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批人马向西府行来,却不知是为得那般事。
三天日夜兼程地赶路,钱传!一行人终是到了西府。
西府城外的驿站之中。
“万丞相如今还逗留在後宫之中吗?”一手拿根银勺挑著灯芯,一手拿著一本书,钱传!背对著另一人问道。
“禀告侯爷,万丞相确是逗留於後宫中。”身後之人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还有什麽情况一并说与我听。”
“据探子回报,万丞相的心智好像有点像个孩童。”
“孩童吗?呵呵~~~”钱传!阴测测地笑了一声後,又问,“後宫中的反应如何?”
“善妃娘娘自五日前去了趟储君寝宫後,便没什麽动静了。”
“那个女人可不是吃素的。嫉妒心重的很呢。”暗自嘀咕了一句後,钱传!挥手道,“下去吧。”
“是!”
待那禀告之人离去後,钱传!放下手中书,轻轻敲著桌面,愉悦地哼著:“云鬓花颜金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顿了顿,他笑叹:“好一个‘从此君王不早朝’哪,我的五哥,你也过不了这美人关呀。呵呵~~~那麽,你这位子便让弟弟我坐坐咯。不过这万丞相倒也端的衬得起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不晓得尝起来是个什麽滋味?”
说到最後,他的眼里已是闪现出秽亵的光芒来,将明亮的室内笼罩出一片阴影。
第二十四折 芙蓉如面柳如眉
钱传!与喜儿不过见过两次面,第一次自是他出城迎接钱元瓘时见的,第二次麽,则是钱元瓘宝贝似的把这已然昏迷的人送医馆,他充当跑腿时见了一面。
那两次见面,钱传!对喜儿的印象也不过把他看做是个沈默寡言的病美人,不过这回见到的却是彻底颠覆了喜儿在他心中的那般印象。
那一颦一笑的纯真、那一举一动的快乐以及欢快著奔跑过来牵著他的衣袖睁著灵动无比的双眼、甜甜的说出那句央求“漂亮哥哥,可不可以帮喜儿捡那只挂在树上的风筝呀?”都教他心中为之震撼。
这冰冷阴暗的宫廷之中怎能有如此干净单纯的人?
他为这人屏住了呼吸。
“咦?漂亮哥哥?漂亮哥哥?”
等得有些急了的喜儿拿手在他面前晃悠了一阵,这才把他的神思召唤了回来。
只是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挂在远处桃树上的风筝已经落入了正向这边走来的钱元瓘手里。
“喜儿,还不见过新安侯?”远远地,钱元瓘已是在吩咐起喜儿了。
“咦?是怜哥哥!”惊喜了一下後,喜儿倒也老老实实作揖行礼,“下臣万喜儿见过新安侯!”
这些个宫廷礼节是钱元瓘与他交代了的,他虽已是小孩子心性,倒也很是听话,认认真真地学了。
只是如今这一板一眼的行礼倒是十分招人逗趣,钱传!不觉间轻笑了出来。
“呵呵~~~万丞相请起吧!”
喜儿好奇地望了他两眼,马上便转个身蹦跳著向钱元瓘奔去。
钱传!嘴角的笑於他转身的刹那僵了一下,不过,马上他便也紧跟喜儿身後迎向钱元瓘。
“臣弟钱传琇叩见王上!”钱传!向钱元瓘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钱元瓘将手里的风筝交与喜儿,上前一步,扶起他,笑道:“现下又没外人,这些个繁文缛节都省去吧。”
钱传!心道,钱元瓘这是把万喜儿当作了他的“内人”?
如此一计较,他心中便是浮起些烦躁的情绪来,面上他倒是假意欢喜道:“十四这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喜儿牵著风筝在一旁看著这二人的兄友弟恭,眼中闪现出复杂的光芒。
假装亲昵地客套了一番後,二人携手向议事厅行去,喜儿自是紧紧跟随在钱元瓘身後。
“十四弟此次前来西府所为何事?”钱元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一来嘛,这五年一次的述职快要到了,臣弟便早些过来了;二来嘛,也是因为边境地方无甚大事,便想偷懒一回。”钱传!答得俏皮,钱元瓘一时倒也真找不出话中的纰漏。
“呵呵~~~都这麽大的人了,还是这般爱玩的心性。”钱元瓘笑著打趣,不过自从知晓这个十四弟回京,他便做了戒备。
钱传!回京的目的定不单纯,只是他至今也查不出他有何动作,明里暗里皆是一派坦荡,而这坦荡却更让人生疑。
到了议事厅,二人皆是收起一副嬉笑模样,开始讨论起湖州的治理策略。
而喜儿,则是站在钱元瓘身侧无聊地绞著自己的袖子玩耍,钱传!偶尔抬头向他望去见著的便是喜儿这一副率性纯真的模样。
那麽见著,钱传!心里竟是涌现出一股暖意来。
若是自己身边也有这麽一个人陪伴著自己,即使过著平淡生活,倒也不错。
他却是没有注意到喜儿眼睑垂盖下那凝重的光芒。
终於将一堆恼人的公务商讨好,钱元瓘忽地说道:“十四弟,前些日子寡人接到父王的家书,他说不日将归国。你便留到那时再走吧!到时,你陪著寡人一同去迎接他老人家。你与父王也该是五年未见了吧。”
“如此甚好。多谢王兄的成全了。”钱传!谢过後,状似玩笑地问道,“父王这次回国,大概会把王位正式传於王兄你了吧?”
他心中倒是甚为得意地道,呵呵~~~父王该是看了我叫那司徒私下递去的折子,故而如此及时地赶回来了。
“这……父王现在身体硬朗了许多,应该不会这麽快吧?再说了,我这监国王也不过是做了一年而已,许多方面还是生手得很。”钱元瓘自谦道,心中已是警铃大作,我这十四弟如此关心我登基的事情,莫不是……
“呵呵~~~王兄真是过谦了,这国家在王兄的打理下可谓是风调雨顺,父王提前将之全部交付你手上也是可能啊!”
“呵呵~~~十四弟谬赞了。”
喜儿在旁听得更是紧皱眉头,心中疑虑重重,这新安侯果然是来者不善,希望钱元瓘能做好戒备才行。
第二十五折 往事成空还如梦
喜儿,早已忆起了所有的事情,其实也不该说是忆起,只是自醒来後那些往事被他自己刻意地忘记了。
他刻意忘了人生中的苦涩和痛苦,只保留了遇上莫怜时那唯一的温暖时光。
只是,将自己保护起来的外壳终有一日被打碎,在一次次的噩梦中,他渐渐地便拾起了过往的一切。
然而,如果他最先回忆起来的都是有关莫怜的,那麽他如今也不必隐瞒住他恢复记忆这件事,并可以找钱元瓘替莫怜报仇。
但是,偏偏他的每一次噩梦中都有著钱元瓘的身影,在抓住了对钱元瓘所有的回忆後,他才真正慢慢地忆起了所有有关莫怜的事情。明明这些噩梦不少是由钱元瓘制造出来的,可是,他分明从他举起的手、挥下的鞭、砍下的剑中瞧见了颤抖和痛苦,他又分明从他凶狠的目光中看出了柔情似水、寂寞如霜。
在他对付莫怜的时候,也该是痛苦著的吧?
痛苦著费尽心思博得心爱之人的重视却被莫怜的出现毁了他所有的努力;痛苦著眼睁睁地看著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思念著莫怜却什麽都做不了;痛苦著即使被怨恨也想要抹去莫怜在心爱之人面前存在的痕迹。
於梦中一遍又一遍地瞧著这人对自己的执著、瞧著这人对自己的疯狂、瞧著这人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瞧著这人为自己痛苦欢喜,怎能不教他动容,又怎能教他下得去手杀他?
可是,不去杀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何对得起自己往昔对莫怜的爱?
无法面对,便只能假装自己还停留在自己为自己创造的梦境之中。
折磨钱元瓘的同时,也在折磨他自己。
“喜儿~~~怜哥哥陪你去逛街去咯!”门外传来钱元瓘的声音。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喜儿立刻又换上一副纯真干净的笑靥,欢喜雀跃地奔向门外,一个跃身跳到钱元瓘身上。
“快点吧!喜儿要吃糖葫芦!喜儿要吃臭豆腐!”趴在钱元瓘背上,喜儿绞著他的鬓发,不断催促著。
而他却是有些坏心眼地想著,这麽玩耍这个家夥,看著他像个嬷嬷一样为自己忙东忙西,也不错。
虽然背著这麽个大男人有些怪异,但是稳稳接住喜儿後,钱元瓘倒也是乐呵呵地一路将人背著。
一路行来皆未见到宫女太监,倒免去了他的尴尬。
盖因喜儿说过讨厌陌生人在身边,钱元瓘便早早将那些宫女太监远远地支开了去,如非必要,喜儿面前绝对不会出现一个宫女太监。
集市上,做寻常百姓打扮的喜儿与钱元瓘一路手牵著手行来,虽得到了不少鄙夷、怀疑的目光,他们二人却是玩得痛快,全然无视了他人的怪异目光。
钱传!正於此时从街边一家古玩店出来,一抬首便瞧见了这二人,他的眼中立马便像是中了一根刺,酸痛得厉害。
钱传瓘(钱元瓘登基前名字,一般父兄都会这麽唤他),我终会将你手中的一切统统抢过来,包括你身边这人!
当他的目光落到喜儿身上时,眼中又变得柔和痴迷,这麽一个妙人,竟甘心委身於钱传瓘这样一个双手沾满自己兄弟鲜血的狠毒之人,真是便宜了他!若是我,即使破了祖宗的先制,也定要将他奉为男後!
他却没有计较过他此番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