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疑惑地站在门口,秋儿忽然出现,道:“公子,公子您的东西都放到……放到西院去了。”
“西院?”
“是的,原来是王爷今天早上吩咐的,说今天是公子的生日,所以也该换换地方了,所以……”
我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他今天是怎么了?
“公子?公子,今天是您的生辰,怎么也不告诉奴婢一声?也好为您庆祝庆祝啊。我记得您今天是十八岁,是不是?”秋儿显得有些高兴。我也不忍心拂了他的兴致。可是靖王干什么非要我搬到西院去,就在我以为差不多快要结束关系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虽然不情愿,不过最终还是搬去了西院。我现在住的地方毕竟是人家木工房的地方。谁都知道了,我却还在维系着那些小小的自尊,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然而,难道我就真的作一个男宠一辈子么?那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个院子里的四角的天空看到的是那么小的一块地方。小得我觉得要窒息。我毕竟是一个男子,就算生得比别人好些,也不是我的过错。而我读过书,识过字,做过官府人家的大少爷,比不得那些从小在这里的人,会觉得这就是命。的确,做奴仆是要受气,受罪,可是,起码是自食其力,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这样过下去。特别,是在弟妹们自立了之后。而靖王,我已经说不清我现在的感觉了。不算是在恨他,还有别的什么吗?我不想多想。
17
我住在西院,仍然是和秋儿在一起。不过多了两个侍女。一个叫做小明,一个叫做秀晴。但我并不和她们很亲近。话说得多的,还是秋儿。他也很为我们能够办到这个独门的院子来而感到高兴。在他看来,是“终于有出头之日了”。在我却不是这样。我已经开始可悲地妥协了。
一个月圆的晚上,夜凉如水。我搬来这里也有一个多月了。
自从上次在府外出了事,我也很少出去了。因为根本无处可去。大弟那儿,虽然我也极想去,但我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想。我知道我们已经算是党争中的敌对方了。虽然大弟只是名义上的书童,我只是个男宠而已,根本不入流。但是小小的牵连也许就在波澜诡谲的情形下足以致人于死地。我不能害了他。
我在窗前出神。灯也不点上几盏。任由忽明忽暗的烛火使得影子摇曳。
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搂住了我,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在想什么?”
我一惊,随即放松自己。刚才背对着靖王,他应该看不出来我现在脸上的忧心之色吧?
“在想,今天的月亮真大。”我随口胡诹了一个借口。既然靖王已经知道我的出身,便也不想隐瞒我那点点的文人想法,尽管在他看来,很酸腐。
“宁儿也对着月亮发呆了?嗯……让我看看。”他转到我面前,那双黑亮的眼睛我已经不似往常那般惧怕,但是仍然感觉得到靖王敏锐的观察力。
我忽然问道:“王爷今日不开心么?”
他却笑了,“你知道我今日不开心,刚才人人都觉得我今天心情不错呢。”他的笑容很……生硬,转到我脸上,渐渐变得柔和些了。他又把头埋在我颈窝里,低沉叫道:“宁儿……”便来扯我衣衫。
接下来便是应该发生的事情了,顺理成章。我心中有数,任由靖王摆布。他却看得出来我心不在焉,停住了放在我衣内的大手,问道:“只怕……你不只是在看月亮吧。”
我知道瞒不过靖王,点点头。
“该知道的他们也知道了,你该看的也看过了,还有什么了不了的事情呢?嗯?”靖王的语气渐渐不满起来。“你知道我并没有因此而猜忌。”
我低下头来,道:“王爷说得是。”不错,靖王他一开始便处处为我着想,不然也不会瞒到今天,后来在外惹了事,也并没有责怪于我。还有比他更好的主人吗?
“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在你心里,那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还比不上这些年的情分吗?”靖王抬起我的下巴,眯着眼睛看着我。
“可是……毕竟骨肉之亲。”我低声道,不甘愿地看着他,“只怕日后……却有利害相对之日。”
靖王廷了这句话,脸色阴沉下来。放开我在屋中踱步。
“不错,你说的确是实情。可是你想过没有,那太子……不就也是我亲哥哥么?现在就正是那日日算计之人。可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他忽地停下,看着我道:“宁儿,你难道就不能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对你不够好么?”
我默然。看着地下。月光和树影在地下的剪影倏忽晃动,好似我现在的心情一般。于情,我放不下弟妹,于理,我现在已经是靖王的奴仆,便不该想着别人。
“我是王爷的人,自然……自然要向着王爷。”我心虚地回答。
“下面还有‘可是’,是不是?”靖王过来,一只手捏住了我的脸颊。我已经可以到他的鼻子那么高了。然而比起靖王来,却仍然像个小孩。
他看着我,缓缓说道:“宁儿,我虽然不能应承你什么,可是,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不对你的家里人下手,这……你可信么?”
我望着靖王严肃而且显得诚恳地面容。还能怎么样?我不能太贪心了。于是说道:“好。”
“那……你也要答应我,不去多想那些不必要想的东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
“既然这样,太好了。”他拉住我的手,道:“今天……我对着这圆月应承你,月光便是见证。”
我觉得比头发酸。我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他……不必要对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宠说这些话。一时间只觉得泪水在眼中打转,也握住了他的手。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波澜不惊。靖王每格几日必要到我这里来。其实……也不光是为了情欲。往往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思虑过度的时候,便跑道我这里来。大发雷霆也好,默不作声也好,宗旨就是喜欢来回踱步。我开始的时候心惊胆战,可是他发觉了之后,安慰道:“宁儿别怕,气得又不是你。”
久而久之,我便学乖了。做些清茶、点心,等他发泄完了解渴。有时候有些小太监侍女犯了错误或者他心情不好,居然也来求我。
我啼笑皆非。我又有何德何能?可以解开这等事情?这一切的根源,都在那九重宫阙之中。远远望去,是一片烟雾缭绕的黄顶,又有几人能够触及?不过作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而已。'自由自在'
而弟弟妹妹那儿,我后来又偷偷去了几次,在巷子外的屋檐下远远地望他们几眼。长安颇受太子器重,妹妹已经入了太子府,封为良娣,算得是颇高的位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来,便是贵妃一类的身份了。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缘故而受到什么波及。这是我最担心的。
那个他们的“意外”,便时不时地睡在我的隔壁。究竟我是想要太子得胜,好让大弟小妹平安,还是盼望着靖王能够登基,以便我有足够的能力照顾他们?我居然隐隐希望可以位高权重,再被弟妹们重视,然而马上又觉得自己自私,这样的来的风光,又有什么可炫耀的?
而他……我到底是希望他好,还是希望他坏呢?
我每日除了准备接待靖王,便是看看书、练练字什么的,几乎是无事可做。往日每日里要在府里来来去去做活儿的情形好想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双手,已经被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比起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精心准备雕刻一幅“四君子”的窗棂只完成了一半,成为木工房里的积尘了。
我不知道究竟如何过下去。对自己生了怀疑。我存在是为了什么?虽然有时候,我看见靖王的可以感觉安心一点,却不足以满足我心中的空虚。锦衣玉食、闲散终日,也许是很多人的仙境,在我却感觉好像废人一样。我和他的差距,究竟太远了。
太子、靖王、大弟、我,我们原来不会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如今朝局的动荡,却随时可以破坏目前这种微妙的平衡。暴风雨的临近前,却觉得格外的静谧。我总隐隐的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不久了。
18
日子似乎很平稳。一个令人昏沉的下午,我靠在软塌上看书。忽然有个小内侍的声音慌张的响起来:“长……长公子在不在……”
秋儿的声音响了起来:“做什么大呼小叫的?公子在看书。”
这个秋儿,他总说什么我们熬出头了这样的话,如今也威风起来了。我踱了出去,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小内侍头上居然被什么敲肿了一块,结结巴巴地道:“王……王爷又生气了,请请请……”
他今日又怎么了?我觉得奇怪。靖王平日即使是生气,也不至于如此的。想到王府的责罚,虽然不至于凌虐下人,我却也不是没有受过。到底靖王是差点杀了我呢,还是他在我差不多快要完蛋的时候救了我?
整了整衣衫,我迈出门去,来到靖王的书房前。只见几个侍卫、小厮和婢女都在门口簌簌发抖,还依稀听到房间里面有器物打坏的声音。
其实,我心里还不是害怕?虽然靖王发怒的时候不至于迁怒,然而谁也不愿意在一头野兽面前呆着的,特别是他对自己还有生杀大权的野兽。可是,我不进去,人人好像都要遭殃的样子。他们用哀求的目光我,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敲了敲门。
靖王的声音响了起来:“谁!”
我有些胆怯,还是低声道:“是我。”
过了一刻,门打开了。门外的侍卫太监什么的马上吓得跪下来,黑黑的一地。我犹豫了一下,也准备跪下来。
靖王却不由分说,提着我腋下就把我拎进了门。我双脚几乎是拖在地上。然后“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靖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