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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往年的惯例，“六一”汇演的节目是一级级向上选拔的，先在学校里演一遍，然后有优秀的节目推到镇里，镇里再推到县里，如果有特别好的，还可能到市里去演，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事实上，阜安县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一个优秀节目被市里选中了。
五月下旬，大寨村小学的“欢庆六一”文艺演出就开始了。之所以提前十天，也是为选拔留出时间。
刘宇凡排的两个节目自然是毫无悬念地通过了，而且为了保密，这两个节目并没有搬出全部“家底”，而是保留了一部分，都没加伴舞，伴奏也依然用的是楚桂生的“单旋律”。毕竟这是校内的选拔，没必要费那么大的力气。
除了这两个节目，还有一个双人说的快板也被选中了，这也是镇教育办的规定，每个学校不少于三个节目。
五月二十四号，星期六。
这天是驻马营镇的大集，同时也是镇教育办组织文艺汇演的日子。
一大早，由楚桂生带队，一行十多人的演出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向驻马营一小赶去。
这时候没有什么像样的交通工具，这十多个人，是搭乘村里三辆赶集的马车去的。短短的八里路，足足走了四十多分钟才到。
驻马营一小坐落在驻马营镇南面，占地十多亩，是驻马营镇二十多所小学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所，同时也是唯一拥有四百米标准跑道操场的学校。仅这两项，就足以让驻马营一小傲视全镇了。
楚桂生带着十多个学生赶到这里的时候，一小的操场上已经零星有了不少人，正东一团西一团地或坐或站，等着演出开始。有演出任务的学生们一个个穿着五颜六色的演出服，追逐打闹着，来看热闹的人们，大多聚集在学校的围墙下，那里有买各种小食品的小摊点。
不远处，供演出使用的礼堂门前，挂出了“驻马营镇庆六一文艺汇演”的横幅，只是大门还上着锁，大概是时间没到，怕学生们进去捣乱吧。
“你们几个，快去音乐室把琴抬过来！”一道尖细的女声在后面响起，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哇，快看，是一小的合唱队啊。”
“服装真漂亮。”
“看她们的裙子，我在大集上见过这样的，十多块钱一条呢！”
一道道饱含着羡慕、渴望的目光落在这支合唱队上，一小合唱队的队员们则一个个目不斜视，挺胸抬头，骄傲得像是王子公主般。在驻马营镇的“文艺界”里，他们有着绝对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可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第一”积累下来的。
而这支队伍的指挥者——音乐老师李艳红，更是傲不可言，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大红的蝙蝠衫，擦得锃亮的小皮鞋，以及离得老远就能的得到的一股香水味，加上那一张永远绷得紧紧的瓜子脸，女王气质呼之欲出。
李艳红长得本来就不错，再加上有几分才气，便形成了如今这样的傲气。莫说是镇里这些学校的节目她看不上眼，就算是县里每年的文艺汇演，能入得了她的眼的，也不过两、三个节目而已。
扫了一眼操场上这些参加汇演的队伍，李艳红觉得有些无聊。
“哼，年年都和这样水平的队伍在一起演出，我这媚眼算是做给瞎子看了。他们哪里会看什么演出，一个个一点品味都没有。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调到县里去，就算不能去文化馆，能去县一小也行啊，只有那里，才能施展我的才华啊。”李艳红心下不平地想着。
“各学校参加汇演的队伍请注意，七点半准时入场，请整理好自己的队伍，请整理好自己的队伍。”操场上的高音喇叭响了起来。
“快，别玩儿了，赶紧到这边来，整队了。”
一时间，操场上各个队伍都忙碌了起来，整队的整队，找人的找人，准备道具的准备道具，一时热闹非凡。
就在这时，几位四十多岁，领导模样的人从校门处走了进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艳红，脚下的小皮鞋“噔噔”一阵忙活，像一只见了花蜜的蜜蜂般迅速迎了上去，人还没开口，一阵香风先是吹了过来。
“王主任、谢主任、陈主任，这么早就来啦。”李艳红那张紧绷的瓜子脸，此刻笑成了一团花儿，眼角更是频频放电，顾盼生波。
“呵呵，这李老师的脸变得真快。”离得不远处，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刘宇凡心里偷笑。
“小李啊，今年的节目排得怎么样啊？能不能拿第一啊？”镇教育办主任王成是个四十多岁的大胖子，过早的谢顶让他的头看上去很是滑稽，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响亮得很，很有一把手的气度。
“哎哟，好不好我可不敢说，那得领导看过才知道，不过王主任，这个节目我们可是排了小半年了，我这手弹琴都磨出水泡来了，你看看！”这李艳红也是大胆，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把一双白生生的小手伸到几位领导面前晃了晃，当然，又搅动起了一阵香风。
这样的举动，看得其他学校的几位老音乐老师一阵皱眉，这个小李老师，哪儿还有个老师的样子！
不过王主任显然没有不悦，反倒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李艳红的肩膀说道：“小李辛苦啦，咱们镇里的文化事业，就得靠你们这些敢于吃苦的年轻人担担子啊。”
“哼，狐狸精。”刘宇凡分明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句低低的咒骂，不过声音很低，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楚。
“王主任王主任，不好意思，刚刚忙着布置会场来着。”不远处，一个五十多岁的瘦高个男子一溜小跑赶了过来，正是镇一小的校长谢长亮。
“谢校长，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面对谢校长，王主任收起了刚刚脸上的笑容，询问的声音里含着无上的威严。
“都准备好了，各位领导先到办公室休息一下吧。”谢长亮微微弯着腰，对王主任和其他两位主任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不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直接开始吧。”王主任挥挥手，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好，那几位领导先请。”谢校长恭敬地说道。
目送着几位领导走远，操场上的各支队伍才渐渐恢复了交谈。领导的气场的确是强大的，刚刚根本没有人敢多说话。看来和领导打交道，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又过了一阵，大概是领导们已经入席了，礼堂的大门从里面打开，同时高音喇叭里再度传出了声音。
“各学校代表队领队请注意，请整理好各自的队伍，顺序入场。”
高音喇叭里话音刚落，二十几支早已准备完毕的代表队鱼贯而入。
第20章 “六一”文艺汇演（二）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一年一度的六一国际儿童节即将来临，在这个欢乐的日子里，我代表驻马营镇教育办，向大家致以节日的问候！……”王主任抑扬顿挫地念着稿子，能容纳三百人的小礼堂座无虚席，窗户外还挤着好些看热闹的孩子和家长。显然，对于领导讲话，大家都没啥兴趣，只盼着他早点讲完，节目快点开始。
不过王主任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倒是越讲越起劲，从六一儿童节的意义，讲到历届汇演的光荣历史，从今年取得的成绩，到明年的展望，一番话足足讲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我预祝本次文艺汇演，取得圆满成功！”随着王主任这句话出口中，众人俱是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讲完了，赶紧报以热烈的掌声。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你们好！……”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学生走上台前开始报幕。这个角色也是很让小朋友们羡慕的。要知道，演节目也只是那么一小会儿，可主持人能足足主持半天呢，从头到尾，这是何等的荣耀啊。只是这样的好事儿，从来只是镇一小的专利，其他学校那是想也不要想的。
刘宇凡看了看台上的两个人，都没什么印象。这也难怪他，上辈子他也没怎么参加过六一的演出，平时也没什么机会来镇一小玩儿，自然不认识这些所谓的“文艺名人”。
“首先，请大家欣赏由二道沟小学为我们带来的欢天喜地庆六一。表演者，马小帅等。”小主持人报完幕后，几个早就等在一旁的小演员们，忙着把锣鼓家伙搬到了台前。
“二道沟小学年年都是这一套，也没啥新鲜的。嘿嘿，这个老马。”楚桂生用夹着旱烟的手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老师模样的人，对刘宇凡说道。
“哦，楚老师，他们搞得挺热闹的嘛，又是锣又是鼓的。”刘宇凡看着台上那几个披着红绸子，脸上还打了腮红的男生笑道。
“这个马利华啊，原来就是个老秧歌，也正是因为这点手艺，二道沟小学才请他当音乐老师，他也不会教啥，就是秧歌点儿那一套，不过胜在人多，热闹，每年也都能拿个第二、第三啥的。”楚桂生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要说往年，这些节目在他眼里还都能算上“好节目”，可看过了刘宇凡的表演后，老楚的眼光也高了，这种没有啥技术含量的演出，自然看不上。
“嗨，嗨！”台上的几个小演员喊了两嗓子之后，立刻操练起了手里的家伙，“咚咚咚，锵锵锵！”就算不用话筒，那声音也立刻让礼堂里热闹了起来。
只不过，热闹归热闹，却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刘宇凡这段时间研究《鼓经》，对于这些传统的锣鼓谱，也有了一些心得。台上那几个学生打的，正是秧歌鼓中最常见的“大开门”，难度不高，只图个热闹。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节奏，却被这几个人打得生硬无比，其中更有几处比较明显的节奏错误，莫说刘宇凡，怕是一个外行人也能听出不顺耳来。
不过，这里的观众是最有包容心的，本来也都不懂啥，听个热闹就完了。看着一帮小孩子热闹的敲锣打鼓，本身就挺有意思，这是他们朴素的想法。
“好！”
“再来一个！”
节目结束的时候，伴随着掌声，还有几声叫好，不过不用看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