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兄累了,我让他先行回房休息,孙长老有何意见?”邢傲转过头去,恢复了他对下属一贯的严肃表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邢傲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孙长老今天坚持要我师兄跳舞给你看?!既然孙长老对歌舞如此有兴趣,刚巧我在小湖畔为您准备了一处住所,孙长老不妨到那里养老,可以日日恣情歌舞,安度晚年。”
台上台下俱是一愣,孙长老咬牙切齿的说:“龙帝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是龙坛三代元老,还没轮到你来说何时养老!”
有人腾的站了起来:“孙长老!注意你的言词!”
“怎么了?我当年为龙坛出生入死的时候,这黄毛小儿还没出生!”
蹭——
只听清亮的一声,一支箭擦着孙长老的面颊而过,深深的插进了他面前的青石地面中,箭尾还嗡的打着颤。
那是——白部的弓箭队,当年我师傅的贴身守卫,同时也是龙坛之中赫赫有名的暗杀团体。
抬眼望去,大厅外一片漆黑,灌木丛在夜色中隐隐错错,不知有多少人、在那里守候了多久。
邢傲仍坐着,面色越发的冷,“孙长老说的不错,当年孙长老为龙坛打拼,本座还未出生;如今本座已坐上龙帝的位置,当感孙长老之德,怎好再劳孙长老为龙坛烦心。”
“你!”进来这里的人,都是不准携带兵器的,邢傲离他们的位置又远,擅长拳脚功夫也派不上用场。孙长老怒目瞠视,“你”了半晌没了下文。
邢傲又转过头来,冲我柔声说:“师兄累了,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我再不说话,缓步走下高台,向门口走去,只听见邢傲的声音在整个大厅里回响:“火堂主喜欢切磋武艺,不如就到白部训练新手好了;秦长老爱美酒,不如……”大堂之上刚刚站在孙长老一派的人,就这样一个个被解了职。我穿过大厅之时,只感到千道万道目光射向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剐一般。我的心扑扑的跳着,精神高度紧张,小心防范着一切可能突然冲来欲挟我以要挟邢傲的人。
短短一个时辰,这条被我走了两遍的路,显得格外的漫长。
安然走到门口,期间门外只放出了一箭,擦着我的衣袖过去,连我的衣服都没有分毫破损。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我没有回头看。
走到门边,也没有半点停留,直接转弯向深院中走去。身后,邢傲的声音仍在回响。
一股寒意悄悄在我心里升了起来。
既然邢傲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那么今晚的事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昔日有赵高指鹿为马,邢傲,你今日将我拿来当饵吗?
是了,连青帝都探到了风声,亲自赶过来。可笑邢傲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要派人护我,任由青帝带着手下进了我的房间。
若来的,不是这深谋远虑、心思过人的女子,若不是我当时的表现令她满意,恐怕我早已是一具死尸。
思至此,我忽然打了个冷战,邢傲,真的是你算漏了吗?
一路行来都是戒备重重,到了深院之中,反而没有什么守卫了。没有急着回房,靠在长廊边喘了口气,只听轻轻的脚步声靠近,一声轻叹在我身后响起:“司徒公子么?”
“习习?”我笑着回过头,身后正站着那个单薄的身影,依旧是一席细纱遮了脸,风吹会倒似的,“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种场面吧?让姑娘受惊了。”
习习又是一声轻叹,“习习虽不才,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习习只是想问,若有机会,司徒公子可否愿意让习习抚琴伴奏?”
“能为姑娘伴舞,在下荣幸之至。”
习习这才展了眉,水样的眼中划出吟吟的笑意。“刚刚匆匆出来,迷了路。幸亏遇见公子,不知公子可否送小女子出去?”
“请随我来。”
龙坛深院,要出去一般人只知道穿过龙坛从正门出去。上次蠡仲派人带我走的,又是另一条小路,直接从这深院通向无人的密林之中。
我领着习习走的,正是这条路。这深院之内,我本就可以自由走动,一路行来也无人阻拦,直到临近小道,终于有人觉得不对,几个侍卫拦在我们面前。
“司徒公子,请回。”
“这样,好。”在我点头转身的瞬间,微风抚过,身后几声惨号顿起。只见前方的人突然张大了嘴,我脚尖轻轻一点已飞身向他们掠去,两道蓝光如闪电般划过,那几个人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走!”说话的是习习,我足尖又是轻轻一点,在空中转了方向随着她向外急掠而去。
我习的行云流水本就属于绝顶轻功,习习的脚下功夫也不输我,一直伴在我身侧,几个点地我二人已没入深深密林之中,将龙坛深院远远抛在脑后。
“哼!我还以为这龙坛守卫有多深严,看来也不过尔尔!” 习习说着停了下来。
我也在她身边停下脚步,“今晚情况特殊,守卫都调去了前厅,才让我们这么容易出来。”
“你就知道为他们说话!”习习说着,一下子钻到我怀里来,“二哥!人家想死你了!”
树林之中走出几个人来,向我们一抱拳,道:“秦广王,平等王。路已打点好了。”
我微微向他们点点头,习习还是赖在我怀里,一点都没有回避的意思,“我都担心死了!你说!这么长时间,你有没有想我?”
“七弟!”我叹着把他从我身上扒下来,“有,我天天在想,该怎么躲你!”
外人很难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会是个男儿身;当然就更不会想到,这风月楼的头牌,便是我们地狱司十阎罗之中排行第六的平等王。
“二哥怎么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早说不用担心了,看那邢傲对二公子不知有多紧张!”终于有人开了口,语气听着酸酸的。我只能苦笑,知道这个结实的名叫徐秧的汉子喜欢习习,只是习习不怎么领情就是了。
听了徐秧的话,习习俏眉一皱,愤愤的说:“谁稀罕他紧张!”
“好了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有话回去再说。”说着正要离去,只听一声“小心!”背后疾风突至。
我一惊,动作已先于心思拉着习习顺着风向前飞掠几步,只听一声闷响,一回头只见我们一人抱着右臂退了下来,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手错长枪怒目而视的邢傲!
竟然来的这么快!
邢傲虽是独身一人,甫一上场一枪便让地狱司一名好手完全失了战斗力。一时间我们这边人人自危,习习更是火大,就要抽身上前。
“习习!”我叫住他,“你们不是邢傲的对手,我来!邢傲已到,龙坛部众即刻必至,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那怎么行!我们本来就是来救你的,怎么成了我们先走?”
“平等王!这是命令!”
习习乖乖闭了嘴。地狱司有地狱司的规矩,特别是在紧急关头,命令就是一切。而在场的人中,以我的地位最高。习习身为地狱司十阎罗之一,自有他的过人之处。看看我,再不多说,飞身向前掠去。习习一走,余下几个人也跟着飞速离去。
“静、颜!”邢傲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叫我的名字,手下一紧,挺枪便刺。
邢傲的这柄枪,长九尺,重九百斤,枪的名字,就叫——煌。邢傲的枪法,就叫——诀。
这名即为“诀别”之意,枪法有云:诀者,三枪之内便为诀。事实上,不论是当年同样练“诀”的赤帝,还是如今的邢傲,往往都是一招便解决敌手。
那柄一般人提都难以提动的枪,邢傲使起来却如挥动自己的手臂般自如。
——兵器如手足,不是外物,把兵器当成兵器的永远会被兵器所误;只有把兵器当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才能心无所饶,运用自如。
师傅——我轻轻一笑身子随着顿起的狂风旋了起来。
行云流水是师傅苦苦研究武学之精华所演变出来的适合他自己的武学。因为他本身体弱,禁不起重创,行云流水特别讲究防御之道。
身子顺风轻轻一旋,同时抽出夜岚一抖一送,我已成功避开了邢傲的第一击。
一同习武十一年,虽习的是完全不同的武学,彼此之间的了解比外人要多得多。邢傲显然也没想过一击就能将我拿下,第二击转眼便到。
烈风来得更为猛烈,带着死亡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倾倒下来,就在烈风即将侵吞我的那一刹那,天空忽然划过了一道蓝色闪电。
一道蓝色的闪电,优雅从容的划过整个天空,被撕裂的烈风在那一瞬间消散殆尽。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一共六道闪电划过,我以和邢傲交换了彼此的位置。
我一个踉跄,收了夜岚,还原成手上一对环儿。才转好的脚腕处又硬生生的痛起来,一时间,整个身子都如遭了重击般隐隐作痛。
刚刚虽然及时避开,但正面对上这天下最霸道的枪法,即使避开也免不了被枪势所伤。
我慢慢转过身子,向习习远去的方向走去。邢傲一枪立在地上,没有动。
脚好痛,想来骨头又裂开了吧?实在不该逞强,可惜刚刚到的人中,没有一个能接得下邢傲一枪。
“二哥!”刚走出没两步,只听一声长啸,竟是习习去而复返,“二哥!不要紧吧?”
“习习……”
“我们已到安全的地方,我叫他们候着,我是一人回来接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习习连忙答道,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扶住我。看到我身后的邢傲,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狠意。
“习习!你干什么?!”我看他抽出软鞭便要上前,连忙拉住他。
“当然是要杀了他!”
“不行!我们快走!”
“怎么了?”习习本是玲珑心,一下子看了出来,“你都没舍得伤他,只击了他的穴道?!”
“快走!我功力不深,制不了他多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行!他可是龙帝!就算念你们同门一场,至少也要废了他的武功!”
“走!这是命令!”
“你!”习习拗不过我,瞪了邢傲一眼,扶着我便准备离去。
“静颜!”邢傲突然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惶恐,“不要走!静颜!”
我心一紧,却没有停下脚步。
“静颜!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