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李李摇了摇头：“你不要去。”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痛哭流涕的傻样子。
桔子在路边截了一辆的士，李李坐进去，桔子坐到了她身边。
已经很久没有跟桔子讲过话，到现在为止，李李已经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
“妈妈的病？”
桔子好像被什么噎了一下才轻声说：“上个月。”
李李猛地侧过脸去看她。
上个月？
上个月那跟那笔钱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是因为卖掉她太高兴了所以才得了癌症吗？
李李的眼晴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姐，姐。”桔子急忙按住她，“你不要生气，刚才是我骗你，我怕你不来，所以才说谎话的……妈妈的病是真的……就算你再气她，她是你妈妈呀？”
“桔子你搞错了。”
“哎？”
“她是你妈妈，从生我的那天起，她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过她的亲人！她只是你的妈妈！”
“可是……妈妈她……已经要死了呀……”
她已经要死了。
李李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痛楚是因为极度的悲伤还是极度的愤怒。
妈妈要死了，所以她连伤心怨恨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不得不原谅……
必须要原谅她……
即便是妈妈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头按在掌心里，有一种想把车子门子玻璃全都砸碎的冲动。
可是还是死死地按捺住自己，不能这样，不能生气，不能怨恨，不能……什么都不能……
车停在了城市里最好最大的一座医院门口。
桔子拉着李李往里面走。
她的手很热很紧，像是惟恐李李挣脱她的手跑掉，可是她们放弃她的时候，为什么就从来都没有这种决心呢？
穿过色泽洁白的走廊，一个女人被从病房里推了出来。
头上盖着很厚的白布，后面她的家人凄惨地哭号着。
死亡这种东西李李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去思考过，毕竟那离她太远太远了。
视线尾随着那辆车走了很远。
直到桔子叫她才猛地回过神。
“姐。这边。”
被推开门的病房是一个豪华单间，里面干净的完全不像是在医院里。反而像某家饭店的单人房。
然而再往里面看，洗血用的仪器映入了眼帘。
在复杂精密的仪器下面，人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有一点古怪。就好像电影里才会演到的那种机器怪人。
桔子把李李拽到了妈妈床前。
被子是白的，床是白的，连墙也是雪白的。
妈妈的脸色和那些白的吓人的东西完全统一了。
“妈妈……”桔子轻声叫她，“姐来看你了……”
并没有睁开眼晴。
明明可以感觉到人是醒着的。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妈妈的眼晴紧闭着，好像只要把被子往上一提，就像外面那个被推走的女人一样，只能爬在床上哭喊着要她回来。
李李想起了她离开家的那天早上，妈妈被最后一只煎蛋夹起来，轻轻地放在了她的盘子里。
本来不想哭的，眼泪莫名奇妙地就冒了出来。
李李低下头，把脸靠在了充斥着药味儿的被单上。
第三十八章
更新时间2008…4…29 14：52：49 字数：2560
“妈妈你要好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李把脸蒙在厚厚的带着药味儿的被褥里，声音也闷闷的听不清。
“一定要好起来……我……我还想回家……”
被单下面的人猛地抽搐了一下，紧闭着的眼晴渐渐涌出了一点水渍。
虽然那个家已经不知道是谁在住，房子也不知道是卖给了谁，虽然皇天的人对李李都很好，可是在潜意识里，放了学，还是要回家。
妈妈不在了，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桔子站在李李背后，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掉头跑到了屋外。
李李抬起头，抹了一下眼泪。
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外走。
从始至终妈妈也没有讲话，李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只看到白色的被单猛烈的抖动着。呜咽声已经不能够掩饰妈妈从来都没有睡着的事实。
李李走出门去，看见桔子捂着脸不住的抽泣。
“钱够不够花？”
桔子仍然捂着脸，却点了一下头。
“月底的事了。”
“什么？”李李茫然的看着她熟悉的侧脸。
“医生说，妈妈……她恐怕撑不过月底……”
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不能够接受桔子想传达给她的意思。
本来还说……要好起来……要回家……
李李一步步走到医院外面，阳光刺得人眼晴很痛，她下意识地像桔子那样捂住脸，感觉到自己手缝间完全是润湿的。
一只手轻轻的揽上了她的肩膀。
“不要哭了。”
越这么说着，眼泪反而越像河水一样淘淘不绝：“不是让你走了嘛，别在这里……”
不想让他看见……
“傻瓜……”贺秦扶着摇摇欲坠的李李坐下来，她一直在哭，很难看的样子，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这样就看不到了……”
可是眼泪迅速浸透了衣服，即便是看不到，也能感觉得到。
贺秦的心在微微的颤抖。
她已经这么悲伤了……
不能够……不可以……再去伤害她……
可是如果不那样做，父亲绝不会放过李李。
她伏在他怀里的头像一只小鸟一样，软软的头发落在他掌心里。即便这世上的人都死去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要她安然地微笑，哭泣也好，什么都好……
并没有开口去劝她，贺秦只是一直坐在她身边，默默地守候着她。
直到看她哭得七晕八素的头略微有抬起来的意向，努力了几下，因为低着头的时间太久，又像被折断了一样爬了下去。
贺秦支起李李的脑袋，把清香的小药丸放在她嘴边：“吃下去会好受一点。”
没有任何防备，他们彼此之间从来都没有过这种东西，李李张开嘴就吃了下去，药有一点奇异的清香，真的让人略微感到了清醒。
朦胧的眼前只有贺秦放大了的脸：“怎么办呢？”
“没关系……没关系的……”贺秦把她脸上乱七八糟泪渍都抹下去，谁死掉都没有关系，只要有我在就好了。
可是李李听不到，她只是在想妈妈要死了，家没有了。
桔子怎么办呢？
这么彷徨无摸的时候，只有贺秦在她身边。
李李下意识地靠近了他。
并没有其他什么异想，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鸟一下，轻轻的碰了他的脸，用唇角，一次一次的轻轻碰触着他。
贺秦的心在那一瞬间完全融化了。
他紧紧地抱住了李李。
就算我死去，也一定会保护你。
回到皇天夜已经很深了，李李躺在床上睡不着。
说不出是伤心还是其他的什么感觉，异样的痛楚始终灼烧着她。
从父亲不在了以后就努力工作供养她和桔子的妈妈，把最后一只煎蛋放进她盘子里的妈妈，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偏爱着桔子的妈妈，为了钱把她卖进皇天的妈妈……
不知道恨还是爱……
但不论恨还是爱，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知道别人所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感情。
李李在睡梦中又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小青蹲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她。
小银却不屑一顾的撇嘴：“她一直都是个爱哭鬼。只有你这种近视眼的家伙才会看上这种笨蛋。”
“我不是近视眼啊。”小青郁闷地反驳。
“明明就是。”
“妈妈要死了……”混乱的争吵声中，李李的声音微弱的不值一提。
然而小青和小银不约而同的哎了一声：“妈妈？那是什么东西？”
李李没心情去跟他们纠缠，抓了抓头发，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可能就是……”小银想了半天说，“就是我们从山石里崩出来的时候，那块巨大的石头吧……”
“那个……死了有什么关系吗？”
小银摇头：“人类的笨蛋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比较脆弱，多愁善感……”
“呃……”小青想了半天，虽然不能理解，可是它知道李李是好女孩。
就算为了它的眼晴掉了，为了它被其他圣兽嘲笑，她也会挺身而出替它打抱不平。
“那个妈妈……也是人类吗？”
“是的呀。”小银好像很乐意搭它的话的样子。
“那……李李……”小青再次说话的声音显得有点沉重，是一字一句从牙里面跳出来的，“这么伤心的话，你……可以去求皇……”
“哎？”李李慢慢地从被子里面抬起了头，“那是什么意思？”
“皇掌管皇天，是四气神调之主，他可以调动人兽草木的精气，只要他肯帮你，就能救你那个妈妈。”
李李怔了一会儿。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真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妈妈不就得救了吗？
可是为什么小青的语气那么沉重，表情……也并不像它所说的那么简单。
然而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要去试一试，因为之前的绝望，所以即便是一点希望，也让人更加的坐立不安。
李李爬起来就往后面的那个开满了白色花朵的花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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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更新时间2008…5…1 21：26：24 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