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去海边游泳,更好了。我不是会给海浪卷走就是会被鲨鱼吞掉,再不然就是脚板抽筋然后身边正好没一个人。简而言之,后果不是我浮尸海上,就是裹身鱼腹。
如果我独个坐火车,妈妈就会一步一步地想象,我是怎样给陌生人用一块糖就拐去卖掉,同时还在灯下帮人家点数卖掉我赚到的钞票。每个细节,都真切得好似电视里面的原景再现。
好吧,换个不太夸张的。
如果我胆敢试着接连两个星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妈妈就会认定,她的女儿我,已经病到独个孤零零躺在床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怎一个惨字了得的情景。
如果她不是我的妈妈,我一定怀疑她是白雪公主的后娘。
只有我爸爸跟季宏伟,可以忍受我妈妈那足以让我疯掉的想象力。
我老爸是因为太宠我妈妈的缘故。
季宏伟哩,我看他根本比我妈妈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我妈妈念两句,我躲开不听,就没事了。
可是季宏伟呢,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躲开他。
反正这二十年来,我就没有成功过。
但是还算好吧,因为经过这么多年艰苦卓绝的持久战,我们两个基本上已经达到知己知彼的境界。
只要季宏伟不是太过分。
只要季宏伟不是迫得太紧。
只要我稍微懂得审时度势。
只要我再稍微用上一点点手段。
我们两个,基本可以保持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
当我跟他提起,我也想报名参加燃放焰火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同意。
只不过季宏伟同学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要把安全注意事项倒背如流。
还要我跟他保证,绝对不会心血来潮,给他搞什么突发状况。
好的好的没问题。
这些都是小事一桩。
完全没有问题。
季宏伟拿着那个安全注意事项小本本,听我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给它一口气背完。
他的表情又是好笑,又是疑惑。
“怎么啦?”我提着一口气,“背错啦?”
他摇摇头,“没有。”
我咧开嘴,得意地笑。
“那你那是什么表情?”
白白吓我一跳。
季宏伟看我一眼,“你背东西,这不是也挺容易的?正经的教科书,怎么不见你用这份心?”
我瞪他一眼。
“季宏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象我妈那样罗嗦?”
说到这里,唯一有一点点可惜的就是,由我负责燃放的,只不过是那些威力又小,规模也不怎么大的小东西。
尽管是这样,我已经高兴得要发疯。
“小依,你这双鞋子不行。”
我盯着她。
“人群挤来挤去,你穿这种高跟鞋,跌一跤怎么办?换掉。”
我换盯方墨,“你的裙子太长。”
我比一下膝盖,“到这里就可以了。万一火星溅过来,你想跑都跑不掉 - 你本来就跑不快。”
我转个身去盯宋建平。
她老人家凉凉地扫我一眼,“我的鞋子没问题。而且我穿的是裤子。”
“头发。”我说,“扎起来。不然给火星燎一下,就不漂亮了。”
宋建平翻我一眼,不理我。
“小依,叫你换鞋。怎么还是高跟的?你是要漂亮,还是要命?”
小依满委屈地说:“可是我所有的鞋子,都是这样子的。”
方墨忍不住说:“青青啊,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操场那么大,我们坐在石阶看台上,根本就不会靠近燃放点。”
“可是我很靠近啊。”我两眼发亮,“我就负责放焰火,就是叫百花齐放的那一节。有二十个人一齐点呢。一共七种颜色。我的是绿色。其实本来分配给我的是紫色那种。。。。。。”
小依轻轻尖叫,“段青青,那个你说过一百遍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重复了?”
“哦。”我嘿嘿地笑。
方墨抿着嘴,微笑。
阿平气得骂我,“段青青你这个神经病。我还要去吃饭。懒得理你。”
真是不捧场!
我平日里,是这样对你们的吗?
没良心。
美丽的焰火,在一瞬间里绽放时,那种炫目明亮的灿烂,每一次都会带给我莫名的感动。
它们不知从何处来,绚烂美丽之后,也不知向何处去。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
它们就是那么明目张胆,明亮地美丽着。
那种光芒,映照在我的眼睛里。
好象我也跟着一起,明亮夺目,绚烂美丽起来。
那种充溢在胸口,满胀到微痛的感觉,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达。
我只有仰望着夜空里绽放的烟花,一声接着一声,尖叫个不停。
第十四章 范冰原
焰火燃放结束后,音乐声响起。
舞会开始。
刚刚那片绚丽明亮的夜空,好象一场梦做完了,重新安静沉寂下来。
刚刚人群的尖叫欢笑声还闹得耳朵嗡嗡地响,现在已经换成了柔和宛转的音乐声。
我四下里乱窜,不知道为什么,只想找到季宏伟。
每次在极度的喧闹欢快之后,心里都会升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让我很不舒服。
终于找到他。
“季宏伟!”
我的声音有点哑。
他看我一眼,递过来一瓶水,“嗓子痛了吧?满场里就只听见你的尖叫声。。。。。。”
他还没有说完,有个人过来找他。
“电源接线板不够,跟团委借吧?”
季宏伟“唔”了一声,“记得要带保险丝的那种,你跟小武说,他知道。”
“可是小武说钥匙在夏晶那儿。还有,订好的工作餐,是现在就送来,还是等舞会结束以后再说?”
“等会儿再说。现在每个人都走不开。”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开。
季宏伟回头又看我一眼,“饿不饿?去那边等我,一会儿我就过来。”
他们走了。
我又晃了一会儿。看到方墨,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怎么了?”她看着我,“饿了吗?好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真好玩。
我老早以前就注意到,方墨跟季宏伟,有很多地方,十分相象。
他们跟我说话的口气,有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我笑笑。
“没有。”
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以为我是饿了。
好象我除了吃吃喝喝,就不会有什么别的感受一样。
我做人,真的如此失败吗?
我们坐了一会儿,还没有说上几句话。
就有男生来跟方墨邀舞。
方墨礼貌地婉拒了两三次,我都不耐烦了。
“去吧去吧。”我说,“不就是跳个舞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方墨说。
原来她还是看出来了。
我呲个牙冲她笑,“罗嗦死了,快点走吧。”
妈妈的,这群坏蛋。
个个都不理我,自顾自去快活。
我托个下巴,瞪着前面的空气发呆。
一个人站到我面前,对着我嘻嘻地笑。
明眸皓齿,眉飞入鬓,巧笑嫣然,口角含春。
一付好皮囊。
只可惜,这个美人,是个男生。
象这么美丽的人,看过一眼之后,想忘记他,是很困难的。
虽然他今天,并没有吹那种调调的口哨。
左右看了看。
没错,他是在对着我笑。
“嗨。”我说。
“你好。”他说。
“坐下来聊聊?”我说。
他看着我。
“不认识我,不方便吗?”我说,“大家一回生,二回熟。有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我抢了你的台词。
但是这个男生,眼睛里有些什么,让我直觉地感到,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更准确地说,会跟季宏伟有什么关系。
他咧开嘴,给我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不得不承认,这个笑容,很适合他。
如果射雕英雄传再重拍,他比较适合去演那个当街剥下人家穆姑娘脚上那只绣花鞋的小王爷。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
“段青青,”我说,“97级医学系的。”
他用眼角瞟我一眼。
风情万种哦!
“范冰原。高你一级。我是药学院的。”
“幸会幸会。”我说。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他说。
“有谁应该陪着我吗?”我说。
“不是听说你有一个护法的吗?”他笑。
“护法啊?”我说,“你有没有听说他是谁?”
他没有回答我。
他一边的眉毛轻轻扬起来,“想不想跳舞?”
“我不会。”我说。
他前后左右看一下,“他又不在,你怕什么?”
轮到我瞟他一眼。
果不其然。
这个范冰原,是冲着季宏伟来的。
“你看着我干什么?”
这个莫名其妙的男生,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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