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她聊起了其它,“萧伯伯,其实您该对二哥也耐心点的……”她从来没见过萧城兴像现在这样对萧伊庭好言好语过,父子两个好像冤家对头一样。
萧城兴听了,果然又哼道,“他?就这样他还每天一小祸,三天一大祸的!再对他好点不把房子都拆了!”
“不会啊!萧伯伯,像您说的,二哥其实心地很好,也聪明,只是没有学习的动力而已,您多鼓励他,说不定效果会不一样呢?有时候人是在鼓励中成长的……”
她没说完,萧城兴就笑了,“小丫头,你这是在教我怎么管儿子吗?行,那我就把你二哥完全交给你了成不成?听说你们还弄了个什么约法三十章?”
叶清禾不语了。
她沉默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
萧城兴看着,心中悲凉不减,也只能在小辈面前强颜欢笑,和她谈了谈学校生活方面的事,又叮嘱了她几句,才让她回房间。
叶清禾心事重重,回到房间后坐在书桌前久久地发呆,而后把抽屉里的那副字拿出来,展开平摊在书桌上,每一个字、每一笔、每一画,认认真真,细细致致地欣赏,带着怀念,崇敬和伤痛,在萧城兴面前没有掉下的泪,此刻终于流了下来。
唯恐泪水滴落在纸上,她赶紧取下眼镜擦拭,却在此时,门被推开,萧伊庭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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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霜华满汀,可人如玉:这儿就是你的家
一眼就看见她在擦脸,虽她长发遮面,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猪也能猜得出来她是在哭。不免认定是自己的原因而致父亲训斥了她。
她那样的性格,天塌下来也镇定自若的,此刻竟能哭成这样,想必父亲苛责十分严厉了。不禁有些内疚。
于是绕到她面前,低头于她青丝遮掩中寻找她的泪脸。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慌乱,始终垂着头躲着他的目光,并且快速地把眼镜戴了回去。
她的躲闪和眼泪,让他的男子汉心理急剧膨胀,加之心存内疚,伸手握住了她手腕要给她擦眼泪,“妹妹,不哭啊,都是我不好,成了吗?我去跟爸爸说,让他骂我,打我,还你清白!龛”
他越是这般,她越不想他看清她的脸,只顾埋着头拼命摇头,低声说着,“我没事,真的,萧伯伯也没有骂我,你先出去吧……”
“谁说没事啊?你看你看,眼泪还在这挂着呢!”他伸手在她下颌一摸,指尖的湿润说明了一切。
她无言以辩,扭转身背对着他,“没错,我的确是哭了,可是并不是因为萧伯伯骂我!躯”
“真没骂你?”他仍是不太相信,除了长辈的责怪,还有什么让她伤心的?她成绩那么优秀,性格又那么沉稳……难道……他脑中灵光一闪,“是不是江之永那小子欺负你了?”
她哑然,他可真能联想的……
“这混蛋!我的人也敢惹!明天老子要打得他爹妈都认不出来!”他脾气上来,当即便准备联系宁震谦和左辰安。
她被他这脾气给吓住了,回身拽紧他衣袖,“别犯浑好吗?哪里是因为他了?我只是……只是想家了……”情急之下,她说了真话。
“……”他愣住,确实,自她来到他家,就没听她提过家人,他也从没问过,她父母在哪,为什么要来他家住……“妹妹,你的家……”
林黛玉来到贾府,是因为孤单无依,她进萧家,难道也是因为……否则,她为什么从来不提爸爸妈妈?所以,这话问了一半,便觉无法再继续问下去。
她也没有再往下说,房间里出现短暂的沉闷。
最后,他笑了笑,双臂展开,“妹妹,这儿就是你的家呀……”
彼时秋意渐浓,他站在楠木的书桌前,长身玉立。明朗的笑容斜飞的眸,透着少年人简单的真诚和热情。微风轻动如烟如罗的窗帘,院子里盛开的桂花香涌满窗……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他给她的怀抱。
很久以后的她,在异国他乡的明月下,每每想起家这个名词,想起这样一个秋天的夜晚,她仍然不确定,彼时,他是想给她一个拥抱吗?
无论是与不是,她唯一明白的是,她只能和他这样对望着,中间隔着看不见的桂花香味儿,香得令人憋闷,就像一堵柔软却无法冲破的香味铸成的墙,她没有力量穿透以走向他。现在没有,多年以后,依旧没有……
“我想……练会儿字。”她的声音,划破满室过浓的芬芳。
“好……练!我也练!”他帮着她在书桌上铺纸,一眼见到了桌上的词,大气磅礴,成熟稳重,和她的字倒有几分神似,却更胜于她,显然不是她所写,再看落款,赫然写着陶然居士。
隐约觉得这个号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可显而易见的,和她关系非浅。
“妹妹,这字是谁写的?”按捺不住好奇,他问。
她却已开始磨墨,神情专注而庄严。
他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来,便放弃了,一心一意陪着她练字。
这首《苏幕遮》既然已经被他看见了,她也就不再收捡,仍铺于桌上,挥笔开始写。
她写“故乡遥,何日去”,她写“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她写“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熟悉的词句,熟悉的字,已经不用再看,便可临个神似,可是,仍然想要把这幅字摆在眼前,就像幼时那般,一边奶声奶气地念,一边一笔一画地描……
只是不断重复地写着这首词。
脑中各种儿时的画面不断涌现,胸口却是膨胀的疼痛,影响到情绪,影响到运笔,一遍一遍重复地写,从最初的行楷,到后来的草书,写完,竟然微微喘息。
“妹妹……”身边的人唤她。
她回目一看,他竟然也临摹了这一首词,因为刻意去临摹,所以写出来的字失了属于他字体里的洒脱,可是,却多了他缺少的沉稳,只是,火候欠缺。
“不错……”她摸了摸自己额头和脖子,有些汗湿了。
“妹妹,你有心事……”他盯着她的字说。
字,是有灵性的,不仅彰显着主人的个性,也能暴露写字人的情绪,毫无疑问,他在这方面有着特别的天赋和敏感。
她没说话,把她写的字稀里哗啦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她总是如此的疏冷,就连在今天这个情绪特别激动的日子里,也不允许别人窥视她的内心。
他也是聪明人,只不过年少不经事而已,但这一点还是能看明白的,也能揣测她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沉重的故事,对她心生同情,可是,却总觉得这样的她太过沉闷,不是一个年轻女孩该有的模样,而年轻的他,更不知道此情此景该说些什么才能宽慰她,他甚至觉得,在她面前,他反而显得幼稚了。这种感觉是他不喜欢的,也是束手无措的,于是选择了逃避。
“妹妹,你不想说就算了,早点休息吧,既然来到我们家,我就是你哥,我爸妈就是你爸妈,有什么事我们担着呢!”这是他唯一能想起来的话,有几分敷衍的意味。
她点点头。
于是,他离开,她继续发呆,这个秋天的夜晚,就这样结束了……
中考之后就是运动会,班上喜欢运动的同学纷纷踊跃报名,这样的活动怎么少得了萧伊庭?他可是个运动全才,凭着他校园最佳篮球运动员的身手,速度快,弹跳好,爆发力强,耐力也好,几乎可以包揽运动会所有项目,可惜,每个人限报两项,他只好挑了跳高和一百米短跑。
而这一切都跟叶清禾无关。
从小她就体弱多病,运动这一块是她力所不及,也不感兴趣的,甚至,连观看的乐趣也找不到。
所以,任班上的报名热如火如荼,她只依然在属于她的角落里看她的书。
中考全班第一的光环给她赢来了一些目光,虽然知她学习踏实刻苦,可谁也没想到,这个默默无闻个子小小的女孩会一举摘下桂冠,还挤进了年级前三名,这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清华大门。
尽管如此,敢亲近她的人还是很少,除了苏芷珊,就只有班上的第二名——江之永,至于上次和她有过矛盾的体育委员张萌,则每每见了她都把头昂得高高的,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喜。
谁近谁疏,谁闹谁静,都不曾扰乱她的心。
她不是萧伊庭所形容的豆芽,倒似一株小树,安安静静地在她自己的天空下沐浴阳光雨露,即便风吹雨打,也紧紧扎根于泥土,努力地生长着。
第二天就是运动会了,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上已经完全处于沸腾状态,完全无法安静下来。
叶清禾捧着书,垂散的长发像一道屏障,阻隔了一切的声音。
“清禾,我真佩服你,这样也能看得下书。”苏芷珊来到了她旁边。
她抬头,扬了扬唇,算是回应。
人人皆知她性格内向,苏芷珊也习惯了她这样,不以为意,拿出数学练习册来,指着一道题问她,“这题该怎么解啊,我怎么也理不清思路。”
数学作业叶清禾已经完成了,拿出草稿纸来,给她边画辅助线边讲解,教室里吵闹声很大,她要很费力才能让苏芷珊听见她的声音。
好不容易,才给讲明白,张萌挥舞着一叠号码簿进了教室,将讲台拍得咚咚直响,“安静!都给我安静!”
张萌要宣布的事情是大家都期盼的,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静等张萌发号码簿。
男生的号码在先,萧伊庭又是男生里第一个领号码的,上去的时候,一阵欢呼,好像他已经得了第一名一样。
苏芷珊也有参加,报的项目也是跳高,在这之前每天拉着萧伊庭中午也练习,体育课也练习,后来发展到放学也练习。