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吗?腹中怀有他的子嗣时,连恶嬷嬷的烙铁,温紫都无法躲过;那正中要害的一箭,她……
身躯战栗不止,血液中却似陡然充满力气,四阿哥在那低语中重重咳了咳,便一把挥开拦挡着的几双臂膀,大步迈前拽开了房门。
“爷……”
冷风倏地灌入胸襟儿,本正带着满腹牵念前行的双足,在身后一声怯怯的回应中,惊愕地止住,“庶福晋……已被押入宫中,由皇上……亲审……”
众叛亲离
明知今次难逃一劫,明知温紫的身份会被城府深重之人利用、用以对付太子,甚至揣测过太子会因此动念除去温紫,却终因过于挂念枕边人的安危、所思倍受局限。可当晚,视线中突现的刺客那份临危不惧,却让他陡然惊醒,是以宁可不追背后缘由,也必得当场将其诛杀;只因那一刻,震惊不已的他已隐隐察觉,温紫、甚至自个儿,都已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
步履蹒跚往弘晖屋内行走,一路上阴沉的天色正如四阿哥此时心境,迷茫、压抑,灰暗无边。曾言倾尽所有,也要保护妻儿周全,可如今的他,根本不知温紫是生是死,言何保护?反而事出之前失心疯一般惹她哭泣失望的行径,只让他极力压抑着,也止不住战栗互博的唇齿……
“爷……”
冷冷的双目,投来空洞的一瞥;那拉氏见状惊愕地顿足片刻,随后却仍是快步踱上,轻声劝道,“爷,虽是暑天……您伤患初愈,穿得太薄仍是……”
“将朝服备好。”闻言只低咳着看了眼白的刺眼的长褂,四阿哥挥开前来相扶的双臂摇摇头,抬眼苦笑道,“我没事。将朝服备好,送去晖儿房内。”
“爷。”眼见爱子寝房渐近,那拉氏轻轻叹了口气,思忖着低低说道,“皇上有令,您伤愈之前,是不需进宫请安、更不需忙于朝事的。妾身着人把补品送来,让晖儿陪着您用,可好?”
已上台阶,却不见晖儿如小兔般跳跃着前来相迎,四阿哥只觉心头一酸,喉间登时涌上一股甜腥,定了定神,便压低了本就沙哑无力的嗓音,掩嘴淡淡说道,“那拉氏。你若想爷这幅打扮入宫,那便随你吧……”
“额娘……”
所幸,他与她的共有仍在。
牵强地扯着嘴角行近,四阿哥伸手抱起神色惶恐、似是被梦魇所困的弘晖,待对视上小宝贝陡然惊张的双目时,顿觉唇边温热淌过,眸中早已难以抑住的雾气,也滑过鼻翼,坠落在那惨然失色的小脸上。
“阿玛!”抿着小嘴,慌忙死死捂住四阿哥猩红的唇角,弘晖惊呼一声抽了抽鼻子,转瞬便痛哭着喃喃重复道,“阿玛……不能死,你和额娘,都不能死,晖儿怕……怕得很!”
“不会的。”颤抖的大手轻轻爱抚着弘晖弱小的脊梁,四阿哥吞咽着已不知其味的血丝,依旧笑着,目中则渐渐多了丝慈爱,轻声劝道,“阿玛现在就去带你额娘回来,你要乖乖等着她,知道么?”
“嗯……”含泪的眸子里,依旧有着惊慌与忐忑,却也明白显露一丝充满希望地信任;小弘晖点着脑袋轻轻擦拭着四阿哥的嘴角,挤起眉心悄声泣道,“阿玛……额娘不好了,很不好……周围都是水,红红的……她要我,千万别再去看她,别再施法……一次也不成……等你醒了,你会去接她的……阿玛,玛嬷说,说,要额娘死……只有……她死了,才算对你的朝事有了帮助……还有两个男子,要额娘认罪,也要额娘死……阿玛……十三叔叔说,死,就是跟他额娘似的,永远离开晖儿了……阿玛,晖儿不要额娘死……”
玛嬷……是德妃?!两个男子,又是谁?!大哥……太子?!
心头大震,却也因得知温紫尚有生气倍觉欣慰;四阿哥朝弘晖小小的唇轻轻一摁,行去门边等候着前来送衣饰的奴才;待得朝服拿过,他便立刻转首闭紧了房门,一边着衣一边悄声说道,“阿玛立时就去。你……要记得额娘的话,自此之后,再不得用法术,知道么?”
“嗯……”绷着小脸点了点头,弘晖伸出小手拽紧四阿哥的衣袖,抬脸轻声唤道,“阿玛……晖儿也去,行吗?”
“要听话。”将宝贝小小的手裹在掌心,已着装完毕的四阿哥缓缓在床沿坐下、仔细看了看他揉合了自个儿与温紫的面容,翘起唇轻轻在那柔嫩的鼻头一吻,悄声嘱咐道,“晖儿,还记得吗?阿玛和额娘都亲过你的鼻尖,许诺不会离开你的……君子一诺千金。没有人可以将你和她从我身边带离……安心睡上一觉,再睁开眼,阿玛和额娘伴你一道练字。”
“嗯!”
“爷请三思!”
齐齐的娇声劝阻,俨然一道无形的墙将四阿哥拦挡在府门,那拉氏引领着诸女眷长跪在地,抬脸肃容劝道,“爷,朝堂之事,内眷不得多言。只是如今皇上有谕,着您养伤待宣。若您只因担忧庶福晋安危便径直入宫,皇上该如何看您?德娘娘也会斥责妾身照顾不周。况且此事由皇上亲审,尚未有个定夺,您便前去问询……这,不似您此等尊贵身份应有的举动。”
“那拉氏……”缓缓垂首,就似不相信般定定审视那拉氏许久;四阿哥忽地苦笑着抿了抿唇,抬足绕去一侧冷冷笑道,“原来,爷又信错了人……”
“爷……”
“四哥稍等。”
不待那拉氏惊慌之下颤身立起,听得身后一声轻唤,四阿哥回首看去,已见十三阿哥胤祥不知何时归来,转手将怀中书物递给下人,上前几步轻声唤道,“请容弟弟随你同去。”
原是万物生机最旺的暑天,可宫道旁诸般景色入眼,都有着道不尽的萧瑟之意。
四阿哥的脚步虽渐渐沉稳,速度却是一再加快,竟是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已立在了乾清宫外。
牌子刚刚递于李公公,闻得身后一阵细喘,四阿哥微微怔住回过头,瞥了眼追随跪候的十三阿哥,垂首淡淡说道,“你来也于事无补。若四哥救不出温……庶福晋,还望你……好好照顾晖儿,哪怕令他只做一介草民也好。也算是……算是报答昔日我对你些微恩惠吧。”
一路行来,因满心痛楚与挂念,四阿哥根本已将身后之人忘却;而那所谓昔日恩惠,他更是从未在十三阿哥面前提过,却不知为何此时看着他,竟似在众叛亲离中有了唯一可托付之人,连交代的话语都有着丝难解的信任。
谁想胤祥却只是低低笑了笑,并未应答,微微跪前正视着他,抿唇轻声说道,“四哥为个女子,竟起了拼死的心吗?”
“若只是一死,又有何惧?”苦笑着瞥了眼十三阿哥,四阿哥抬首怔怔凝视着大殿,渐渐抿唇淡淡应道,“今日这局,显是冲我而来,只是因我疏忽,竟叫心爱之人做了替罪羊。若不能救得她,日后我该如何面对晖儿,如何面对自个儿?更何况……”
更何况……若失了她,他又如何独活?难道要叫那昔日的记忆,如毒药般日夜噬心么?
“四哥放心。”眼见殿门处缓缓行出一个金色身影,十三阿哥微一思忖,轻叹一声悄声应道,“失去额娘的痛,晖儿定不会经历。如若皇阿玛偏要将湘儿逼入死路,我就拼死也要一挡……”
“你……”原以为十三阿哥的低笑是讽刺自个儿儿女情长,此番听得他的言语竟有着无法置信的坚定,四阿哥不由愕然地转过头,蹙眉望着他,“为何?”
直待入了大殿,恍然跪下,四阿哥耳边还回荡着十三弟陡然伤神的低语。
“弟弟孑然一身,有何牵挂?每日只有看着你三人共享天伦,方觉天家有情……我不愿,连这最后的暖,也失了……”
“幸好只是迷毒……”一抹明黄入眼,四阿哥一抬首,便见康熙帝抚须轻踱着淡淡笑道,“胤禛,难道是你府上的人有旨不传?不在府上好好养伤,这时辰跑来问安?”
“皇阿玛……”对视着满面笑意的皇上,四阿哥心头一凉,抿了抿唇,竟不能似先前所想般直接发问,握拳扫视着看来已侍立许久的大阿哥和太子,才咬牙垂首道,“儿臣不孝……儿臣,望皇阿玛可容儿臣带庶福晋回府。”
精明如皇阿玛,自然知道他所为何来;不一语道破,似乎还是对自个儿抱有期待。期待他仍似先前的四阿哥,不会因对一个女子心心念念的牵挂烦扰,不会因女色忤逆,更不会只因一个庶福晋、便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只是,看着两个哥哥冷漠的神色,想着血水中奄奄一息的她,耳边响着十三弟的低语,心内念着满腹期待的弘晖,如今的他,再不似那孤独的七年中那般清冷、淡然。
他渴望权势,渴望地位,渴望得到皇阿玛的赏识与重用,渴望一展雄心报效朝廷……可这一切,只为可给在乎的人一份安稳与幸福;若珍视的一切再度离他而去,他所有的努力,又有何意义?
“胤禛啊……”低低的叹息,就似对他此时思绪的反应;康熙帝轻轻垂眼笑了笑,便回身招来气宇轩昂的内侍卫阿布朗,顿首前行道,“你让朕很失望……不过,朕念你只是被她迷了眼、蒙了心,方如此糊涂……去看看吧,也好叫你清醒些。”
香消玉殒
越过敬奉阁一间间静寂无声的刑房,直待转至最后一层暗牢,四阿哥才能凝起周身的力气,握拳仔细倾听两侧细微的水声。照晖儿的说法,温紫此刻应遭受着寒凉无比的水刑;可为何都已快到暗牢尽头,也听不到她丝毫的声响?难道,真的已经……
“老四。”
“皇……皇阿玛恕罪。”耳后略带愠怒的低唤,让四阿哥登时一愣,回过脸才发现,不知何时,周遭竟只剩下了自个儿与皇上,而那内侍卫阿布朗则是远远立在数步之外,戒备地紧盯着自己。
“这个女子……”将目光从四阿哥失魂落魄的面颊上扫过,康熙帝皱皱眉,缓缓立在一个火把前,轻咳一声沉声说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