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你喜欢跟湘儿玩吗?”
“汪!”
“那就是咯?乖~~来,再喂你一口南瓜。以后要吃素,知道么?看你这圆滚滚的小肚子……”
“汪!”
“真听话。”笑眯眯蹲身轻点着黑豆的小脑袋,待它急慌慌将左手指尖的南瓜吃完,再度哼唧着摇晃起雪白的小尾巴,温紫才又自身侧小凳的碗中捻起一片,递去它的口边轻笑道,“你的眼睛,真是越看越像十三爷,怪不得他是你的主子。喏,再来口。我对你好,还是他对你好?”
“汪!”
“嘻。”转脸瞥了眼自打回房就背对自个儿、兀自看书的四阿哥,温紫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才极为喜悦地将黑豆抱入怀,晃着它轻声说道,“不过以后除了我,四爷也会对你好的。黑豆,你喜欢四爷吗?”
“呜……”
不及狗儿再回应,只听得一声惨叫,温紫已是愕然瞪圆了眼,看着四阿哥忽地起身踱至跟前,攥住颈后嫩皮拎起黑豆直奔房门,“高福!给庶福晋备水!把这畜生!给爷,给爷……关在偏房!”
“汪!汪汪!呜……”
“四爷!”随着房门砰地一声复又关上,黑豆的惨叫已似离弦之箭般迅速消失,温紫眨巴着双眼怔了怔,忙起身踱去四阿哥身边,拽住他的袖子不满道,“它……”
“它什么?”蹙紧了眉冷冷俯视着温紫,待这连狗儿都可将注意力夺去的小妖,终于嘟嘴正视着自己不再吱声,四阿哥才不耐地用两根指头夹起她的袖子,满目厌恶嗔道,“先沐浴,再来碰爷。”
“……”垂首从足尖看至领口,温紫皱了皱眉,又转脸看了看身后书桌上那厚厚的一叠书札,不由有丝不解地轻声问道,“现在就要休歇了么?你不是说,那些都得看完才能睡下么?”
“你还知道爷在做正事?”闷哼一声复又踱去桌前,四阿哥重重在靠椅上坐下,才左右轻轻弹了弹衣袖,捻起一份折子垂眼淡淡说道,“把那触过脏物的衣裳去了。难闻又多毛,怎丝毫不知自个儿金贵。”
“可那是十三爷给……”
抬眼斜着可怜兮兮跟来身侧的温紫,不待她再多言,满肚子无名火的四阿哥便又开口嗔道,“左一句十三爷,右一句十三爷。那是只狗!不是你十三爷!”
“……”
终于有些明白,四阿哥对黑豆的不满,源自他的主人。也是……十三阿哥如今都是个半大不小的男人了,与四阿哥口中不可多亲近的物种一致;而这黑豆的俩眼又跟他一般滴溜溜圆,自个儿总这么夸它、怜它,想来四阿哥确会有些不舒服吧?就似昔日,她听到旁人说谁比自个儿讨人喜欢似的……
闭紧嘴巴垂头抠着手指一通思索,直待四阿哥复又一脸愤慨转过头,温紫才担心地望望房门,支起耳朵听了半晌,轻手轻脚将外衫除去,跪倚在他的膝前轻声唤道,“四爷?”
“嗯?”
“黑豆……”一见那愠怒本渐渐消散的双眸,再度眯起,温紫微微一怔,忙轻晃着四阿哥的膝头,小心地低低说道,“虽然黑豆跟你不是很像,可我觉得,你比它、比十三爷都更可爱。”
“……”努力自持着狠狠咬了咬牙,四阿哥闭起双目攥了攥拳头,才缓缓睁开眼睛,俯身将温紫拉至怀中,腮帮子一阵阵抽搐着淡淡应道,“罢了。伴着爷,别说话。”
“哦……”听话地将脑袋窝去四阿哥暖暖的胸前,温紫抬脸看了看他紧簇的眉心,伸出手,却又有丝忐忑地悄声咕哝道,“四爷,那我……这会儿可以碰你么?”
眉峰一挑,瞥着温紫白嫩的颈肩,四阿哥抿抿唇,将目光再度凝聚在书札上,才顿首低低应道,“准你搂爷的腰,莫乱碰。”
“不想搂腰……”试摸着将食指轻轻摁去四阿哥的眉心,待见他微微一怔,却是极为惬意地翘起了唇,温紫便往上挪了挪身子,拿另一手轻勾着他的脖子,倚在他的腮边轻声说道,“四爷,你的眉心,都夹得死小蚂蚁。这些‘正事’很费心神么?”
“嗯……”闻言不自觉更紧地挤了挤眉心忙又松开,四阿哥轻轻歪了歪头,拿侧脸舒服地摩挲着温紫滑嫩的面颊,抿唇淡淡说道,“朝中许多事,都是与人斗心智。要思及他人所想,更要思及纰漏之处。一个不小心,便会给居心叵测的人落了口实、借机寻事。你看看,”
说着,他已下意识将温紫往怀中揽了揽,将那书札捻得更近些,蹙眉指着右下角的印泥痕迹继续道,“这处的小印,是太子的。虽之前我并未在刑部当差,却也知晓里头的周章。除了皇阿玛大赦天下,甚少有已判定的死囚可翻案得赦。毕竟这人命官司,报知各司时已极为甚重。可这几件,全是因太子插手……今儿个若非鬼使神差,爷是怎的也想不到,那放笔墨的杂物柜里,竟会有这些物件压在砚台底下。如此看来,只怕这背后……”
话音顿住,怔怔看着一脸懵懂、满目心疼凝视着自个儿的温紫,四阿哥唇角一抿,放下手中书札环住她,轻轻蹭着脸颊低低笑道,“若世人都与你这般,将心之所思竭尽呈现在脸上,做起事来不知可省心多少。”
“四爷,”歪头轻轻啄了下四阿哥的下巴,温紫也将双臂绕去他的颈间,轻声说道,“这些事情,您直接告诉皇上不就好了吗?皇上,是天下最厉害的人,让他去解决啊。”
抿嘴轻笑着摇摇头,四阿哥在门外热水已到的通报声中低应一句,便捏起温紫的耳朵,把玩着轻笑道,“那还要我们这些臣子作甚?为臣为子,就是要为圣上分忧。再者,太子是储君,来日……有些事,确要反复琢磨方可免为来日祸根。”
“那……”瞧着四阿哥时不时流露出的满目踌躇、与紧皱的眉心,温紫不由觉得心头有丝压抑;可她那简单的心思又着实揣不透世人这些琐事,思忖半晌,也只能无奈地将他的脖子越楼越紧,默默垂首,陪他一同沉默不语。
“怎么了?”怀中的小人儿,今日还是首次这么安生,四阿哥有丝奇怪地抬手托起她的下巴,却是释然地摇头轻笑着嗔道,“爷在朝中的事,你不需太过担心。有你可在身侧长伴,我便觉得心下宽慰。而你,若真的为爷好,想为我分忧,就尽心伺候,安守本分,切不可再因他人他物疏忽爷。就似明日,虽是十三弟生辰,可爷劳碌一日,夜里吃了酒回来就只想见着你已沐浴完毕,安生在房内守着,你该怎么做?”
“嗯……那我不去给十三爷贺寿了,就在屋里等着你。”眼见温紫听话地点着头,嘟起小嘴满目怜惜凝视着自己,四阿哥不由低低笑了笑,方将她放去地上,起身将几份札记拿起再度蹙眉看了看,便拿缎子裹紧放去暗格,牵起她的小手往耳房踱着轻声问道,“今儿个,是谁给了你气受?李氏么?”
隔日早膳上,出乎那拉氏意料的,四阿哥竟真的再度出现在了席间,只那一同前来的湘儿,不知怎的,竟面色苍白,握着玉箸的小手也总瑟瑟发抖,就似一夜之间受尽磨难似的……
“钱妹妹,”待得四阿哥用膳已毕,将双手津去盆中清洗,那拉氏才满腹不解,蹙眉望着双目无神的湘儿,轻声问道,“你可是有何不妥?怎的唇色如此苍白?”
“来人。”不待湘儿应答,只见四阿哥已是满目不耐冲着房门唤了唤,跟着,便见昔日总在晚枫亭打扫的一个哑婢匆忙踱进,蹲身垂下了头,“去,领庶福晋回房。”
更觉诧异看着湘儿忐忑地同周遭女眷们辞过退下,那拉氏与同样满目不解的李佳氏对视一眼,便在女婢服侍下,也洗了手起身踱至四阿哥身侧,轻声说道,“爷,钱妹妹这是怎么了?”
“自找的。”一脸不耐烦皱了皱眉,四阿哥转脸看着那拉氏的肚皮低低询问几句,才往府前边踱边道,“昨儿不是跟你说过,会教训她么?湘儿规矩懂得少,平日还是着她安生在西厢呆着,少出来出丑得好。你这厢,我代她跟你告假。你跟李氏眼下静心安胎要紧,不用去翠竹院看望了。有下人们照顾她便罢。”
怔怔看着四阿哥一脸不耐转身而去,满心愕然的那拉氏,忙微微蹲身一揖,转头往中院踱着,狐疑地轻声说道,“李妹妹,你瞧着,咱们是不是还得去看望一下?钱妹妹今日,瞧着很是不妥。”
虽未敢在四阿哥面前多言,李佳氏此刻早已满心得意,听闻此言,不由抿嘴儿一笑,转脸扫视着周遭皆不得宠的女眷,轻抚着肚皮低低笑道,“嫡福晋,妹妹也觉着奇怪。毕竟这失宠失得,也忒快了些。可再想想,昔日见不着,便总念想着、牵念非常。头一晚旧情复燃喜欢过了,解了思念便放下,其实倒也合了爷的性子么。哎……妹妹也想陪着去看看,可您看,这马上就十五了,爷还得着妾身服侍着,肚里的孩儿近日总是倦怠,妹妹着实有些乏……”
“那你便好好歇着吧。”将李氏话语中那丝卖弄直接忽略,那拉氏香帕一挥含笑应过,便淡然垂首,挽住小玉的胳膊往西厢缓缓踱去。
其实李佳氏说的,也有些道理。照爷往日对女眷们的态度,确是过了洞房夜便甚少亲近,唯独对李佳氏,恩宠不断;要不,这女人也不会这般自信满满。可她觉得怪异的是,昔日的他,就算对李佳氏再为惦念,也不过恪守那月圆之夜的怪癖;而对别的女眷,虽不爱多多相处,也不见得满目厌烦、避之不及。而昨日进门时候,他满目柔情抿唇凝视着湘儿的模样,像极了自个儿几以为忘却的记忆……宫中,夕阳余晖下,他的笑容……可今儿,他那神色,却似不愿多看湘儿一眼。爷这前后态度的转变,也忒突然了些……
翠竹院门前顿住脚步,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声幼犬狂吠,并着湘儿开怀的笑声,那拉氏眉心一簇,登时不解地垂眼俯视着蹲身默揖的哑婢和李栓儿,轻声问道,“哪里来的狗儿?”
闻言唇角一紧,那唤作薇芳的哑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