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他是怎么了?
帝昊压在后黥上头的身子像被闪电狠狠击中般倏地弹起,匆匆离开他。
一如往常的,后黥的身子已被折磨到流出鲜血,还有他的唇畔……也已被吮咬得破了皮。
帝昊伸手抚上那具赤裸的身躯,知道后黥在他的折磨下又暂时昏迷,他颈间的几抹红痕,在在显示自己刚刚的失控与恶行。
而今,他竟有一丝心疼?
帝昊低头看着还未释放的欲望。自己竟怜香了?他明明就是仇人哪!
不!自己肯定只是一时被迷惑,嫦娥那狐狸精会生出什么好货色,他决对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帝昊冷着脸起身离去,在走到门边时脚步一顿。
有男人也这样玩弄、占有后黥吗?
他脸色一沈,离去的脚步又折返,笔直走向一旁的小柜,自内层取出一样细如银针的东西。
帝昊将它在掌心审视片刻,接着走到床沿朝后黥的胸口一按,随即离开了。
天空密云四布,狼烟四起。天际有一抹微红乍现,却不知是硝烟还是阳光。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黎明与黑夜早已难辨。
一处倾圮的茅房里传来几声童稚的哭啼声,彷佛哭诉着自己怎会在这样的乱世中降临人间。
生下婴孩的妇人无力安抚,只是疲惫的躺在木板上,困难的喘息着。
孩子的爹早就不在人世,她苦苦捱过七个月,早产生下这个婴孩,不过只怕活不久……不!她一定要让他活不去。
最近来了一批英勇的大军协助他们捍卫家园,证明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思及此,妇人脸上绽开一抹欣慰的浅笑,但笑意并未维持太久。
屋外倏地传来几声阴沈的诡笑。「有人啊……新鲜、刚出世的人啊……」
是恶鬼!
妇人脸上的笑意倏地冻结,合上的眼也慌张的睁开,她挣扎着起身,抱住还沾着身的婴孩;然而,屋外的阴风早已不留情的刮入,一晃眼,鬼众带着阴笑站在她身前,伸出枯爪直探她怀里的婴孩。
「不——」妇人死命抱着婴孩,见婴孩白嫩的脸皮被划破,她连忙背过身护着,「不要抢我的孩子,恶鬼,滚!快滚开!」来人……快来人啊!
妇人的反抗与叫喊令鬼众不耐,只见其中一人迅如闪电地朝她的后背探出右掌,下一刻,如五根枯枝的手掌已从妇人胸前探出。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们?他们到底是犯了什么错,必须承受这样的苦?
因疼痛而睁大的眼眸含着冤屈与不解,妇人惨叫一声后往前倒下,临死之前,她仍用自己的身躯紧紧护着婴孩。
见妇人已死,群鬼正要扳开她的身子、捉起婴孩大快朵颐一番时,刚探出的头已瞬间落了地,旋即化成数摊恶臭的黑血。
只见一人踏着黑血走入,将自始至终都闷不吭声的婴孩抱出,他低头一看,发觉孩童早已因早产而断气。
「唉……」重阎叹口气,放下微温的婴尸,而后转身离开。
走没几步,他克制不住的回过身,一双金瞳灼灼的看着婴尸。
多么美妙的滋味啊……
他的手掌因渴望而微微颤抖,却始终没踏前一步。
他早已摒弃了杀戮与鲜血,但眼前的食物真的很……诱人。
正当重阎在天人交战时,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已在门边响起——
「吃他啊!干嘛犹豫呢?他本来不就死了吗?这么新鲜的肉,放弃了多可惜!」
这道声音让重阎警戒的往一旁跃开,戒备的看向来人。
立在门边的,是一名身着火红衣裳的美艳女子,但眉宇间煞气极重,显然不是正道。
女郎妖俏一笑。「重阎,灭天找你很久了喔!」
冷冷撇过头,重阎转身就走。
红影立刻窜到他面前,挡住去路。「你还真厉害呀,竟能躲这么久,要不是闻到你妖血的气味,你再藏个十年也问题。」
良久之后,重阎紧闭的唇才淡淡吐出一字:「滚!」
「呵呵,要我滚?等你和灭天谈完话后,我再滚也不迟。」见重阎又要回绝,女子抢在前头劝道:「灭天真的很有诚意,给他个机会吧!」
站在被破坏殆尽的长平村,后黥颓丧的靠在一根烧焦的梁柱旁,疲惫的身子缓缓滑落,坐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才自朱宫里转醒,一下天庭便看到这种景象。
前日这儿的人还好端端的庆祝他们到来,今日却成了遍野死尸。
喉头像是被什么梗住一身般,无法言语,心也整个揪痛起来。
后黥艰难的站起身,走进一处茅屋,地上躺着的是一个妇人与一具小小婴孩的尸体。
这些魉众竟连新生儿也杀了!
后黥难忍心痛,踉跄的走至床沿,直直对上一双至死都不合上的眼。
妇人死不瞑目的模样狠狠撞入他的心房,冲散停滞喉间的悲痛,逸出一声又一声的哀鸣。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如果他没上天庭就不会延误时间;如果没遇见帝昊,他就能如期回来坐镇,如果……
「将军……」龙泉忐忑不安的站在茅屋外,明知后黥现在需要安慰,却不敢上前一步。
长平村村毁人亡,他也有错,他不该尾随将军上天庭的,原来只是要掌握证据,将帝昊的恶行告知黑帝颛顼,可偏偏……
思及颛顼帝的回答,龙泉忿忿不平的用力搥击泥墙,泥墙瞬间崩落,如同自谢圣洁的众神形象一瞬瓦解。
他们究竟对将军是存着什么样的心?
「龙泉,无凭无据,你要本帝如何信你?帝昊怎么可能如你所言是个小人?」
「只要颛顼帝随臣往朱宫一探,就会明白。」
「明白什么?」
「这……」该不该说?将军应该不愿让他将那些事说出。
此际,原在朱宫的帝昊偏偏出现在两人面前。
「帝昊,你来的正好。」颛顼伸手朝帝昊一招,「龙泉似乎对你有什么误会。」
「哦?」帝昊上扬的浓眉明显表露出不屑。「龙泉,你对我有何不满?」
想到刚才在朱宫外听到的声音,他恨不得冲上前给他一拳。「你竟然……竟然对将军他……他……」可恶,要他如何说得出口!
「龙泉,你说仔细一点,不清不楚的,要本帝如何裁决?」
「我全听见也看见了,你要将军听你的话,好让你……让你……」龙泉话到嘴边,却始终无法顺利吐出。
帝昊只是不耐的打个呵欠。「提不出任何证据,颛顼,这样的话你也信吗?」
他冷冷自嘴里吐出一句嘲讽。「果然什么样的人,就教出什么样的部下!」
帝昊的话让不想提起旧事的颛顼手一挥,敷衍的道:「罢了,帝昊你先下去吧!龙泉,你也快回人间,此时你不是应在人间驱逐恶鬼吗?」
颛顼一句话提醒了龙泉,当他匆匆赶到南天门,帝昊却已等候在那里。
「你以为自己有几两重,小鬼?」帝昊的唇畔冷冷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喜欢后黥,想逞英雄是吗?」
「你……你别胡说!」
「无所谓。」
帝昊倏地收起狠厉的目光,噙着淡笑慢慢走过龙泉身侧,两人擦肩之时,他吐出一句令他不寒而栗的威胁——
「你的愚行,只会令他更加生不如死而已……」
「将军,对不起,属下……」龙泉沮丧的对着那道拼命压抑的身影低喃。
他帮不了将军,甚至只是将一切弄得更糟而已……
龙泉的忏悔并末得行响应,后黥只是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紧咬着牙关将婴尸放回女人怀中。
「将长平村的人好好安葬。」丢下这句话,后黥随即化成一道光影,消失无踪。
你认为这双手能掌握什么?一粒沙、一片叶、一个人,或全世界?
可悲的我啊!连一个最亲爱的人也掌握不了。
我是弱小的,是最卑微、最胆小的……
凭虚坳,凌风谷西侧最深之处。
长松林里只有古木林立,树枝上头是一弯细如银线的月牙,流泻着惨淡的微微白光,映照出淙淙溪流里若隐若现的身影。
后黥将自己浸泡在冷溪里,拼命洗去帝昊留在他身上的气味。
死命搓洗的手来到颈间蓦地停下,他被湿发遮住的脸上,隐隐有着一丝恍惚。
后黥仿照帝昊狠狠掐住他咽喉的动作,慢慢收紧自己的手指,感受那股好似要捏断气管的力量。
这样……就会死了吗?人,真的很脆弱啊!
但,他多希望自己能够脆弱,能够轻易被杀死,向这一切告别。然而,今日在见到长平村的景象之后,他又矛盾的希望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能保护这一切,甚至脱离帝昊的掌控。
偏偏……呵!他在这不上不下的痛苦间徘徊,就好比处于天地间的人世,正受着无边无尽的苦难。
后黥颓然的放下手,手指从颈项来到唇畔。
为什么帝昊会吻他,甚至说那些话?
算了!他从来就不懂。
不懂帝昊为什么总不给他个痛快,不懂他既然恨他,又为何执意要自己出现在他眼前……
经过今日,他已下定决心,决定不再任帝昊掌控。
他不能再为了私怨,苦了人间百姓,从今而后在人间恢复平静前,他还会再上天庭,所有军情就托朱琰他们或龙泉吧……
怔忡思量之际,松林里金光乍闪,后黥立刻取来大石边的衣物披上,沈声低喝:「是谁?」
凭虚坳里不该有人!更何况那是不属于人类或神界的瞳眸,而他竟在此刻才察觉有异,先前居然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妖鬼之气……来者必有极大本事。
后黥屏气凝神的握紧手中的三尺青刀,正当一触即发之际,幽暗处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转出——「重……阎?」
后黥这时才忆及是自己要他来此处躲避杀身之祸。
虽说先前已知重阎身上的妖气极淡,但居然会淡到令他不知不觉?
就在后黥狐疑、松懈时,又对上那双辉映着月光的金瞳。
在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