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辰龙与同事背靠着背,挪向房中。
“别动!”他一把拉开柜门大喝道。
柜子里尽是昂贵的衣物,但没有人。
同事缓步来到了窗边,用枪口抵在了拢聚在一侧的深蓝色的窗帘上,里面软软的,没藏人。
顺着开了一人宽窄的窗口往外看,下面是一条小径,往前通前门,往后,大约通向后门。
他转过头,对着宋辰龙摇了摇头。
宋辰龙长出了口气,来到床边,看了看仰面朝天的女人。
不管什么样的追杀令,此刻也不得不终结。
金主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么谁还会为她卖命?
还有更干净利落的解决方法吗?
他伸手探了探女人的鼻息,肯定是没有。又在颈动脉上搭了一下,正如他预料:停了。
“死了。”他抬头对向他走过来的同事道。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大力从脚踝传来!
一只手。
一只有力的手从床罩繁琐的流苏下探出来,紧握住他的脚踝。
一切就是这么突然而迅速,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这只手的颜色,甚至没来得及惊叫一声时,眼前的景物忽地花了!
后脑骤然磕在地上的眩晕和剧痛还没来得及扩散时,他的身子已经急速地向床底滑了进去!
“辰龙!”
在他听到同事的惊叫时,分不清是拳还是掌,又或者是什么硬物已经在床底的黑暗中砸在了颈间。
意识倏然远去。
最后一个念头是,原来这杀手还在。
还等在罪案现场。
可能的目击者,他一个活口也不留。
饭盒和塑料袋也掩不住乳鸽的香味。
于扬把乳鸽放到了桌上,推至狼的面前,又顺手把另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扔到了床下。袋子里的硬物跟地板相撞,发出了一声脆响。
狼听到声音,抬眼看了看他。
狼上一次闭上眼睛时,这少年还是个被人捉弄的孩子,一脸的迷茫。狼养了他五年,他始终是这副样子,就像一把钝刀。长长的一夜之后,这刀忽然开了刃,还是双刃。
狼有点……他其实有点害怕。
已经长成的巨兽,完全失去控制。
“是一把勃郎宁。”于扬躬身把床厕挂着的尿袋换下来,走向房内的洗手间。“师傅,等我整理一下再服侍你吃饭。”
匆匆的用温水冲洗了一下,再换好手臂上的绷带,于扬才坐回到床边,小心的避开了吊瓶的软管。“师傅,还疼得厉害吗?”他扶着狼靠在自己身上,轻轻碰了碰狼胸前捆绑上口的布条。
狼缓缓的摇了摇头。
银白色的发丝从胸口画过,若有若无的触摸带来的麻痒简直直入心肺。于扬抱着狼的手臂一紧。
手臂还带着少年的纤细,但是有力。
激动的心跳,急促的呼吸,无不彰示着满腔热情。
“师傅……师傅……”于扬执起狼的一只手,用力握在掌中,揉搓着,“师傅,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他微微低头,轻轻亲吻狼的头发,“一辈子不分开。”
因激动和勉力克制的情欲而颤抖的呼吸拂动着发丝。
狼的视线落到自己略显干枯的发稍上,面上的表情很怪异。
这是什么?
确实,他从来都没以常人自居过。做爱,跟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可什么是爱?他见过有人为爱而狂,可是到底什么是爱?
师徒不是师徒,仇人不是仇人,他们到底是什么?
“饭快冷了。”于扬看着狼,目光晶亮,“虽然能吃肉,但是胃肠究竟还有点弱,还是以粥为主好不好?”
狼现在有点怀疑,自己还有说“不好”的权利吗?如果真的说,于扬能听吗?
诚然,于扬已经不恨狼,但他现在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迷茫的孩子。
他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想要什么。
他慢慢变得强势得可怕。
狼茫然地一口口吃下于扬喂来的饭食。是多有名的乳鸽也好,还是老牌粥铺的粥,区别都不大。
活不下去,又死不了。就这么半死不活的拖着,于扬,你到底要什么?
就是你口中说的“永远”吗?
这永远是不是就是极限——你我的极限。
他无奈地想,在这一场虐人又自虐的游戏里,任谁也得不到好处。
爱到底是什么样的,又能让一个人做到什么地步?
狼从未尝试过。
“师傅,今天我弄到了把勃郎宁……从今往后我就用勃郎宁了。”于扬边喂饭,边轻轻地说,“你说好不好?”
于扬惯用的沙漠之鹰正是他儿时偶像火狐的专宠。而勃郎宁,曾经是狼专署的佩枪。
“你杀了火狐,定是他不好。我不要再用他的招牌武器。”
于扬边说话,边凝目看着狼。
话中还带着三分的孩子气。狼怔了一怔,“GLOCK。”他情不自禁地道。
这孩子其实更像他师叔——又狠辣又天真的杀手,洛彦,狼的至交好友。
GLOCK,传说中金牌杀手鹰的爱枪。
他的枪,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全天下独一无二。
而这个人,最为狂妄任性,有点孩童的心性,在委托中常常随心所至,竟有用自慰器打死一个有性虐爱好的目标的情形,不过在行中名声极好,那数年间纵横江湖,从无失手。
银狼和鹰同属一个时代的杀手,也都一向独来独往,不与他人合作。只不过在二人所属的委托中,曾经依稀出现过另一人的痕迹,所以推断起来,他们二人并非江湖中盛传的“素有过节,并无来往”,或许私交甚密也说不定。不过五年前鹰忽地神秘失踪,江湖上再无此人;几乎同时,江湖中与他们齐名的另一金牌杀手火狐也告失踪。而后,狼渐渐销声匿迹,近日,更不知所踪。
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于扬记得,经纪人传真来的资料中这么说。他把头后仰,靠在床栏上。“师傅,你想让我用GLOCK吗?”
五年。
五年前鹰失踪,狼亦逐渐淡出江湖。而同样是五年前,狼以火狐的名义把于扬从孤儿院中领出来。
狼亲口告诉过于扬,火狐是被他生生饿死的。
于扬不知道自己的出场跟五年前发生的事件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跟狼在一起。
用什么无所谓,让他像谁模仿谁也都可以,只要狼不离开。
只要狼愿意跟他说话。
一时之间有点恍惚了。
狼的脑海中晃动的都是许多年以前的影像。
年少的洛彦,年少的龙方,年少的自己,就像于扬这么大小。
“想把我跟畜牲一样的拴起来?”洛彦压着手指,听着“嘎巴”“嘎巴”的脆响,“做梦!”
“你打算公然反抗吗?”龙方端详着自己的纹身样图——一条五色斑斓、昂首吐信的蝮蛇,“妈的,他们怎么想的?简直就像是一坨大便!”
那时候组织已经决定正式启用这批少年杀手为赚钱工具,开始着手为他们编号,纹身,起花名。
他们是一批猛兽。
“反抗?”洛彦冷笑了一声,“我要离开这里!”他一向都憎恨有人限制他的自由。
龙方一抬眉毛。但在他开口之前,卫来已经接口道:“离开?还不如杀了他们更彻底。”他淡漠但却决绝地说。
决定,就这么草率的做了下来。
那时他们还小,没来得及学会隐忍,所以注定要经受挫败的折磨。
手,轻轻的在狼的脸颊上摩挲。
狼的神色有点怪异,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于扬的抚摸,只是出神的望着天花板,面上有点悔恨,但又有点向往。
只是一麟半爪的查到了些狼的过往,小心的推测跟刺探,于扬探究着狼的心中到底有着怎样的世界。将自己的手与狼的手交叉握住,他俯下头,将唇贴在狼微微跳动着的颈项上——让我再接近你一点。
或许是这样轻柔的触碰让狼觉得舒服,他放松了身体,更紧密的贴靠在于扬的胸前。
于扬跟自己还不一样。
他孤独,这些年来一直都很孤独。
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懂得隐忍。
隐忍,是只有经历过了创痛,才能学会的技能:因为孤独,所以痛苦;因为痛苦,所以恐惧;因为恐惧,所以才隐忍,抹煞了全部的天真和梦想。
而这一切,全是拜自己所赐。
恨他始终不肯放手,但每每回忆起自己的同伴时,对这孩子的内疚和怜惜就会突然涩涩的堵在胸口。
其实除了自己,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回忆,都只是单薄的恐惧和痛苦。
门口熟悉的脚步声终止了这温暖的暧昧。
于扬站起身,轻轻的放狼躺下。
宋辰龙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门来。
“阿扬,你吃过饭了吗?”他问,“今天发生了一点事情,我没来得及帮你带饭。”
于扬点了点头,“我吃叔叔剩下的就好了。”
宋辰龙这时才注意到桌上的乳鸽和粥,“噢?你出去了?”
“外卖。”于扬面无表情地道。
“你叔叔怎么样?”宋辰龙边问,边把皮夹中的钥匙卸了下来两枚,“近来有个大案子,我可能没时间常来,家里的钥匙你先拿着,这是地址,如果叔叔出院时我赶不过来,你就自己带着他过去,行不行?”
于扬看了宋辰龙一眼,迟疑地接过钥匙。
第三章
新工作是做酒吧侍应生。工作时间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两点,这就是说,白天他有整天的时间在家照顾狼,而晚上,宋辰龙答应过,只要他没有任务的话,就会帮忙照应。如果他也有事,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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