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能再去福利院了?
那个她唯一还可以称为家的地方,那个她唯一还能感觉到一点点暖意的地方?!
以后,真的,都不能去了?
她怔怔的看着顾浩宁,看着这个爱着她的男人,亲手,掐断她最后一丝温暖的源泉。
“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这么脆弱受伤的表情。”顾浩宁把床上所有的资料都收拾起来,又走到林若琪身边,从她怀里拽出那份文件,连同其它资料一起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瞟了一眼林若琪满是泪水的脸庞,顾浩宁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怜悯,“在你那么冷血的碾碎了我的一切之后,你再露出这种无辜无助的神情……我只会觉得,恶心!”
说完,顾浩宁毅然决然的转过身。门,砰的一声,在于小枫身后狠狠合上。
恶心?
于小枫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浩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身体僵直的跪立着。
彻骨的寒凉,顺着她的膝盖一路蜿蜒,她瞪大了双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剧烈的颤抖着。
顾浩宁,是在说她吗?
不是的,他是在说林若琪。他不是在说你,小枫,他不是在说你。
心底一个声音,急急的说着,却怎么也压不住另一个冷冽的嗤笑——他说的就是你!于小枫,你现在就是林若琪!顾浩宁,他说的就是你!
时间和空间在这蜿蜒涌动的悲伤中渐渐停止了流转,宇宙万物亦凝固在这无法翻越的一瞬间。
仿佛过了良久,于小枫终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缓缓的趴下来。脸贴着冰冷的地板,唇边绽开一个若有似无,哀恸却又古怪的微笑。
于小枫拼命的微笑着,微笑着。
你该欣慰的,不是吗?浩宁,他还爱着你,他是这么心疼的维护着你的一切,那怕你已经离去,不是吗?
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维护的,他深爱的,是那个躺在冰冷坟墓里的小枫。却,不是你,不是你呵。
你如何能告诉他,你,就是小枫?你不能,不能……
你,只能,由着他,由着最深爱的,令你思念欲狂的他,用最残酷最冷漠的表情告诉你——他对你,只有恶心……
那样的,决绝。焚心,入肺。
于小枫缓缓笑起来,缓缓将牙齿没入手背。却已,觉不出疼痛。
说不得,甚至,连泪水,都是罪过。
只有,那样无望到极致的,绝望,在手背上戳出一个又一个鲜红的伤口。
蜿蜒的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米黄色的地板上,晕开一朵又一朵鲜红斑痕,兀自绽放着,骇人的怵目惊心。
第五章 祸乱(2)
“若琪,出来吃饭了。若琪?”门外,顾父一声又一声的敲着门,却迟迟得不到回应。他忍不住打开门一看,吓了一跳——林若琪哭泣着趴在地上,实木地板上一片斑斑血迹。顾父连忙大声喊着,“若琪,若琪,你怎么了?老太婆,浩宁,快过来啊!快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哎呀,这,这,若琪,你这是怎么了?”顾母急急的跑了进来,看到屋内的场景也愣住了。唯有顾浩宁,慢慢的走进来,看着林若琪却沉默的一言不发。
顾父和顾母把林若琪扶上床,顾母赶紧找来云南白药、纱布什么的,帮若琪处理伤口。
看着林若琪呆呆愣愣,满脸泪水的样子,再看看顾浩宁一脸漠然的神情,顾父从昨晚就在压制的火气终于忍不住了。他怒气腾腾的质问顾浩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琪刚才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进房找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我对她做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她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顾浩宁对林若琪的状况依然无动于衷,神色间一片不耐烦和厌恶。
他今天早上起床后,就去了于小枫的墓前拜祭。坐了一上午,他想起小枫之前说过每逢大年初一她都会去看望福利院的老师,于是他也买了些水果点心之类的去了福利院。结果,他在登记姓名时,竟然在福利院的访客名单上看到了林若琪的名字。
当时他心里疑惑万分,从来不做慈善的林若琪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福利院了?回到家里,他找到了一份林若琪对小枫做出的调查报告,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于小枫在福利院的情况,这才明白原来林若琪竟然是这样的处心积虑!她去福利院显然是不安好心,他警告她两句有什么错?她竟然还有脸摆出一副这么委屈的神情?是故意做给老人看的吗?
“我……”林若琪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泪水还在汹涌的流淌,她做了什么?她又能说什么?
“她做了什么?她犯了什么王法让你这么对她?她好歹也是你的妻子……”看着林若琪一脸的悲痛,顾父忍不住开口劝道。
“她就快不是我的妻子了!”顾浩宁漠然的看着林若琪。她的双眼,已哭得通红,她真的很痛吗?既然这么痛,那又何必再坚持这样的生活呢?顾浩宁缓缓的吐出一句话,“三个月早就到了,林若琪,我们离婚吧!”
“你,你说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我告诉你!顾浩宁,你要是敢和若琪离婚,你就给我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再进我顾家的门!你……”刚刚被林若琪吓了一跳,现在又听到顾浩宁说出这么冷血无情的话,顾父的血压顿时飙升,突然往后栽去。
“老顾——”
“爸——”
顾浩宁和顾母一人一边搀住顾父倒下的身体,林若琪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想帮忙扶住老人,却被顾浩宁狠狠的推开,他眼底的冰霜寒气逼人,“你满意了?”
顾浩宁和母亲把父亲送进了医院,还好送救及时,不至于酿成大祸,但医生也嘱咐家属不能再让老人受刺激,否则将有性命危险。
“妈,我先送你回去吧,我再回来守着爸。”顾浩宁劝母亲回去休息。
“我在这里守着,浩宁,你回去吧,回去看着若琪。”
“妈——”
“浩宁,我不知道你和若琪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我觉得她现在真的已经变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么刁蛮任性了,而且,你爸现在又……不管怎样,你都再忍忍好吗?所谓一夜夫妻百日,好歹你们现在结婚也快十年了,就算她再怎么不好,也陪你过了这么多年。看在她去世的爸妈的份上,看着你爸的份上,你再忍忍,好吗?妈求你了!”
说到这里,顾母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个家怎么会闹成这样?媳妇哭得凄凄惨惨,老头子还气的进了医院……今天,还是大年初一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妈,你别难过,别难过了。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刚刚我已经把爸的病房包下来了,旁边那个床铺我也收拾好了,您待会儿早点休息吧!万一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一直开着的!”
顾浩宁最怕的就是母亲在他面前抹眼泪,他再什么难受,也不该惹两位老人跟着伤心发火,他此时真是懊恼、自责极了,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嗯,我知道的。你赶快回去吧!好好哄哄若琪,明天带着她一起过来看你爸。看你们两个和和美美的,你爸的病就能好一半了!”顾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把顾浩宁往外推着,生怕他回去晚了若琪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第六章 祸乱(3)
顾浩宁回到家里,看着林若琪正在往保温盒里装饭菜,他皱着眉问,“你在干什么?”
“我,我想到你和爸妈都没有吃晚饭,就准备给他们送过去。”于小枫听见顾浩宁的质问,心里一慌,手里的盘子差点摔下去。她赶紧用手捧住,这一用力又扯动了她手上的伤口,疼得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别在这里瞎折腾了。”看着林若琪手忙脚乱的样子,顾浩宁只感觉有说不出的疲惫和烦闷。
“哪里还吃得下?你要真有孝心,以后就少惹些事出来吧。”说完,顾浩宁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就进了卧室。
于小枫强忍着眼泪坐在桌边,缓缓的把保温瓶里面的饭和菜又都盛了出来。现在,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他对她,只有厌恶。她,终究还是无法留在他的身边,不是吗?
收拾好桌子,于小枫缓缓的走进卧室。顾浩宁已经洗完澡出来了,他刚走到床边,打算拿被子和枕头。
“我去客厅睡吧,你不用搬了。我明天,明天,就收拾东西搬出去。”于小枫轻轻的按住顾浩宁的手,低头的那一瞬间,泪水,还是不争气的落下下来。
“行了!”顾浩宁猛的抽出林若琪按住的被子,“爸都气成这样了!我去客房睡。把你的眼泪都收起来!明天,在爸妈面前,别再整出这么一副让人难受的可怜样。”
看着顾浩宁决绝的背影,于小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默默的走进客厅,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冰块,用小毛巾裹着。然后她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把包着冰块的毛巾敷在眼睛上,希望能够尽快消肿。
正月里,就算是普通的凉水都会让人感觉到刺骨的严寒,更何况是裹着冰的毛巾。
眼睛里一阵刺痛,刚止住的泪水又被激了出来,就这么反复的冰,反复的换,反复的敷着,于小枫的眼睛果然慢慢消肿了,也麻木得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妈,爸好些了吗?我早上起来炖了一些粥,要不您先吃一点吧?”初二一大早,林若琪陪着顾浩宁来到了顾父的病房。顾父还没有醒,顾母刚洗完脸从洗手间里出来。
“哟,是你爸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啊!你起的很早煮的吧?”顾母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给顾浩宁使着眼色,顾浩宁沉默的拉了一把椅子让林若琪坐。
这还是于小枫变成林若琪的身份后,顾浩宁第一次对她表示关怀。于小枫的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酸涩,还好及时的回过神来,回答了顾母的话,“也还好,家里高压锅很快,也没有煮多久。”
于小枫想起来自己现在是林若琪的身份,连忙又补了一句“我看您经常给爸做,就学着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