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换下外出服,但仍是一身白,洁白的七分袖针织上衫,洁白的棉质长裙,唯有唇上一点樱红为外貌清丽动人的她增添些微色彩。
她是个很美的女人。仔细打量过戚艳眉后,楚行飞得到这样的结论。
她不仅很美,还有种一尘不染的纯净气质,当她娴静优雅地站在那儿,一个人实在很难相信眼前的形影竟不是天界仙女,而只是红尘俗世一个倾城美人。
她的眼瞳,是不属于人间的透明澄澈,乌黑秀发镶嵌的清丽容颜,是天上也难寻的极品。
凝望着她,楚行飞有片刻的恍惚,不知怎地,他忽然有种渴盼希望她别开口,就这么永恒地立于他面前,永恒地与他对望。
但她还是开口了,并且也移开了与他交接的眼眸,颊畔淡淡染上嫣红,几乎可说是仓皇的。
她为什么总像只惊弓之鸟?他真有如此可怕?
楚行飞剑眉一紧,听着清柔嗓音自她优美的唇间迸落。
“你……要不要坐下?”她问,修长的指尖指着不远处的义大利真皮沙发。
他眸光随之一扫,嘴角掀起嘲弄的弧度,“你要我坐下?不怕我这一身污秽弄脏了贵府的名贵家具?”
“你──”她扬起眼睑,眸光迅速一转,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着,“我不觉得你脏。”
“哦?你不觉得?”
“可是你穿的跟从前很不一样……”
“你又知道我从前怎么穿了?”
“我看过你的相片。”她垂首说道,交握的玉手仿佛正──紧紧互绞着?
楚行飞俊朗的眉宇蹙得更紧了,他默然不语,冷冷瞪着眼前情绪仓皇紧张的女人。
他久久不语的反应似乎困扰了她,墨黑眼睫一颤,犹豫的眸光朝他瞥去,“你现在住在哪里?”
“游民收容所。”
“游民收容所?”她轻轻咬唇,“可是那是流浪汉住的地方啊。”
“我就是流浪汉。”他冷淡地说。
“啊。”她应了一声,仿佛颇觉尴尬地以一只玉手掩住樱唇,“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不耐烦地截断她,“两年半前我因为涉嫌谋杀亲生父亲入狱,龙门名下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全数遭政府冻结,所有资产全部被没收了,一点不剩!现在的我不仅身无分文,连份正当职业也没有──这一切你不都清清楚楚?”
“我知道你很可怜……”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傲气被她柔软的一句话挑起了,蓝眸迸射激烈火苗,“我楚行飞不需要同情!不论你或任何人,明白了吗?”
“明白……”她的脸色因他突如其来的怒气而刷白,匆忙颔首,“我明白。”
他瞪着她,“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脑子里究竟打什么主意?”
她没有回望他,只是以右手再度指了指珍珠色沙发,“你不坐下来吗?”
天!
楚行飞几乎克制不住仰天长啸的冲动,为什么他与这个女人的沟通频率会如此不协调?这大小姐受的究竟是哪一种见鬼的教养?为什么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能逼得人发疯?
仿佛感受到他的怒气,她怯怯地瞥了他一眼,怯怯地开口,“你……如果不好好坐着的话,我没办法跟你解释。”
他瞪她数秒,终于还是神色阴沉地选了其中一张靠近一盏精美立灯的沙发落坐。可她却凝定原地不动,只是怔然地瞧着他的方位。
“干什么?不是你要我坐下来谈的吗?为什么呆呆站在那儿?”
“你……那是我的位子。”她低低地说。
“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坐的是我的位子。”
这一回楚行飞总算确定了,他没听错。大小姐是在抗议他坐了不该坐的地方。但是天啊,是哪种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会连一张客厅的沙发都要指定?
他抿紧唇,换了一张沙发坐下,难看的脸色足以震慑任何胆敢在此刻朝他瞥上一眼的人。
但她似乎毫无所觉,在他让出位子后,轻移莲步,优雅地在惯用沙发落坐,慢条斯理的动作似乎有意挑战他的耐性。
恰巧此时穿着制服的女佣送来茶点,浓郁芬芳的奶茶以及精巧细致的英式点心在在挑逗着楚行飞的感官。
他咬牙,“说吧。”
“你不喝点茶吗?”
“我不想喝。”
“那尝尝点心吧,我们家厨子的手艺很不错的,这些都是他的拿手点心。”
“我不饿。”语音方落,胃部传来的咕噜抗议立刻戳破了楚行飞的谎言。
室内气氛陷入一片僵寂。
半晌,戚艳眉忽然提壶,主动斟了一杯香浓的奶茶,连同一盘精致的小点心推到楚行飞面前,“你饿了。”她只是这么简单一句,却轻易击碎他小心呵护的自尊。
他不再说话,闷闷端起英国名牌威基伍出品的精致骨瓷茶杯,啜饮一口味道芳美的奶茶,在清凉干渴的喉咙后,他跟着拈起几块点心送入嘴里。
整个过程戚艳眉都不说话,像尊雕像静静坐着,只是星眸回斜,悄悄低垂眼睑凝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楚行飞终于满足口腹之欲,拿起纸巾抹净性感方唇时,他注意到对面的女人柔嫩的嘴角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
她在嘲弄他吗?他紧聚眉峰,不悦地猜测着,蓝眸更加仔细地盯紧她,却看不出她的神情有一丝丝讥嘲讽刺。
她神情柔和,脸颊不知怎地淡淡渲染着蔷薇色泽,唇角那抹奇特的微笑像只是针对自己。
她对自己笑,不是对他或任何人。
认知了这一点后,楚行飞不知自己该感到放松或愤怒。他只觉奇怪,为什么戚家的大小姐会那么不通人情世故,总像个爱幻想的小女孩,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你在想什么?”他终于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问。
她仿佛被他吓了一跳,“什么?”
“我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没有……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我想你一定觉得那点心很好吃。”
“哦?”他扬眉,“何以见得?”
“因为你吃得很开心,擦嘴的模样就像只心满意足的猫。”她浅浅地笑。
他像只心满意足的猫?楚行飞瞪她,搜遍记忆库也翻不出有哪个人曾经如此形容过他。潇洒自信、玩世不恭、心机深沉……这些是外界或他的朋友曾经评断过他这个黑帮少主的形容词,但──说他像只猫?
“我喜欢猫。”她加上一句,捧起漂亮的骨瓷茶杯,优雅地啜上一口。她动作如此自然平静,仿佛浑然不晓得她淡淡一句话在楚行飞心海掀起多大的波涛。
她喜欢猫?她喜欢猫?
他翻翻白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与她的对话会失控到如此局面?该说她太单纯,还是太愚蠢?
不论是单纯或愚蠢,他发现自己已然无法在与她进行这样莫名其妙的对话时感到愤怒了。他无法愤怒,只觉得淡淡无奈。
“好吧,你喜欢猫。”他咕哝着,“但这应该不构成你异想天开要我当戚氏集团总裁的条件吧?”
“当然不是。”她放下茶杯,急急摇头,“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热情而恳切的解释并没有淡化楚行飞脑中一点点疑虑,反而更深浓了。
他叹息,放弃与这个女人争辩此论点,“好吧,就算你喜欢我,也不至于要我这么个不相干的外人担任集团总裁吧?”
“你不是不相干的外人,你是楚行飞。”
他瞪她“那又怎样?”
“你……是我的……未婚夫──”她羞怯地说,脸颊由浅淡的蔷薇色转成深浓的嫣红。
未婚夫?上帝!请允许他出言诅咒吧!
“小姐,我早就不是你的未婚夫了!”他瞪视她,一字一句从齿间迸落,“从两年半前我被控谋杀,戚家却对我的困境视而不见,不肯伸出援手,我们之间的婚约便形同解除了。”
听他如此冷淡的言语,她仿佛有些惊慌,嫣红的脸颊逐渐刷白,“不……不是……没有……”
“记得吗?当时我妹妹还曾经飞到纽约来亲自登门请求的,可你们却连见她一面也不肯,随随便便派个下人就将她打发走了。你记得吗?”他问,语气逐渐严厉。
“我不……知道。”她面容苍白,“你妹妹真的来过吗?”
“她当然来过。”想起天儿当时四处求援无门的仓皇无助,他就忍不住为那个一向养尊处优的妹妹感到心疼。
当时的她跟戚艳眉一样,也只是个不解世事的千金大小姐啊。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家人、朋友、财富,而为了救他,她甚至不惜四处求援,践踏自己所剩无几的自尊。
他还记得当天儿前来狱中探望他,哭着说就连戚家也不肯伸出援手,却又故作坚强地抹去眼泪说她会另想办法时,那沉沉辗过他心中的悲痛哀伤。
“我不是你的未婚夫,戚艳眉,我高攀不起。”他直视她,语音清冷,“现在在你面前的,已不是当初妄想攀附上流的龙门少主,只是一个什么也没有、安分守已的流浪汉。”
“你不要这么说。”戚艳眉终于抬眸,清丽的眼眸微微慌乱地凝睇他,“对不起,对不起……”她急促地说,“如果我当初在纽约,如果我知道令妹前来拜访,我一定会见她的。”
“是吗?”他冷冷地反问。
“是的!”她用力点头,“对不起,因为那时我不在纽约……”
她在伦敦念书!
他想起来了。记忆倒回到四年前,他总算记起当初戚成周不让掌上明珠与他见面的原因。
那时候她正在英国读书进修,所以没办法与他见面。
“你什么时候回纽约的?”
“两年前。因为爸爸病危,我赶回来看他……后来我才晓得原来你因为涉嫌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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