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裳,她现在在哪儿?”我急切地问。
“很多年前就失去联系了,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过得怎样。她是个纯真又执著的人。即使下落不明,我也宁愿相信她还活着,在某个安静的地方,过着安静的日子。”妈妈的声音暗哑,似乎已经潸然落泪。
“桑榆,你还在和凌羽通话吗?说完了就快点过来帮我把讲演稿整理一下吧。”电话里依稀传来爸爸叫妈妈名字的声音。
“好的。马上就来。”妈妈答应着。
“我要去给你爸爸当秘书了。记住妈妈的话,关于锦庐还有青裳的事情,都不要跟你爸爸提及。”妈妈再次嘱咐我。
“为什么?”我很想知道原因。
“不要问为什么!”妈妈压低声调,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第十五章 午夜时分的梦魇(2)
午夜时分,月亮游走在厚重的云层的后面,使暗沉的夜色显得越发深邃,神秘。
螺钿镜中映出一个女人的身影,我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她的一头长发,乌黑光亮,像瀑布一样垂下来。
那女人的手指真好看,纤细修长,嫩如柔荑。她的手中拿着一把梳子,一下接一下慢慢地梳着头发。等到所有的发丝都梳顺了,她又伸手把长发卷起,在脑后结成一个髻子,然后,把一根发簪斜插进头发里。
她的动作让我觉得很眼熟,我也是经常这样绾头发的。而那根发簪,更加眼熟得仿佛就是……就是我的那根刻着丹棘两个字的玳瑁发簪!
“我的发簪怎么会在你的手里?”我惊讶地问。
“这是我的发簪啊。”她幽幽地回答,缓缓抬起头来,而镜中映出的,竟然就是藏在油画中的那张脸。
“你……你是谁?”我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你说我是谁?”她站起身,浅笑盈盈地朝我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的,发音困难。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怎么会在这儿……”那个女人一遍遍重复着我的话,声音越来越哀怨,越来越空灵。
忽然,她的脸上裂开几道缝儿,顺着裂缝,整张脸碎成几块,又化为齑粉,消失了。
“啊!”我大叫一声,惊醒了。
是一个梦!
原来我坐在书桌前打字,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手臂上睡着了。
一个梦,只是一个梦而已。一定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杂乱无章地纠缠在潜意识里,才会演绎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梦境的。我抚摸着胸口安慰自己,起身走到床边躺下。
但是,闭上眼睛,我再无法睡沉,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状态。
迷迷糊糊的,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嚓嚓声,像是谁踏着急促的步子匆匆走过走廊里的木地板。我忽地一下坐起身,黑暗中只能依稀辨别出家具的模糊轮廓。我下床趿拉着拖鞋,轻轻走到卧室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的脚步声似乎渐行渐远。我壮着胆子把门推开一道缝儿。走廊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看不见任何东西,再侧耳倾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周围一片静谧。
难道我又在做梦吗?我揉揉眼睛,重新锁上门。然后,我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端起水杯想要喝水,就在抬眼一瞥间,一个景象吓得我倒吸一口寒气,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杯子。
灯影里,落地窗前的藤摇椅正无声无息地摇晃着。
“是谁?谁在那儿?”
我明明知道藤摇椅里空荡荡的,仍然忍不住失声惊问。
没有回答。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将我禁锢其中,无法呼吸,无法抗拒。
我呆呆地望着晃来晃去的摇椅,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直到摇椅又无声无息地止住不动,才缓过神来。冷汗已经湿透了我的睡衣,冰凉地贴着后背。双膝颤抖,再无力气支撑身体,我颓然跌倒在床上。
第十六章 图案诡异的刺青(1)
不知过了多久,我仰卧在床上,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脱离掌控,离我而去似的,轻飘飘的在半空中载浮载沉。
潜意识告诉我情况不妙,我挣扎着爬起来,拿起手机拨通穆寒的号码。听到穆寒的声音后,我只说了一句我病了,手臂就重得抬不起来了。
“等着我,我马上就来。”手机里传出穆寒急切的回答。
我一下子放松下来,闭上眼睛,随即陷入无知无觉的状态。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医院急诊室里洁白的四壁和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目光严肃的医生。我的手被穆寒紧紧地握着,刚与我的视线相遇,他那紧锁的眉头马上舒展开了,惊喜地叫起来。
“医生,她醒了,她醒了!”
“我已经说了,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血糖过低造成的休克。经过输液补充葡萄糖,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医生漫不经心地朝我俯下身,竖起食指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她一向身体很好的,怎么会血糖过低呢?”穆寒不安地问。
“应该是没有按时吃饭,空腹时间过长造成的低血糖。”医生回答。
我的脑子逐渐清醒了,记忆里除了找不到最后吃饭的印象外,其他一幕幕不连贯的场景接踵而至,清晰而又明确。
“穆寒,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我望着穆寒,用力抓紧他的手。
“梦到什么了?”他的手掌温暖而又坚定。
“一个女人,她的脸碎了,就在我的眼前,太可怕了。”我回想起梦中的情景,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什么女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脸怎么会碎了?”穆寒对我含混不清的讲述半信半疑。
“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做噩梦也是低血糖的症状之一。”我的话刚说到一半,站在床边的医生就接口说道。
“哦?噩梦怎么会跟低血糖有关?”我和穆寒都大惑不解地转向那个医生。
“血糖过低时,人会产生倦怠、疲劳、暴躁、反应迟钝等等感觉。而且,在人入睡后,由于血糖过低造成大脑能量供应不足,蛋白质合成受阻,以至快波睡眠时间延长,此时神经兴奋性会增高,噩梦就可能随时发生。人会在做噩梦时惊叫而醒,浑身出汗,难以重新入睡。”医生一番慢条斯理的解释,恰与我所经历的细节吻合,无形中冲淡了我心中的恐惧。
“看来我又是自己吓唬自己了。穆寒,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难为情地对穆寒说。
“凌羽,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因为赶稿子,就懒得花时间烧饭,你这样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还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在北山那么远的地方。明天,不,今天就搬回城里来。”穆寒一个劲数落我,下了最后通牒。
“你是住在北山的吗?其实住在山里是很不错的选择,环境优美,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我也很想住在山里啊!虽然我们医院离北山很近,但是因为我在急诊室工作,要求随叫随到,所以,只能在休假时满足一下亲近大自然的渴望,去那边爬爬山,吹吹风,听听鸟鸣……唉,每次都是流连忘返啊!”一直不苟言笑的医生听说我就住在北山,立刻兴奋起来,摘下口罩满脸神往地说。
“我也知道住在山里对健康有益,可她总是随心所欲地过日子,生活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反而把身体搞得一塌糊涂。”穆寒又开始唠叨。
“那可不行。人的身体是非常悭吝的,你亏欠它的,它随时会让你还回来。”医生也跟着教训我。
“我知道了,这次只是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放心吧。”我举起手向穆寒保证。
“真能吸取教训才好。”穆寒的目光如一张温暖的网,怜惜地将我笼罩其中。
第十六章 图案诡异的刺青(2)
“说到意外,还有件事告诉你,送你进医院时见到住在锦庐附近的那个于……于什么来着?”穆寒若有所思地说。
“是于焉吗?他怎么了?”我问,心想难道于焉也生病了?不会这么巧吧?
“他的腿摔伤了,是一个年轻姑娘把他送来的。”
“那应该是他的妹妹,昨天我们见过面。”
“他还有妹妹?”穆寒的眉峰一凛,接着又问:“他又去锦庐了吗?”
“是的。于焉的妹妹对锦庐很感兴趣,想参观一下。”我说。
“哦。”穆寒沉吟不语。
“请问那个腿摔伤的病人情况严重吗?”我转头向医生询问。
“我帮他处理了伤口,只是皮外伤,包扎一下打个破伤风针就没事了。”医生说完摆摆手出去了。
“这个医生倒也是性情中人,蛮有趣的。”我对穆寒说。
“于焉的妹妹是做什么的?”穆寒不理会我的话,兀自问道。
“说是学美术史的,现在在做美术评论工作。”我回答,正要给他讲关于走廊尽头的那幅油画以及于烈的发现时,于烈由于焉扶着一瘸一拐地推门走了进来。
“凌羽,你是怎么回事,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一下子就病得要看急诊了?”于烈关切地拉起我的手。
“医生说是血糖过低。”我说完,看了一眼靠在墙边默不做声的于焉:“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妖呢,怎么几个小时不见就挂彩了?”
“他爬到屋顶上去观鸟,不小心跌了一跤。”于烈回答。
于焉欠身向穆寒点头致意。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唇上泛起一抹浅笑。
“你好。”穆寒也点头浅笑。
我发觉眼前这两个男人的神情中都隐隐流露出一些戒备的成分,这让我感觉怪怪的,不明就里。
“凌羽,你的男朋友真不错,不仅仪表堂堂,而且看得出来心里真的很紧张你。”于烈俯在我的耳边悄悄地说:“送你进急诊室时我们刚好碰到,他抱着你一边不停地叫你的名字,一边大声问医生该怎么办,要不要紧。他的脸苍白得比你的脸色还要可怕。”
于烈的话就像一阵熏人欲醉的暖风,在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