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忱元祀兮,从律调风。穆将景福兮,乃眷微躬。
渊思高厚兮,期亮天工。聿章彝序兮,夙夜宣通。
云軿延伫兮,鸾荨諠鳌4淦旆佐临猓腥狈崧
肃始和畅兮,恭仰苍穹。百灵祗卫兮,斋明辟公。
神来燕嬉兮,惟帝时聪,协昭慈惠兮,逖鉴臣衷。
好词啊!
只是,这形式上的东西,真能让上天变得仁慈吗?真能让百姓得以饱暖富足吗?
不!只有人君才可!
他始终没有睡着,干脆静静起身打坐。
值夜随身太监脚步极轻地为他加了火盆、油灯、几盘点心,然后悄然退守虚掩的门外。
他想,他不仅仅是个念旧的人,而且喜欢这种不必交代就可为他安排妥帖的仆从。过段日子要提拔一下那太监的侄子……奇怪了,记忆中似乎没有几个人不期待赏赐提挈的。即使某个自称“清心寡欲”的女人有时也要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方说有个西洋女人像的镀银怀表——干吗不要金嵌钻石的呢,她不是喜欢钻石吗?何况他也喜欢看她戴上他送她的东西高高兴兴地赴约。
为什么三天来突然想起那么多关于“她”的事?啊,对了,他好些天没见到她,自然会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
“王爷?”
“什么时辰了?”
“您该更衣了。”
“你通知外头准备。”
看看时间,丑时末,离冬天的天明还有一个半时辰。
他不得不说句实话:这当帝王的比百姓还辛苦,终年终日不得闲,连病中都必须处理急务。他要是当了……不不,把这念头从脑袋里、心底深处逐出去。现在是向上天祈求皇父尽早康复是的关口,不得有杂念。
“准备——”
“王爷!有旨意!”
一小队人在冷飕飕的冬夜中小跑着来到斋宫门前。
“王爷!有旨意!皇上让四阿哥即刻去畅春园面驾!”
所有人愣住了。这什么时候了,已经延了一回的大典……难道又要延?不少操办得消瘦憔悴的人几乎要当场哭出声。这有完没完啊!!
他是无法体会那些人的酸楚心理,也没有时间让他细细安排。眼角在突突跳着、右侧太阳穴隐隐抽痛。
“祭典延后两日再说。”
“可是,王爷,那其他大人们——”
“就说我讲的,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服的来找我说!”
“……是——”谁敢啊!这位是京里实权和年纪、资历最高的皇子,都能代君祭天的人……谁不想要命啊!
* * *
“四阿哥到了吗?”显得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低头垂手趋前跪倒,“给皇阿玛请安。”
“好……”
声音有些颤?他疑惑地微微抬头,惊见老父挣扎着要坐起,下意识地跟随身太监同时动作,将羸弱的康熙帝扶住,安顿好。
康熙帝下颚一指,两名跟随侍奉多年的中年太监退出门外。
只剩下他了!
他只得稍嫌不敬地自行帮皇帝拉被子、垫垫子,拨火倒水。
“来,别忙乎那些了。朕叫你来可不是看你做活的。”
“是——儿臣只是……自然地就做了。”
“嗯,记得你八岁那年生病,朕就在边上看着,什么事也干不了,只能干着急……嗯……”康熙帝皱紧了眉,愤怒地与突然变得极快的心跳对抗——难道,自己真的过不去这个坎了吗?!
他并不晓得皇父心中对生命的不甘与恼火,见万众仰视、几乎坚不可摧的这个人浑身颤抖着,嘴唇发紫、脸色苍白,立即不顾礼节地搭上皇父的腕间:
天哪!这是人类的心跳吗?打鼓也没那么快!
他立即按别人告诉他的法子——一时间记不起是哪个——双手拇指用上五六分力地压住皇父双手虎口上方、指掌骨交合处,按住十个心跳,再放开;看看皇父似乎没有好转,又如法炮制按住一回。
再搭皇父的脉搏时,也只是平常人的快上一些。似乎这场小危险度过去了。
康熙帝在盯着儿子的头顶时,有一瞬间是充满了憎恨。他倒不是因为恨着自己的儿子,而是恨着人生短暂的生命,恨上天不给他多些时间好让他……
算了!人,不能与天斗。年老了,就必须面对必然死亡的现实。
过了许久,当呼吸心跳都恢复的时候——
“胤禛。”
“是,儿臣在。”
“……儿臣,儿臣……嗯,朕都忘记称呼儿臣的年纪了。好象一直一直地就自称朕躬……不过尚记得你很小的时候,该是刚两岁多吧,由贵妃抱在手里,乐呵呵地伸手要抓一朵丁香的样子。那只手非常小,只有我的食指指头那么大。可力气却不小,抓着就不肯放手,要哄上半天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才能拿开……一转眼,你已经到了反过来照料,照料你老阿玛的时候了……”
有打记忆以来,皇父从未跟他这样讲话。
他努力压下眼中突然涌出的热意,“皇阿玛,您刚喝完药,该歇息才是。”
“……会有时间歇息的……”而且是永远的、永远的歇息。再也没有打扰。“祭典怎么样了?”
“是,一切安排妥当,后天如期举行。”
“是今天举行吧?”
“啊,是前几日一直下雪,昨晚有几样要紧乐器运的时候摔了,乐师正在调。皇阿玛大可不必担心。何况,人君心怀仁爱,不就是天下苍生之福吗?”
“……说得好,人君仁爱……”康熙帝忽地松懈下来,这是药效开始生效。是该小憩一会儿……但仅仅是一会儿!“去吧!你今后要多多爱惜众生才是。”
“是!儿臣遵训!”
* * *
远远见到廊子里几名老臣正在候着。
他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他把手上个人积欠库银和多领冒领库粮的人列了个清单,死活也要让他们吐出来。所以他们来找瞧上去越发好说话的康熙帝——他们真以为皇上不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德行吗?
只是,他们就那样在乎千百两银子,胜过皇上的健康和安危?!
也罢,他们都老了,也烦不了多久……
驰回圆明园中,刚换下匆匆不及更换的礼服,又有旨意到!
他忙得套上常服,摆手让端来早点的太监退下,径自去接旨。
来的是皇上的随身太监之一,只传口谕让他去畅春园,原因——不晓得。
深吸一口气,他没有资格质疑皇父的任何古怪的命令,只点点头,带上三名亲信和对方一起走。
圆明园距畅春园的北门不过两里地不到,走路也用不了多久,骏马很快就又回到刚才方离开的大门边上。
冬天里呵出的气凝成一团雾气,但他只觉得透入骨髓的冷。
想起两次废太子,以及他所亲近的十三弟……皇父……难道是要冲他下手?他是做错了什么,还是根本不应当活于这个世上?
心在泛凉,似乎连血液都有些凝固。
无妨的,他已经活了四十几年,什么阵仗没怎么见识过!真要处死他,尽管来好了,皱眉头的就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儿子!
心中似乎想通了,似乎——脚步也重新变得沉稳。一旁的太监偷偷瞅了他几眼,继续引路。
层层通报之下,他又踏入那间令人感觉透不过气的寝室。
“……胤禛,你是理佛之人,你是否觉得……朕,不应当将大阿哥和二阿哥关这么久?这场大病,许是上天对我这个狠心的阿玛的惩罚。”
“皇阿玛,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这是千年传下来的理。大阿哥有欺君妄上之罪,理应削爵流放,现在加以拘禁是皇阿玛为人父的仁慈,只是大阿哥年纪偏大、又没剩几名妻妾伺候,可定期令医士探看;二阿哥有违天下殷殷期待,背祖违德,圈禁是苦了些,但儿臣以为这些年他的党羽已散,只要严加看管也不至生事端,若皇阿玛觉得不忍,可在京郊建屋令其和妻儿居住。”
这是他思考了几年,始终找不到机会向皇父进言的想法——这也是他唯一可以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们做的了。废立之争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他的很多想法都有所改变。
“那,你说,朕是否也应当将八阿哥圈禁?”
圈禁八阿哥?用什么理由?胤禛是一直跪坐矮凳上,闻言也是不由自主地一偏头,“八阿哥……应当还是孝顺的,不然他不会在良妃娘娘薨后大病一场;儿臣想,那只鹰……不一定是他亲为——可他交结朝臣不慎、倚重姻亲外戚委实不妥。”
康熙帝只睁眼盯着寝室内的某个角落,一径地沉默。
胤禛的精神已经完全放松,该干什么、该说什么,都放在那里,随君处置。他还是四平八稳、不讲情面的雍亲王。
“十三阿哥的身体好些了吗?”
“是,虽然到了冬天有些咳,但并未见加重,想来好好调养应无大碍。”
“你对十四阿哥如何看待?”
十四弟?他都思考了有两年,张口道来:“十四阿哥需多加磨练。如今准部虚弱,皇阿玛是否……将他召回京主理政务,也省得他一直在外,小阿哥们都没怎见过自己的阿玛。”
“你不必替他谋差事,朕让他去甘州自有道理。”
“是——皇阿玛是人君,自要考虑全天下。”也对,他再怎么与八党撇开,也免不了皇父的顾虑……让他出门,是磨练兼保全吧?
“你多关心兄弟们是对的。朕这次召你来,是让你祭天先缓一缓,先平家、再治国,你——就说奉了朕的旨意,去看看那些个兄弟和皇孙儿们。”
“儿臣遵旨!”
* * *
“王爷,王爷!”
他回身望去,见是和他一起主持祭天的宗室吴尔占。提到宗室,他不由想到皇父对待宗师问题时,面上偶然流露出的、可以称为嫌恶的表情。“怎么了?”
“王爷,这仪式说停就停的……是不是皇上有什么打算?”他怎么也探听不出来。畅春园不比宫里,规矩虽然少些,但人手有限,他的眼目伸不到太近的地方。
他长叹一声,“皇阿玛是觉得,这场病是因为对我们这些作儿子的太过……所以,他想让我探看每个兄弟和侄儿们的身体,先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