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爷想娶她做侧福晋……”
“爷!”
不待那拉氏出言,李佳氏已是倒吸着冷气低唤一声,一见四阿哥垂眼不满地朝自己皱着眉,她一怔,却是抿了抿唇,垂下眼睑继续轻声说道,“那……湘儿妹妹她,平日确是比较安分。可……您问嫡福晋,她也亲眼看着了。十三爷也是个高大男儿了,您不在的时候,他二人总是打打闹闹,好不快活……下人们也都看去了不少,抬高她的身份,怕有些不妥……更何况,听说她都不见踪影七年,这几年人在何处,做过些什么……”
“说够了么?”顿足淡淡凝视着有些心虚的李佳氏,四阿哥见她终于不再吱声,这才微微眯了眯眼,抿唇冷哼一声继续缓缓踱着,复又转头望向那拉氏,淡淡说道,“若爷想娶她做侧福晋,你觉得如何?”
“那妾身可得先恭喜爷了。”亏得那李佳氏的多嘴,给了自个儿缓神的机会,转念间思绪万千的那拉氏,面上笑容更为温和,回视着四阿哥点点头,便转脸望向前方轻笑道,“爷是希望,趁着此番御驾亲征大捷,圣心正悦,过会子去了永和宫,妾身可求额娘去跟皇上说说么?”
“嗯。”对那拉氏的聪慧,本甚是赞许;只不知为何,顿首低低应过,四阿哥心头却忽地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女子,幸亏不是个男儿……否则,不是一个极好的可用之材,便是一个极难掌控的心头患……
“只是爷,”顺着自己的思路缓缓张开了口,那拉氏如何也想不到,四阿哥此刻竟会有那般奇怪的想法,转过脸见他微微一怔,只当他因自个儿的大度再度心生歉意,不由淡淡笑着继续道,“李妹妹方才那番话,也的确有些道理。别的不说,就她离宫数年毫无音信,额娘怕就不得准。再者,她的家世……哎,若是她可怀上您的子嗣,倒还好说。可妾身听说,她似乎……似乎天生无法孕育……”
“谁告诉你的?”心下一惊,极为惊愕地簇紧了眉心,四阿哥不自觉攥了攥拳,转脸不满地低声嗔道,“这些闲言碎语可是信得的?是哪个奴才多嘴?”
“这……”甚是不解地抬眼回视着有丝愠怒的四阿哥,那拉氏手指一颤,牵强地保持着笑容轻声应道,“爷莫动怒,这……呵……这倒奇了,妾身是听湘儿妹妹亲口告知的。她说,当年太医曾……”
足尖一顿,四阿哥心下低叹一声,有丝无奈地撇嘴笑了笑,转脸直视着那拉氏淡淡说道,“莫听她胡说,她不懂。太医当年确是为她诊过,也不过是说她气血偏寒,身子有些弱,需要调理罢了。若额娘提到这岔,再传太医为她把脉即可。”
“是么?”
好个湘儿……微微顿首低低应着,那拉氏唇边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显僵硬。本以为那女婢清澈的双眸、面上毫不遮掩的神色,是天性使然;纵使心思缜密的她,也逐日放下了戒备之心。怎料得到,那一切,竟只是她的手段;单这不能孕育一说,就令自己差点儿彻底不再设防……
先前的打算,因这转折陡然起变。那拉氏状似思忖轻轻踱着,抬起脸,却是微微蹙眉轻声说道,“爷……您放心,妾身自会跟额娘好好求求。只是,妾身觉着,既妹妹身子无碍,爷大可不必着急抬高她的身份。还是那句话,数年无踪,陡然间风光迎娶,平白招惹闲话。更何况……”
说着,她却有丝犹豫地看了看李佳氏,待见四阿哥不解地凝视着自己,才低叹一口气轻声继续道,“何况额娘向来很看重媳妇们的家世……妾身以为,先将妹妹娶了来,待她有了身子再请旨晋封,更为妥当。”
一字一句,皆是四阿哥曾思量过的,却似又比他想得更深。只是他又不能明说,温紫有着孕育的能力,却无法似普通女子般正常生产;而他,更是因对温紫的愧疚,急于给她尊崇的地位做补偿。此刻的自己,虽在战场上有着些微功劳,开口请赏的把握却不大;若因此反让皇阿玛以为自个儿心性浮躁、居功自傲,实在是得不偿失……
“爷……”眼看已瞧得到永和宫宫牌,那拉氏顿足轻拽着再不言语的四阿哥,回视着他有丝踌躇的双眸,淡淡笑着轻声说道,“其实,您也着实不需现下就为妹妹讨身份。您难道不想早点娶她过府么?若要请旨赐婚,先不说办不办得到,只中间这一道道礼数,便得等上数日……妹妹都在府里住了这么久了,连个名分都没有。下人们也只能以‘姑娘’相称,不是主子不是奴才,怪折腾人的……妾身也是为您好。早日纳了她,既可给她个名分,日子久了,旁人便也忘了她先前失踪的事,随后提高位分也在情理之中么。”
姐姐般推心置腹的一阵劝慰,令四阿哥踌躇的双眸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沉稳;蹙眉抿唇回视了那拉氏许久,他才低叹一口气伸手轻摁着她的肩,再度瞟了眼那微微突起的腹部,苦笑着低低说道,“罢了……这后院的事,爷是真没你理得清白,也的确等不了那么久……只是日后,你定要好生照顾她,再不要让爷失望。”
“一定。”听到四阿哥尾音中那丝不满,那拉氏已是心领神会瞟了眼李佳氏,俯首轻声应道,“妾身身为嫡妻,许有调教不当的地方,可妹妹们在妾身眼里,都是一般惹人怜惜,需要妥善照顾。爷就放心吧。”
“嗯。”转脸复又看了看许久未敢再吱声的李佳氏,四阿哥双眉微微一蹙,却是忽地复又看向那拉氏,凝视着她的双眸低低问道,“十三弟近日来过府上?见过湘儿了?李氏说的,可是真的?”
婚娶
中院南厢房安生地等了许久,满桌的菜肴也被扫得干干净净,却依旧没见着四阿哥吃完酒回府;平日这时辰,还可看着那拉氏的肚子偷着乐,今儿个反而宝宝和他阿玛,一个都不在身边……托着下巴皱着鼻子,温紫瞪着窗外的夜色嘀咕许久,便有丝不耐地轻轻推门踱了出去。
府上,似乎因四阿哥的归来,有点儿不同。常在中院侍奉的婢子们,此刻竟都不在门前守候,周边几个卧房也都是黑灯瞎火,反而出了中院,各处都是亮堂堂、红光遮罩。
一边踱,一边瞧着满面喜庆、四处忙活的诸人。每至一个院落,她都满目好奇杵在门口,不是拉拉刚挽好的红绣球,就是摸摸裹了红罩的大灯笼;逢着因她打扰、目露狐疑斜睨自个儿的生面孔,她便讪讪背起小手赶紧离开;而偶尔碰着面熟的人说个恭喜,她便也忙礼貌地恭喜回去;直待转入花园,望着假山上、小湖边,一串串泛着淡淡红光的小灯笼群,她才轻舒一口气,远远瞧着那些景致笑了笑,慢慢往角落的松树那踱去。
借着月光仔仔细细搜索一遭,终在老槐繁茂的枝叶中,发现一个黄澄澄的小锦袋,温紫转眼四下瞅了瞅,便伸出右手微微动了动唇,跟着,便见那小袋子飘飘悠悠、如落叶般轻轻停驻在了她的掌心。
“姑娘……”
不及拆开细看,遥遥几声轻唤传来,温紫眉心一簇,忙回过头将小袋塞入袖口,快步迎上轻声问道,“是四爷回来了么?”
刚与女主子们身侧侍奉的婢子们一道,被高管家唤去禁室,亲眼瞧着依兰被抽得体无完肤、赶出府,灵儿此刻见温紫竟依然是那看似纯真的无邪眼神,心下不禁又恨又怕,却又丝毫不敢怠慢,忙伏低了身子垂首轻声说道,“回姑娘话,四爷尚未回府,不过快了……爷有吩咐,命奴婢等,先伺候了您换下衣饰。”
“哦……”垂眼看了看自个儿干净的旗装,温紫有丝不解地皱皱眉,因想起四阿哥所说的惊喜,不由又翘起了唇角,朝灵儿点点头,上前与她一道前行着轻声笑道,“四爷又给我买了好看的衣裳么?其实我见着他,比见着花衣裳更开心……”
“要那朵芙蓉,那支海棠也要……”
说是换新衣裳,其实不过在外头多罩了件桃红色长套子,温紫静静任婢子们为自个儿盘过发、点过妆,看着婢子们手中一盘盘的花饰,毫不客气地一朵朵命人往头上插着;直待发间再无空隙,才在镜前转了一圈,满目喜悦用自个儿才听得到的唇语低低笑道,“真好,布花漂亮又不会伤了花儿……夜间的舞,他定会喜欢……”
妖精般一头怒放的花儿,将这做作又轻浮的女人扮得越发惹人厌恶,也不知四爷见着她这模样会不会立时拂袖而去……身侧几个女婢,皆是满心鄙夷、偷笑着相互看了看,那灵儿便几步上前,捻起一块红布轻轻遮在温紫头顶,言不由衷轻声笑道,“姑娘可真美……”
“这是做什么?”不解地一把抓过那红布细细看了看,不待灵儿再回话,她已自觉地闭上眼将红布遮在头上,低低笑着悄声说道,“我知道了!去躲吧。”
“姑娘……”终待温紫的双目不再在眼前出现,灵儿撇着嘴朝身侧几个皆面色人摇摇头,收起已极为僵硬的笑,却仍是恭谦地轻声说道,“您是真的不知道么?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这女人,主子爷不在也需要这么装腔作势么?整治人的手段一套一套,此刻说话,怎就似个孩童?
“大喜是什么?”闻言不解地挤了挤眉心翘起头,温紫将双手捻去罩着脑袋的红布两侧,正待将那物件扬起细细询问;却忽听门前几声淡淡笑语中,门,咯吱一响,满屋女婢登时齐声唤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起吧,起吧。”
嫡福晋含笑的低语刚传入耳,温紫的双手就已被那熟悉的温暖掌心轻轻裹住,跟着,便听四阿哥凑在耳边轻声笑道,“不准碰这红布。欢喜么?今儿个,是爷娶你的大喜日子。”
“娶我?”早就知道,娶亲是将女主子接回家,晚上抱着睡、生娃娃;可她都跟四阿哥抱着睡过许久,娃娃都有了,这时候才娶她?而且,到底怎么个娶法?她也是个女主子么?
满心疑惑眨着眼睛想了想,温紫尚未理出个所以然,便觉那拉氏已轻轻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