着头,“告诉我你为什么哭,行飞,因为今天下午的事吗?”

  他不语,抬起埋在膝间的俊逸脸庞,右手紧紧握住她环在他颈项的小手。

  他握得那么紧、那么用力,令戚艳眉明明白白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

  “行飞,是不是因为想起你哥哥下午说的话,所以你才……哭了?”

  “哥哥?”楚行飞低喃这两个字,蓦地一阵难言的沉痛,他闭眸,“我已经很久没那么叫他了──”

  “行飞。”戚艳眉柔柔唤了一声,从他身后翩然旋至他面前,在他双膝之间跪坐,仰起清丽绝尘的容颜,“你是不是因为蔺长风那么说感到难过?因为他说……他说……”她咬牙,犹豫着是否该重述蔺长风对他的指控,“他说你在爱尔兰……”


  “杀了酒醉的父亲?”楚行飞替她说完,语音低微,却清清楚楚蕴着自嘲。

  “你没有……没有……那样做吧?”明眸漾着泪光,祈求着他的否认。

  他却没回应,双眸望着她,空洞而无神。

  她蓦地一阵惊慌,“告诉我……实话,行飞,你……你说话好不好?你……别什么都不说啊!”

  “你真的要听?”他终于开口了,语调空灵,毫无一丝起伏。

  “嗯……”她望着他呆滞的眼神,很不容易才点了头,“我要……我要听。”

  “那我就说给你听。”他望着她,茫然的模样显示他神思早已荡回遥远的从前,蓝眸凝定不知名的时空,“那个晚上……哥哥生病了,发着烧,爸爸又喝了酒,追着妈妈要钱,她不肯给,两人便又打又闹的……后来妈妈总算答应了,却要求爸爸先向邻居借货车去找医生给哥哥看病……他果然去了,却连车带人翻落山谷……”


  “那……那跟你无关啊。”好一会儿,戚艳眉才从楚行飞低哑的叙述中抓到真意,急切地嚷着:“那根本是意外,你哥哥怎么能说是你……”

  “可是我看到了。”他蓦地截断她的话,蓝眸依旧无神,语调依然空幽。

  她不禁一颤,“你看到……看到什么?”

  “傍晚的时候,妈妈替邻居洗完衣服后,偷偷在他们停在庭院里的货车上动了手脚。”

  “什么……什么手脚?”

  “她破坏了煞车。”

  “什么?!”戚艳眉闻言,一声锐喊,漫着水烟的美眸望向楚行飞,满是不可置信,“你是说……是你妈妈……”

  他无言,只是默默凝睇她。

  她却恍然明白了一切,原来是他的母亲,是她谋害了自己的丈夫!

  “可为什么你哥哥会认为是你……”

  “事情过后几天,在警方仍然持续调查这桩车祸时,妈妈趁着黑夜偷偷带我上了一条船,离开爱尔兰。”

  “你们离开了爱尔兰?”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带我来美国找我亲生父亲。”

  “她……你妈妈带你来找亲生爸爸……”她喃喃,半晌,忽地一凛,“那你哥哥呢?”

  楚行飞凝望她,蓝眸掠过一道又一道难解的谜彩,好半晌,他终于哑声开了口,“她没带他走。”

  “什么?”戚艳眉怔然,一时间弄不清他话中含意,“你是说……你是指……”

  “妈妈丢下了哥哥,把他一个人留在爱尔兰。”

  天!

  她蓦地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

  是什么样的母亲竟然会像那样抛下自己的儿子?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她竟能狠心留下她的儿子独自面对一切!

  天啊?怪不得……

  她想起蔺长风,想起他总是一副严厉冷酷、冰寒淡漠的模样。怪不得,怪不得他会如此愤世嫉俗,怪不得他会成为那么可怕的一个犬儒主义者。

  怪不得他会那么恨行飞──

  她凝睇着楚行飞,凝睇着他那空洞无神的眼眸,凝睇着他紧紧抽搐的下颔。他很痛苦,她可以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十分十分地痛苦。

  他很痛苦,因为他将这一切罪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行飞,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啊。”她急促的嗓音掩不住浓浓心焦,“你妈妈杀了自己的丈夫不是你的错,她抛下你哥哥也不是你的错,你……你千万别把一切都怪到自己身上,不干你的事啊!”

  “不干我的事?”楚行飞重复她最后一句话,半晌,喉间蓦地迸出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那笑声如此沧凉、如此嘶哑,满蕴着讥讽自嘲,“怎么可能不干我的事?艳眉,就因为这样才害得长风平白受了好几年的苦,就因为这样我亲生父亲才会无端受害,就因为这样我才会进了龙门,看尽多少人间惨事……我不该离开爱尔兰的,不该丢下哥哥一个人,我答应陪他的,我一直口口声声说要与他有难同当,结果却抛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他一顿,再也忍不住压抑许久的沉痛哀伤,喉间逸出呜咽。


  他拚命想忍,拚命咬紧牙关,拚命在心底警告自己不该这样示弱,却还是阻止不了泪水自眼眸流溢。

  戚艳眉看了,心脏紧紧一绞,泪水再度跟着奔流,“不要哭了,行飞,不要……不要哭了……”她不知该怎样做才能安慰他,只能痴痴地、傻傻地不停说道:“不要哭了好不好?行飞……”她伸展藕臂,轻轻拥住他的腰,上半身埋入他膝间,一面啜泣一面哽咽说道:“你这样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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