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抬头想要跟他道歉,看见的却是他仍然在笑的脸,不是戏谑不是轻佻也不是难过的笑容,他的笑容居然得意异常!我一定是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想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到线索。
“不要说对不起,”他的口气恢复正常,双手自然扶住我的双肩,“把怒气发泄出来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什么?
“长这么大没有跟别人吵架也没有跟别人打架,你的经验还真是匮乏,”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左脸颊,“不过这个动作力道非常好,我可以完全感受到你的怒气,”他不理会我被怔住的神情,手指在我的办公室内移动指示方向,“好了,我会依照我的品位给你换一幅油画,水杯,花瓶,窗帘,还有茶几和沙发。”
我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了。他按住双肩把我压回座椅中,“生气的情绪不能够长期郁积,如果对其他人有所顾忌,你,是否愿意只对我一个人发脾气?”
我倒吸一口冷气,他这样的暧昧言论算什么?“不,这种事情定不会发生第二次。”
听见身后的笑声和脚步声,他走到我办公桌前,“诸多顾忌损害身心健康。”
临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走到另一边去接电话。我把手头的文件整理好,打算明天再做。
他结束电话走回来,“荣琪和安岩约我吃饭,要不要一起去?”我准备摇头,他已经继续说,“当是补偿你刚才的那一巴掌,可以吗?”
明明温柔的声音,抓住的却是我的痛脚,“那是你自愿的,我无需负上任何责任。”
“我自愿让你杀我,你真的动手,难道不会有警察来逮捕你?你不用负责任?”
他似乎忘记我的职业,“打你那一巴掌顶多是民事罪,和你的刑事罪名性质完全不同。”
“可是我会疼,比死了毫无感觉更难受。”
强词夺理!但是,从未打过人,未知需要控制多少的力道,也未知自己的力道对他可能产生的作用,我并非铁石心肠,内疚还是有的,“那个,那个……”这种关心旁人的问话难以出口。
“好了好了,一起去吃饭我就不疼。”
那我明白他真的完全不疼。
荣琪见到我时表情错愕,当然错愕的原因是我居然会和安牧一起出现在这家日本料理店。
“姐?”
“表情不用这么难看,”我盘腿坐下来,“我打了他一拳,陪他吃饭作为补偿。”
荣琪的表情更为难看,“你打他?”
我无奈点头。
可是荣琪已经把视线转到我旁边的安牧身上,“喂,你到底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我姐居然会打人?!”
安牧看看我,似乎在思考的表情仍带着笑意,“我砸了她办公室里的油画水杯花瓶,”荣琪的眉头紧皱,“还扯了窗帘。”
我点头表示他所述为事实,但并非事实之全部。
荣琪咽咽口水,表情复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只是呆呆的望着对面的我,不知道她的思维转到哪个方向上。
估计安岩眼见他的女朋友如此这般,不忍她的表情继续痛苦下去,排排她的后脊,“我们点菜吧。”
席间我恢复沉默,任他们谈及安牧事务所最近新接的工程,安岩公司的投资项目,以及荣琪打算开家咖啡馆,不发表任何意见。但桌上的菜式并不合我的胃口,只是一个劲的鼓捣离我最近的那盘冷菜以及杯子里的橙汁,盘算那起技术转让合同官司。
“不想吃吗?”他突然跟我说话,径自挟过桌子那头的寿司放进我的盘子,“试试这个。”
我近乎石化的抬头看着对面停下筷子的荣琪和仍自顾自得喝酒的安岩,他在干什么!?这样的语调,这样的动作……
“呃……呃……”我发不出一言,终于口气生冷,“抱歉,我不饿。”
突然荣琪一手重重拍下桌子,指着安牧提高声调,“Adonis,你干什么!”
安牧的表情无辜,“你没见你姐什么都没吃吗?”
“她自己会夹,你算什么!?”
安岩介入他们看似要升级的舌战,“没事没事,我哥只是尽主人之宜。”
“他算什么主人!他分明就是要追我姐!他分明……”
“是,我是打算追Zoe。”他倒是大方的打断荣琪的话,目光转向我,“我还担心自己表达的不够明显。”
各位沉默下来。
他亲口承认,我一下放心下来,这个目的对我完全不是危险,看来是我高估他的目的性。我自有对付这样一类人的做法,通常一个礼拜之后他们都会知难而退,认定我沈凝辛决不是什么好货色。
既然他表明态度,我也应坦白我的立场,“安先生,请不要浪费时间。”
“我并不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他倒是无所顾忌。
我笑,还真是自不量力,“不,我指的是,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想到自己的那一巴掌,并没有亏欠任何人的记录,“如果计较那一巴掌,请把律师信直接寄到我的办公室。”CH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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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就不应该和荣琪一起先行离开。她一路坐在副驾驶位上聒噪的大呼小叫,搅得我心烦。
到十字路口的红灯停住,我伸手要她的手机。她不解的乖乖递过来。
找到安岩的电话,拨通。
“荣琪!你在哪里?!”那一头声音紧张,比刚才的荣琪更大呼小叫,我怀疑自己是否做错决定。
“您好,这里是沈凝辛,我和荣琪现在龙汇道的交叉路口,10分钟以后麻烦您来接她。”
荣琪一把夺过我的电话,“Adrian,你要是敢过来明天我们就分手!”
我在旁边大声提醒她,“小姐,我下两个路口到家,你住浅水湾,我不送。”
她忽的停住对安岩的威胁,口气一下软下来,“我收回,20分钟内过来,我要和Zoe谈谈。”
红灯转绿,我把车开到路边,“好吧,你有什么问题赶快说。”
她又沉默下来,我乐得她无问题。
“其实我很希望你找到男朋友的,”她转头看我,“但是,传说安牧女友无数,我担心你受伤。”
我笑,这个小妮子并不掩藏她对我的关心,只是,“你太多虑,我妈的箴言护体,况且,如你所说,他不会坚持太久,他女友无数,沈凝辛阅人无数。”
她又转笑,但神色仍为担忧,“可是,你居然打他?你还和他一起来吃饭?你还……”她“还”不下去,“他在打破你的原则。”
我长叹气,“不过是意外,”拍拍她的脸,“好了,放心。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那个还能忍受多久你的脾气。”
她笑容加深,是我熟悉的那个肆无忌惮的飞扬笑容,“伯父下周回来,到时候要回来吃饭,我还计划让婶婶也回来。”
母亲?“她和你伯父不可能,”我立即反对,“停止你的念头。”
无辜的表情,“什么嘛……我只是想让婶婶给我做做参谋,这个安岩到底怎么样。”
看来是我多虑,我接纳荣显屹为我的父亲,但并不接纳他为母亲的丈夫,前者是事实我无法推翻,但后者,我不希望我的母亲再次受伤。
安岩适时出现,朝我抱歉的笑笑,接走那个小恶魔。行到下一个路口,发现有人跟踪我的车。立即停到路边。那辆车上的人下来,居然又是安牧。
手里提着一袋东西,递给我,“晚饭什么都没吃,这里是寿司生鱼片还有一些茉莉花饼,”看我并不打算伸手接过,又口气宠溺的补充,“对食物不应该有所顾忌,很方便,打开就可以吃。”
“安先生,我们30分钟前讨论过的问题,您的记忆力出现差错?”
“我们没有讨论,只有你在下结论,”他难得的提高声调,印象中我好像还没有见过这个人表达自己的愤怒,看来控制的功力并不比我低,“我并没有得到一个平等的待遇。”
好吧,讲平等和公平,母亲的话言犹在耳:不要妄图在感情里寻求平等这种东西,付出的越多,天平就越难以平衡。我不会爱人,母亲的经验已经告诉我,我也不需要婚姻,不需要像母亲一样用一个孩子来证明自己当初的愚蠢。
“抱歉,我翻遍口袋也找不到这种东西,”我按下摁键,车窗升起,“请您先确定它真的存在。”
踩下离合器,后视镜里我看到安牧仍站在原处,长长呼气,加快车速,逃离他的视线。
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想到下午打人的右手,安牧屡屡打破我的底限——盖玥的求救电话打断我的分析,她还在办公室奋斗那三份文件。
看看时间已近12点,我换过衣服,开车顺便买了一些夜宵,回到办公室。
父亲从加拿大归来的当天,爷爷亲自打电话到办公室。于是按正常时间结束工作,驱车去浅水湾的别墅。
和父亲的关系应该不能用“坏”来形容,我和他甚至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谈。不过是我成年之后突然冒出的“亲生父亲”,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是尖酸刻薄心肠硬的接纳不下这样一个人。
但即使母亲被如此对待过,她最常说起的话却是,“我所有的话你都可以不记得,但是这一句一定要,这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宽恕。”于是我宽恕,内心宽恕,言语绝对不会表达——言语很多时候是防守的利器,如果不善加利用,就只不过是在示弱。
晚饭的席间父亲与爷爷叔叔谈到此次加拿大洽谈的项目,打算向加拿大当地的一些基建项目投资,以及他们集团的一些长期投资收益如何。然后爷爷把话题转向我,“辛辛有没有打算回来集团帮忙?”
母亲早就提醒这个话题总有一天会被摊到台面上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我很清楚,如果我只是一个无业人士或是其他什么不知名的公司职员,他们早就会把我安排进集团的任何一个重要位置以来弥补对我的所谓亏欠。鉴于我勉强可以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律师,我以为这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