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希望不是真枪,可,偏偏就是。
她手一直埋在枕头下,紧紧攥住那冰冷的家伙。她不知道自己家里怎么就多了这么一个东西。乐乐说在爸爸书房里的枕头底下发现的。
那个书房,只有她和严谨进去。有几个晚上,严谨睡在那里,除了他,她想不出谁还有胆量把一个
真家伙放在那里。
他是成年人,不会幼稚到将一个玩具枪带在身边。
大夫很快将伤口清理干净,上了药,又包扎好。总体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后背伤痕众多,但没有致命伤,都是吊灯落地上的碎屑反弹起来的擦伤。
严谨松了口气。韩正送大夫下楼。
刘嫂站在一边,将一条薄被子盖在慕清颜背上,轻轻的碰触让趴着的人嘶了一口冷气。
刘嫂心疼起来,跟严谨念叨:“吓死人了,吊灯砸在地上,离二小姐半尺远,多亏二小姐把乐乐压在身下,不然,孩子也伤得不轻。”
“刘嫂,给我找些止疼药。”慕清颜含混不清地说。疼得五脏翻腾,她想吐,是那种疼在极致的感觉。她实在熬不出了。
刘嫂很快找了两片止疼药,又倒了一杯水给她。严谨扶着她欠起身子,将药片吃下去。
孩子们见大夫走了,要进来。慕清颜跟孩子们说了几句话。
严谨招呼刘嫂带他们出去休息。每次孩子们回来都要在她床上睡,今天被爸爸轰出来,有些心不甘,可看小姨疼得咬唇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只好作罢。
刘嫂带着孩子们出去,轻轻将门掩好。
严谨已经坐进了床边的椅子中,正对着她的脸。
“怎么回事?”他轻声问。好好的,吊灯怎么落了下来?
吃了止疼药的关系,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感觉后背没那么火辣辣 疼了,半抬起脸,嘟囔道:“你儿子枪法好。”
枪法?严谨重复一遍,目光一凛,站起身要往外走。
“这儿呢!”看他表情,慕清颜坐实心中判断。伸手从枕头下掏出沉甸甸的家伙,她在手里捂了好半天,还是冷冰冰的,就跟它的主人似的,总那么冷冷的,生人勿近的样子。
严谨几乎是抢,将冷冰冰的家伙从她手里躲过去。
“哗啦”一声,在她还没看清楚的时候,他把子弹倒了出来,数了数,只缺了一颗。
长长嘘口气,冷静下来。望着她仍旧苍白的脸,“乐乐发现的?”
慕清颜嗯了一声。“别训孩子。他什么都不懂。小孩子好奇心重,老鼠洞都要掏几把。我跟他说是玩具枪。”
严谨点头,沉默一下,“谢谢。”谢谢你在危急关头保护了孩子,谢谢你替我圆了一个谎。
其实,星期一到了公司,他发现枪落家了。想着晚上还要回去,再说,书房也没人进,也就没急。
谁知,那天晚上回了家,本想吃口她做的饭,她却疾言厉色让他搬出去。他头疼,她给按摩了一会儿,在她上楼的时候他醒了。
他很累,想在这里睡一夜,只这一夜就好。可想起她刚刚说
过的话,他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只好起身悄悄离开了。
坐在车里,韩正打电话,说她找不到他。他才回了电话给她。回话后,他苦笑,住在一起几个月,她竟然没有他的手机号码。而他却把她的手机号熟记于心。
在车里过了一夜。他跟自己说,这都是她对他的惩罚。她姐姐没了,他承认,他脱不了干系。她想做什么,就由着她吧。在他羽翼能保护的范围内,他由着她去。
因为那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心有些乱,把枪带走的事就忘了。
接下来几天,他真的很忙。遍及世界各地的公司,那些宏观政策需要他拍板,今天在北京,明天就到了上海,后天,人已经在香港。
他成了空中飞人,一年中,半年多的时间在各地。难得有机会陪在亲人身边。
他早就把她当成了亲人,她没了姐姐,可还有他,他会保护着她,让她衣食无忧。可是,她对自己成见很深,深得就像极地寒冰,太阳怎么暖,也化不开。
他从没有如此挫败。
他看她思绪飞扬的时候,听她轻声问:“怎么啦?”他回神,摇摇头,“没事。”
“不会有麻烦吧?”她瞄了一眼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家伙,缩了缩脖子。以前,只是在电视里看过,还是第一次见过真的。不过,好像跟仿真玩具差不多。
“不会。”
她又说:“私人持有枪支,犯法。”
她和声细语的说话,让他举得无所适从的心暖了起来。“我不会做犯法的事。只想自保。”
“你有仇家?”她知道他生意很大,但具体做什么,她不清楚,也从来不问。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礼利益。今天是仇家,明天说不准就是朋友。”
“君子动口不动手。有法律在,要相信政府。”她跟教育乐乐一样教育他。
他难得笑出声来,这是她见过为数不多的笑,是真的笑,很开心。他一笑,一侧的颊畔还有一个小酒窝,分外可爱。笑起来的他跟板着脸的他判若两人。
他不受控制伸手捏了一下她耳朵,二十三岁的人了,有时候跟孩子一样天真。对她,是真的宠溺,甚至比对欢欢和乐乐还纵容。
她脸蛋儿一下就红了。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敛起笑意,以手掩唇干咳了一声,“有些事,法律也解决不了,只能靠自己。”
“你是黑社会。”她肯定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收藏的美人儿,亲一个,啵啵……
☆、032
严谨先是笑了。然后很认真问她:“你的理解什么是黑社会?”
慕清颜想了想;歪头看着他;“拉帮结伙,舞刀弄枪;打打杀杀。更坏的;还抢别人生意,抢良家民女之类。”
“我不抢人生意;更不强抢女人。”他笑容更大了,觉得她越来越像个孩子。这丫头可能是港台电影看多了。
其实;她就是一个孩子;在姐姐的庇佑下长大;她就应该这么天真单纯下去,永远不要沾染社会上那些俗气的东西。
他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严谨觉得,沉静知性,如兰如菊的气质都是她在人前装出来的,在他面前,她像只戒备的小野猫,稍不如意就会跟他张牙舞爪。
见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又替她掖了一下薄被,轻声嘱咐:“睡吧,有事喊我。”
然后,关了她头顶的灯,将房门开着,回了书房。
这一夜,慕清颜就趴着睡,睡得分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还是刘嫂上楼唤她。孩子们已经被严谨带着回观澜别墅了。
“严先生做的早饭,给你熬的小米粥。”刘嫂絮絮叨叨说,“昨夜,我半夜起来喝水,发现严先生的书房一直亮着灯,我以为他忘关了,过去一看,他坐在椅子里一边喝咖啡,一边在看书。我问他怎么不睡,他说怕你醒来有事。”
慕清颜装作没听见,爬起来, “刘嫂,我下去吃饭。”
刘嫂连声说“好”。
她跟在刘嫂身后,慢慢的迈动脚步,一动,就牵着后背肌肉,抽搐的疼。
后背有些疼,听了刘嫂的话,心里却暖融融的。
伤好了后,慕清颜跟严谨的关系有了缓和。她不再对他冷言冷语,严词厉色。还挽留严谨,要是住在这里方便,就住吧,她不收房租。
在那之后,严谨的东西就保留下来。
这样过了没到两个星期,孩子们不愿意了。
自从上次跟爸爸回到观澜别墅看自己种的那些花花草草和青菜都长得生机勃勃的,孩子们非得要回那里住。
于是,每到周五,慕清颜就跟着他们回去,晚上住在那里,白天则侍弄院子里的花草,给蔬菜浇水,或是将能吃的蔬菜摘下来。
其实,跟自己新买的房子比较,她也喜欢观澜别墅。这里绿化好,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颜色,生气勃勃的,让她的心也跟着年轻起来。
严谨出差了,据说要两个星期才回来,她就在这里住下来。反正她的东西几乎没动。晚上还有刘嫂和齐叔作伴,她也不至于害怕。
白天,她就坐在菜园子边上的遮阳伞下看书,看累了,就盯着刚刚开花的黄瓜看,天地寂静,似乎能听见黄瓜开花的声
音。
在这里,她嗅到了乡的气息,家的味道。
她老家也有个小菜园,小时候,家里不富裕,也没什么水果,看见黄瓜开花就嘴馋,迫不及待的钻进园子里,趴在黄瓜架下,掰着手指数着,等着黄瓜长大。
等了几天,小黄瓜有大拇指那么粗了,她偷偷的摘下来,藏在袖子里。
她躲到墙角避人处,刚要咬上一口,弟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于是,她挨了爸爸的打,那根黄瓜被爸爸抢过去给弟弟吃了。
以后,她再也没有偷吃过东西,也再没心情钻进菜园里看着蔬菜开花,等着它们长大。
她将书盖在脸上,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爸爸,亲切又陌生遥远 的称呼。
“二小姐,孩子们放学了。”刘嫂在下边喊。
慕清颜抹了一把脸,将泪水擦去,回了一声,“来了。”
孩子们已经从齐师傅的车里跳下来朝着她跑来,她迎了过去。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没有妈妈,没有姐姐,有一个活着却体会到一点父爱的父亲,权当没有。可她并不孤单,她还有两个外甥。他们是她的亲人,他们身上流着跟她一半相同的血。
严谨事先来电话说已经在机场,很快就回来。所以晚饭很丰盛。
这是几个月来最和谐,气氛最温馨的一次晚餐。孩子们叽叽喳喳问:“爸爸,不是后天回来吗?”
“爸爸答应带着你们去公园,不想食言,就赶回来了。”严谨声音带着暖意,望着兴奋得蹦高的孩子。
孩子简直受宠若惊,不可置信,纷纷将目光落在小姨身上。
慕清颜揉揉乐乐软趴趴的头发,“把剩下的饭都吃了,明天我们就去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